出了院子便見葉染和左翼營的韓章站在花閣處正看向這邊。


    “王爺。”


    韓章俯身行禮,歸海莫燼上前虛扶了一下:“辛苦你了。”


    “王爺折殺末將了。”


    “你怎麽也過來了!夫人不舒服多陪著她,我這裏沒你什麽事了,回去吧。”看向葉染擺手道。


    葉染看歸海莫燼麵上堅決,也知道擺平小浪亭不是多難的事,便笑笑也不多說,對韓章輕輕點頭轉身出了楓紅院。


    “怎麽樣?”


    “末將已將小浪亭和富府團團圍住,隻等王爺發話了。”韓章是黑翊軍舊將對歸海莫燼極為崇敬,說話間也不敢直視歸海莫燼的眼眸,微微低著頭道。


    “小浪亭查封,不要為難那些姑娘。”


    韓章不想忙活了一晚上竟是如此結果詫異抬頭,見歸海莫燼眸中帶過沉沉暗影,忙又低了頭。


    “老鴇還有那個嬌嬌……殺!至於富田成你就不用管了,去吧。”想到覓塵剛剛特意交代的話,歸海莫燼微微一頓卻還是不留餘地地道。揮手示意韓章下去,靜立了片刻,這才回身向屋中走去。


    他們這次是秘密出來的,她們既是見到了塵兒的女子麵貌便不能留下,何況她們還給塵兒吃了藥,倘若今晚出了什麽岔子,讓他情何以堪……所以,她們,他不能原諒!


    ……


    第四卷第十八章路途


    永封元年海清帝帶領部分皇室成員及少數文武大臣浩浩蕩蕩地從泰山出發前往海天陪都鹹陽。出發之日暖陽高照,太子帶領眾臣工於泰山腳下送行,綿長的車駕駛離山穀,帶起塵土飛揚,熱鬧了數月的泰山行宮隨著聖駕的離去開始寂寥了起來。


    不同於來時候的輕紗暗浮,此時已是初冬,車架上都掛起了厚厚的棉帳,車窗緊閉。車中也都置起了火爐。車架出發之時重陽節剛過,因為《易經》把“六”定為陰數,把“九”定為陽數,九月初九,日月並陽,兩九相重,海天人認為這是個值得慶賀的吉祥日子。重陽節也成為了冬季除了冬至之外最為盛大的節日。


    此時雖是九九已過可空氣中還飄蕩著ju花的芬芳,覓塵輕掀窗簾向外望,群山如屏障在眼底滑過,此時糙木已經開始凋零,滿眼的青山已是蒼涼,冬季淬不及防地來臨。變如覓塵的心也跟著沉落了下來。探出車窗向後望,長長的車架上還插著茱萸,彩繒剪成是我茱萸、ju花花樣係在車窗,車頂上,隨風輕揚。


    覓塵探頭使勁往後看,隻能看到頂頂車架,哪裏還有那個挺拔的身影。嘆息一聲回到車中,心中黯然,不知一別又到何時方能重逢馬車中的四角也掛著茱萸,用於除蟲防蛀,覓塵靠在車壁上望著那紫紅色的粒粒果實發了一會兒呆,馬車一個顛簸將他晃醒,使勁搖搖頭將那些不快樂統統趕跑,爬起來伸手就摘了一個茱萸果實扔進了嘴裏,味極辛香,覓塵幹脆取下一枝來放在了手中撥弄了起來。


    想到幾日來在齊州遊山玩水的日子,嘴裏勾起了快樂的笑意,人說小別勝新婚,她把這一別當成是兩人感情的調味劑吧。這般想著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甚至開始期待鹹陽的生活了。


    那個泰朝三百多年的國都,鹹陽!多遙遠的名字……就當是去旅遊了吧,要知道在古代,閨閣女子出一次遠門有多不容易,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抱著樂觀的態度,覓塵輕輕的哼起了歌,掀開窗簾竟感覺天高地闊,寒風襲來倍感清慡,這時的她尚不知道在鹹陽有怎樣的風雨血腥,刀槍箭雨等待著他們因為有了上次坐馬車的經驗,這次前往鹹陽覓塵未抱太大的期望倒也談不上失望,而路上荒涼的景致也確實證實了她的先見。上次的遠行尚是夏季,雖是炎熱但一路好壞也青山綠水相伴,而這次恰逢冬季,一路除了光禿的樹林蒼山,幾乎沒有了第二種景致。覓塵一直納悶這海清帝到底來回折騰什麽,大冬天的頂著嚴寒到陪都去有什麽好享受的?!


    路上的生活單調而枯燥,日常生活變得極其簡單富有規律。每日除了趕路就是趕路,由於天氣逐漸轉冷,幾乎所有的宮妃命婦都變得沉默了起來,哥哥足不下車,連夜晚的安營紮寨都在靜默中進行。隻有路過大城郡時能讓眾人興奮幾日,紓解一下行路的疲乏。


    覓塵從鄒苑曦那裏找來了許多的書,幾乎每日都窩在車中看書,從沒有發現自己如此用功過,原因很簡單除了看書她幾乎找不到第二種娛樂,總不能像眾宮婦一樣日日繡花吧?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由於是冬季,馬車鋪上了層層的棉墊毛皮,再加上她乘坐的馬車又是鬼手處理改製過的,倒是一點都不見顛簸,暈車嘔吐的情況沒再發生。


    當然也有和眾人都不同每日都過得很是興奮開懷之人,那就是黎雲諾。那丫頭總算是擺脫了父親的束縛,慧妃娘娘又喜靜也懶得管這個比自己小了許多的妹妹,以至於雲諾像脫了韁的野馬每日暢遊在各個馬車隊伍間。再加上有戴郇翔寵溺著,郎情妹意的,枯燥的生活在她眼中簡直就是完美旅程。看著她每日笑得璀璨,覓塵又是羨慕又是好笑,羨慕她的豪慡瀟灑,又笑她小孩心性太容易滿足。


    一個多月後,車架臨近上黨郡,又恰逢冬至將到。海清帝下令隊伍在冬至前趕往上黨,在城中祭祀慶祝。幾日來行程變得緊促了起來,甚至晚上也要趕路,不在紮寨。


    連著兩天三夜沒下馬車,覓塵感覺身上疲乏的很,連晚上睡覺也睡不好。天尚未亮就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點了燈便靠在塌上隨手拿過了一本書,翻了幾頁卻又看不進去,正想掀開簾子透透風,手剛碰到車簾,卻聽吱呀一聲馬車被打開,一個人影鑽了進來,還帶著車外的寒氣。襲了她一身,嚇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卻不是雲諾是誰?


    看著雲諾風風火火的樣子,覓塵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這丫頭整日的精神勁是哪裏來的,想到大哥那般刻板,有些不明白這兩個性格如此不同的人是怎麽瞧對眼的。


    “你今天可來的真早。”覓塵有氣無力地說著,撇了一眼雙眼晶亮的雲諾,兀自又倒在了榻上往棉被中窩了窩。


    “早什麽啊,天都要亮了。天天在馬車裏虧你還能睡著,快起來,我有好玩的!”雲諾說著便掀了覓塵身上的被子,拉扯著她的衣袖。


    覓塵苦笑了一下:“我的姑奶奶,這天還灰濛濛的你能有什麽好玩的?”


    話雖是這麽說卻坐了起來,拿過棉衣穿在了身上。


    “看,我們去騎馬怎麽樣?”雲諾也在車中坐下,伸手扯過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從裏麵掏出了兩套軍裝鎧甲來,一臉興奮地看著覓塵。


    這兩日白天黑夜地悶在馬車中,日子簡直成了一種酷刑,弄得她幾欲發瘋,昨日雲諾來找她,她無意中提到要不找兩身騎兵的裝備換上騎馬調劑下,誰知道雲諾還真動了主意,付諸行動,覓塵有些傻眼地望著她。


    “不是吧......這些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偷的,昨晚我一夜沒睡,摸到騎兵營就幹了這些事。你不知道我找了多少營帳才弄到這兩套小碼的軍裝。半夜我就來找過你了,外麵駕車那冷麵男死活不讓我打擾你,真是你家王爺調教的好下屬!簡直跟他一個樣,真不知道你怎麽受得了!快點換上,馬匹我也找好了。”雲諾說著還不忘怒目掃了一眼車門處。


    覓塵無奈搖頭,真不知道說她什麽號,大晚上不睡覺去偷衣服,天亮了不補覺卻囔囔著騎馬。看她已經穿戴了起來,也隻能跟著扯過那鎧甲穿了起來。


    兩人收拾好,便出了馬車,覓塵望向駕車的朗楓,見他正一臉陰沉地看著雲諾,似乎在指責她帶壞了自己。而雲諾卻笑得越發開心,得意地瞪著朗楓一眼,回頭道:“快走,快走,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覓塵見她已經跳下了馬車往後而去,忙看向朗楓:“不會有事的,我馬術很好,你不必跟著。”


    見朗楓點頭,覓塵也跟著跳下了車,追趕雲諾而去。莞爾,朗楓那副不怒不笑的樣子確實是歸海莫燼,不過讓人家一個黑翊軍副將軍領來給自己當車夫,任誰怕是也笑不出來吧覓塵不得不佩服雲諾的能耐,居然還找了兩匹通體烏黑身形高大的駿馬,一看就不是凡品。翻身利落上馬,此時的天尚未全亮,天空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晰,一切都像是被冬天施了法術一樣,都安靜的睡著了。


    覓塵挺起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氣,鼻腔中,口腔裏都被灌滿了冬天獨特的清涼,這種冬天獨有的氣息悠悠地掠過了每一條敏感的神經。輕輕的噓一口氣,一團白霧裹著一份溫暖裊裊升空,在半空中伸展,氤氳,半晌又匯入了幹冷的空氣。清新的寒霜撲麵,冷風迎了過來,圍著他不停地跳著、舞著。覓塵不覺寒冷,反而渾身舒慡了起來,嘴角也勾了起來,看向身旁精神奕奕的雲南,見她正一臉討賞地看著自己,覓塵毫不吝嗇得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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