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莫燼眼光微閃,放下筷子,拿了旁邊的毛巾擦拭嘴角,又在手上依次擦過。這才起身往寢殿走,進了屋取過掛在牆上的黑鞘冥峰劍,不慌不忙地出門。一個躍身人已是穿梭在宮閣樓台之間,施展輕功巧妙而熟絡地避過巡夜的侍衛,身影毫不停頓如同暗夜的燕子直奔凜德門。


    出得凜德門,歸海莫燼便向著剛剛起焰火的方位縱身疾奔,轉瞬就來到了城南,竟是比騎馬還要快上一程。仔細地察看著街角牆邊的圖標,沒一會兒來到了一處民宅,歸海莫燼輕輕一躍跳進院中。


    院子裏屋簷下掛著兩盞大燈籠,一個弱冠之齡的白衣男子正焦急地來回走著,見歸海莫燼躍入院中,立馬笑著迎了上來。


    “還怕王爺看不到那信號呢,虧得您瞧見了。”那男子疾步上前,清俊的臉上滿是欣喜。


    “鈞辰,出了什麽事?怎麽就你一人在此?”歸海莫燼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問著。


    “確實是出了事,葉染中了泣血樓的‘七日醉’,現在我們連人都找不著。”聶鈞辰的言語中焦慮隱現,把歸海莫燼請進屋子,倒了茶水,方才坐下擰眉看著他。


    “泣血樓?怎麽大老遠跑到天子腳下鬧騰?”


    “事情出在半年前,葉染讓許奪往寧州處理樓裏一些事物。自他跑到寧州地界,就不滿那寧州知府曹煥對當地百姓作威作福,搜刮民財。後來又發現那曹煥除了搜刮民脂民膏之外,還幹些骯髒的搶劫勾當。縱容手下搶劫財物,強取豪奪。有些商人經過荊州地麵,那曹煥竟派部下敲詐勒索,甚至像江洋大盜一樣,公開殺人劫貨。”


    聶鈞辰也不繞圈直奔主題,緩了一口氣才接著道:“本來這些和我們染舞樓並沒有什麽關係,可是那曹煥偏偏搶了許奪舊識孟子涼的貨,還搶了人家女兒。許奪聽說後,跑去相救可卻是晚了,那曹煥竟是玷汙了孟小姐,而那小姐不堪受辱當即就撞了牆。王爺也知道許奪一向桀驁,性子又烈,當時一劍下去就殺了那寧州知府曹煥。本來這事情也就這麽完了,官府隻要找不到兇手那也就是一樁無頭公案。可是沒誠想這事情讓泣血樓知曉了,泣血樓不知道從那裏弄來了人證,一下就把案子捅到了兩江總督李安達那裏。李安達此人王爺應是熟識的,向來剛正不阿,人又有些迂腐,一接手這案子就對許奪下了通緝令,一點緩和的餘地都不留。那泣血樓好不容易抓到這麽個機會,自是想要除去許奪的,四方打探了消息通報官府。許奪那小子又自知惹了大麻煩,竟是把這事瞞著我們死死的,就這樣在麗水給抓了個正著,一個月前押解進了京城。我們得知消息已是晚了,想在路上把人救下,可是泣血樓又屢屢作對,我們也不好公然與官兵作對,一路營救了三次都沒能成功。”


    聶鈞辰一口氣說了這些多,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對歸海莫燼笑笑,這才接口又道:“我們到了京城,打探到官兵把許奪關押在了城北京郊的虎牢獄,就想著劫獄的事。今天葉染帶人出去打探虎牢獄的情況,那知道一去一天都沒有回來,旁晚時候一個兄弟回來說是他們遇上了泣血樓的人,葉染中毒引開了泣血樓的一幫殺手,他這才脫身回來報信。本來這次進京就沒帶多少人,這會子全都出去找葉染了,曉舞嫂子和染晴妹妹也跟著出去了,這不就留我一個文弱書生等消息。許奪三天後行刑,現在葉染又沒了蹤跡,我思前想後越覺不安,這才找了王爺。”


    “曹煥的事情本王倒是聽說過,卻不想竟和許奪有關。膽子倒不小,正三品知府說殺就殺了!你們既是來了京都為什麽不先找本王?”歸海莫燼聽罷,臉上微沉。


    葉染是他少有的幾個好友之一,五年前開始行走江湖,和兩個好弟兄許奪,聶鈞辰一手創立了染舞樓。染舞樓以買賣消息為生,這五年來發展的很快,儼然已經掌控了海天各地各方諸多消息。染舞樓也養有許多殺手,接手殺人生意,可對於接到的殺人單子,總要事先對要殺的人調查一翻,染舞樓隻殺作惡多端之人,在江湖上也算是義樓正派。這和同樣以殺人為生的殺手組織泣血樓就有了利益衝突,自從染舞樓成立,兩樓就互為對立,爭鬥了這許多年。


    “我的意思也是既然事情已經捅到了朝廷,最好就請王爺幫忙,可是葉染愣是不讓告知王爺,還下了死命令,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聶鈞辰無奈地道。


    “罷了……你先把出去找葉染的人都收回來。這是京城,那泣血樓又在暗處,真要弄出些什麽事情驚動了官府就更不好辦了。”歸海莫燼想那葉染多半是不想麻煩他,不免有些著惱。可轉念想到葉染的性情,又覺無奈。


    “好,聽王爺的,我這就去放信號讓他們都回來。”聶鈞辰心念微動,也覺得這樣找人怕是樓主還沒找回,事情卻越來越不好掌控,就要起身卻被歸海莫燼喚住。


    “不急,先聽本王把話說完。你把人找回來,支幾個身手好的去虎牢獄,本王等下把那虎牢獄的地圖畫與你們,想是找到許奪該不難。”


    “王爺要我們去劫獄?”歸海莫燼話還沒說完就讓聶鈞辰打斷,語帶濃濃的驚異。


    “本王什麽時候說讓你們去劫獄了?那虎牢獄看守嚴緊,守兵三千,就你們這幾個,任是武功再了得怕也沒有把重傷的許奪帶出的可能。”歸海莫燼似笑非笑地看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聶鈞辰。


    “重傷?王爺是說許奪定是被用刑了?”聶鈞辰也就初聽歸海莫燼讓他們去監獄,第一反應想是讓他們去劫獄,轉念一想也是覺得不可能,王爺皇親貴胄又豈會縱容他們亂來。繼而又聽得歸海莫燼不無肯定地言及許奪受傷,這才滿臉擔憂的問著,語氣因擔心而有些高銳。


    “虎牢獄看守的多是死犯,衙門官吏對那些被拘鎖的人不給口糧,讓他們活活餓死的事常有發生,擅自對犯人嚴刑拷打,將他們折磨至死也是常見的事情。進了虎牢獄也就已是丟了半條命,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完好無損是不可能的。”歸海莫燼看著滿臉擔憂的聶鈞辰,心裏也有些發沉,那許奪他也見過幾次,是個血氣方剛的漢子,如若就這麽死在了虎牢獄卻也可惜。


    “那王爺讓我們去獄中是……”聶鈞辰收拾好心情,讓自己平靜下來,知道不能再讓情緒幹擾自己,得趕緊行動才是上策。


    第二卷閨閣展妍第十章解救(下)


    “去刺殺!許奪身上有傷,在牢裏絕對不好過。現在最先該做的,就是給他換個舒服點的地方養傷。那虎牢獄陰暗嚴酷是出了名的,你們這一去行刺,獄司不可能不徹查上報。隻要許奪一出事,獄司定會為他換個看守地,我估計多半是移到刑部監獄,刑部監獄雖說條件也不太好,但比起虎牢獄已是天上。起碼牢房要幹淨的多,也不會有人公然動用私刑。”


    歸海莫燼說到這裏看聶鈞辰已是瞭然,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才又接著道:“在行刺時,先看看許奪的狀況,然後再讓獄卒注意到,最後跟獄卒對打時讓他們以為你們不敵被刺傷,然後再逃,逃跑的時候在路上滴點血,你讓他們血跡往城北工部左侍郎府的方向延伸。分寸把握好,趁著別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再把人折回來。”


    “工部左侍郎府?”聶鈞辰不無茫然地問著,平時處理染舞樓的事情他也算遊刃有餘了,在江湖上好歹也混了個“智囊”的稱號,可這一觸及朝堂他是真的毫無用武之處了。


    “章廖章府,這個章廖是那曹煥的親娘舅,在京都也算是小有人脈。平時曹煥那般作威作福怕多半是依了章廖的勢。哼,章廖也不是什麽好官,趁著在工部任職不知道搜颳了多少錢財,刑部尚書黎溫素來多於章廖不和,隻要虎牢獄獄司把這事上報刑部,不怕黎溫不查個底朝天。到時候就是虎牢獄不把許奪移交刑部大獄,那刑部也會主動去提人的。”歸海莫燼知道聶鈞辰對朝堂的事情不是很清楚,講得也仔細了些。


    “妙!我也是想既然這事情鬧到了朝廷,最好就是按朝堂的辦法解決。如若按照我們江湖的手法,就算是把人從牢獄救出來,也是要做一輩子的通緝犯,整天東躲西藏的。這把事端引向章府,那刑部定是以為曹煥斂財都是章廖指使的,如今曹煥事發怕受到牽連,這才殺人滅口想把事情終結在虎牢獄。隻要染舞樓能再查得章廖和曹煥貪汙一事的證據送到刑部,到時候就算黎溫查出進入虎牢獄的不是他章廖的人,那章廖也罪責難逃了。我這就吩咐染舞樓的弟兄到寧州去收集曹煥欺淩鄉裏、徇私枉法的罪證。到時候上得公堂,就是許奪狀告曹煥為虎作倀,而不是追究許奪殺人之罪!想來隻要刑部證實了曹煥之罪,那許奪也不會重判,多半能量情釋放的。王爺才智,鈞辰服矣!我這就把人都叫回來,刺殺許奪去!”聶鈞辰也是個智謀之人,歸海莫燼方一說清厲害關係,他就已是瞭然,所有的後招都已想好,起身就往院子裏發信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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