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能沐浴啊?那還等什麽,我都快臭死了,紅研你聞聞?”覓塵突地翻身爬起來,幾步走到紅研麵前抬起胳膊湊上紅研的麵,咯咯笑著。


    “我才聞呢,臭小姐。”紅研嬉笑著躲過覓塵襲來的身子,一溜煙就跑出屋子。


    “小姐等著啊,我們備好了水就來叫小姐。”


    十幾日期沒有洗澡,還是夏條,後果可想而知,覓塵覺得身上一股的汗臭味。如今好不容易能沐浴,心情愉悅地想大聲歡呼幾聲。取了自釀的花酒往木桶中滴了不少,濃濃的酒香隨著熱氣升騰,氳散在屋中。覓塵快樂得哼起了洗澡歌,添了幾次熱水,直到泡得身上明顯缺水,晚陽西斜,才怏怏地爬出來,換上一件鵝黃色梅花錦紋的薄裙步出了屋子。抬頭仰望晴空夕影,風微過,彩霞逍遙,無拘無束。覓塵隻覺得神清氣慡,剛剛還滿身的風塵已是無影無蹤。


    晚風弄影,輕風送慡,覓塵伸開手臂深深吸了兩口氣,感覺清風順著張開的毛孔鑽進了身體一般渾身通透了起來。步下台階在小院中漫步,忽見假山後一汪清泉清澈見底,如玉如碧,望之生涼。


    覓塵快步過去,那是一池碧波,一麵假山,三麵圍植青藤。夕陽之下,濃鬱的綠色上隻灑下淡淡光景斑點,靜裏透著細碎的柔和,明媚。


    叢翠中的一波蓮池落日餘暈下反射出粼粼觳紋,如金如銀碎了滿塘,耀得人睜不開眼。睡蓮嬌嫩,粉白淡紅輕綴了幾點,含苞特放的依偎沉睡在那碧葉恬恬中,池水清澈,碧波蕩漾,群魚錦現,密密叢叢。


    覓塵洗了澡,本就靸了雙自製的木板拖鞋,見這一池可愛的汪汪明澈,幹脆鞋子一脫,掀裙躍進了池中,坐在池沿上,任由水波流過腳踝,池邊的水很淺,覓塵能看到池底的細細小石,偶有三兩隻魚兒好奇地溜過調皮地輕觸覓塵的腳,又一溜漸地遊出好遠。


    覓塵輕輕笑著,抬頭去看那天邊的幾許煙霞,紅光帶紫,讓覓塵不由想起一句詩來,便輕輕念了出來。


    “煙光凝而暮山紫,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感覺身後傳來清淺的聲音,覓塵正要轉身,又想起什麽。唇邊勾直懷抹調皮的笑,心道定是雲諾那丫頭跑過來找她了,還要偷偷嚇唬下自己嗎?


    覓塵童心忽起,眸中閃過狡黠,跳進水中,彎腰便掬起一捧涼涼池水,猛地站起身,雙臂向後揚起那捧水便越過覓塵的頭頂直直往身後而去。


    聽見身後傳來的吸氣聲,覓塵咯咯笑著得意轉身。


    “雲諾你這丫頭還想嚇……”話還沒說完,當看清身後的人時覓塵卻是呆住了。


    隻見鄒苑曦一襲青色的錦衣上胸前一片水漬暈開,在天青色的素淡中侵染出一抹濃重的墨色,衣上雅致的暗紋清晰浮現,他的麵上似乎也被潑上了些水,夕陽下一滴水珠帶著流光緩緩滑落,清朗如月的麵龐略有怔意。


    覓塵見他正一臉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無辜的眸中些許狼狽,想到他平日裏儒雅的樣子,倒是讓她一愣之下咯咯笑了起來。


    “抱歉,我以為是雲諾呢。不過夏日炎炎,清涼一下你該是不會介意的吧?”


    鄒苑曦望著水中盈盈而立的覓塵,碧水清池中俏然可愛的樣子,讓他如何生氣?無聲嘆息,唇邊笑意韻開,微微搖頭。


    “我隻是聽到你在吟詩,所心……”鄒苑曦說著緩步上前,卻看到了什麽般,腳步一頓,麵上一愣。


    覓塵見他專注地看著什麽,順著他的眼光一看--是她的腳,可能因為從來不穿涼鞋,那雙天足小巧而雪白,纖細地沉在碧波中,肢理分明。


    想起這古代好像不能隨便露腳的,覓塵略帶尷尬奪抬頭,但見鄒苑曦已經又退後了幾步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略微垂著目光,白皙的麵上有著夕陽的光彩。


    對於有著現代靈魂的覓塵倒是不覺如何,但是看著他麵上的紅暈竟有種自己輕薄了這個儒雅男子的感覺,頓時哭笑不得,有些無措。正要說些什麽,卻有細弱的叫喊聲遠遠傳來。


    “哥……”


    鄒苑曦微微轉身,望了一眼,一陣風吹過衣袂翻飛。


    假山那側轉過一個少女,一席素白的拖地長裙隨風輕晃,襯得她純淨而優雅,長發用淡藍色的絲帶隨意在頭頂束了個飛雲髻,耳際留下幾縷碎碎的發飄揚著,添上一絲別樣的美麗。櫻唇柳眉,眉宇間凝著一抹書卷味,白皙的肌膚和嬌俏的瓜子臉,清澈眼眸,盈盈淺笑。


    她看到覓塵微愣,隨即輕輕點了下頭,微微一笑。覓塵看她的裝扮和年齡,又聽她喚鄒苑曦哥哥,想來定是那右相府的才名在外的小姐鄒月葉無疑了。便也對她輕眨眼,回以一笑。


    “哥哥,父親讓我來喚你,好像有事吩咐。”


    “哦,好。”鄒苑曦對她輕點頭,回頭又望向覓塵。


    覓塵見他回頭輕笑,眸中似湖水澄明如鏡,遙遙映著夕陽霞光,唇邊優雅平和的笑意已不見了剛剛的羞赧,安撫了她無措的心。


    “起風子,早些回去吧,別著涼了。”


    雅然的聲音帶著關切傳來,覓塵輕笑點頭,見他轉身離去,感受到另一道有些複雜的目光,望去卻是鄒月葉,眸中瑩亮,有些許的探究,些許的感嘆。見覓塵看過來麵色一紅,又和善地笑笑才轉身跟著鄒苑曦急急而去。


    二人離開,覓塵微微搖頭,又望向了自己的那雙小腳,莞爾一笑,輕輕在水中蹦跳了起來,水花四濺,濕了裙擺。


    “咯咯,一雙小腳倒能嚇跑一個大男人呢……”


    覓塵玩得正歡,卻見青黛走了過來,眉頭微微蹙著。


    “小姐,相爺找你,在廳中等著呢。”


    “什麽事?”覓塵一愣,爬出水池。


    “不知道,看相爺的樣子倒不似急事,正在廳中飲茶呢。”


    覓塵回房換了衣服這才到了小廳,戴世钜坐在上首的位置,屋中光線灰暗,他的背微微弓著,昏淡的夕光打在鬢間,雪色絲絲,顯得那身姿和麵容有些蒼老沉寂。


    覓塵這些年甚少留意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印象還停留在初見他時的情景,背脊挺直,眸中精光。時光在中年人的身上確實極易留下痕跡,五年竟讓他老這麽多,覓塵感嘆。


    戴世钜見覓塵進屋,頷首輕笑:“塵兒坐吧。”


    覓塵點頭入座,看向戴世钜,輕笑著的眼角帶著蒼老的轍痕,昔日丞相的氣度依舊,隻是看上去多了幾分親和。


    “父親找塵兒有事嗎?”


    戴世钜聽覓塵單刀直入的話,看向她清冷的麵龐,心中升起一些悲傷。他似乎對於這個女兒的關愛太少了,如今這般也怨不得女兒跟自己感情疏冷。不知是不是真的老了,很多事情會有力不從心之感,最近總是催發種種感嘆,也渴望起天倫之樂來了。看著已經婷婷玉立的女兒,竟不得不服起老來。


    看向遠遠坐在廳門口的覓塵,戴世钜輕輕一嘆,站了起來,長風微涼,吹地他身上的紫色朝袍微微拂動。緩步走到覓塵邊兒上的椅座落座,看向覓塵笑道。


    “塵兒好像消廋了,一路不習慣吧?”


    覓塵輕點頭:“多謝父親掛懷,是有些不慣,不過塵兒身體倒是極好的,青黛,紅研很用心。”


    “那便好,那便好。為父這些年整日忙於朝政,對你稍有疏忽了,塵兒別怪為父才好啊。”戴世钜麵上欣慰,略有歉意和忐忑地看向覓塵。


    覓塵看向他,那雙久經人世的眸中寫著真摯,麵上的不安倒讓她一愣,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精銳的父親會有此一麵。


    戴世钜似乎被覓塵微怔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起身去端放在上首桌上的茶盞。可能是這個女兒對自己太過清冷漠然了,才讓他突生了種種的情緒,內疚尤勝。


    覓塵看向他消瘦的背景,心中閃過些悲憫,可又不敢確定此刻的他是否在演戲,不得不說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五年多來他對覓塵的不聞不問已經根深蒂固地讓她認識了這個父親的冷情。


    “父親說得嚴重了,自古豈有兒女責怪父母之說?”


    戴世钜回身,望覓塵麵色依舊疏淡,微微嘆氣,麵上隱有沮喪:“我和你母親……哎,罷了,好在你和郇翔倒是親近,為父也欣慰了。”


    “塵兒都明白的,哪裏會有不疼孩子的父母?父親身為海天左相自是繁忙,塵兒一向對父親儒慕有佳的。今日父親是有話要跟塵兒講吧?”覓塵見他麵上有些黯淡,便略微寬慰道。


    “恩……”戴世钜麵色略有和緩,在覓塵旁邊坐下,輕輕扣著茶盞,似有所思,半響才微微抬眸看向覓塵。


    “塵兒覺得太子殿下如何?”


    覓塵心中一驚,早就聽聞近日太子和他交往甚密,太子意欲拉攏左相是一定的,想要聯姻也是早就證實的,可這父親卻一直都未曾表態。覓塵猜想要是戴世钜完全沒有支持太子的意思,那太子也不會有那般放肆的動作,所以這戴相必定是有些鬆動,尚在考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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