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善撿起那把被泥水汙了的紅浮屠頂的雨傘,“朝中三品大員皆用紅浮屠頂的雨傘,雖然這把傘髒了,我卻覺得與大人您,甚是相配。”天邊雷聲轟隆,梁格的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恨意。沈難在下一次朝會上就穿上了紅袍,站在了百官最前麵。與此同時,風頭急轉,大臣們的折子又變成了攻擊薑善,所說的還是薑善留宿養心殿的事。這是老生常談了,薑善一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越來越多的折子攻訐薑善,甚至直接擺到了朝堂之上來說。沈難將留中不發的折子扔給薑善,所有的這些全都是攻訐薑善的。這是潰散後的文官集團第一次團結起來攻擊一個人,早先沈難都沒這樣的待遇。薑善站在殿下,聽著一個又一個的相似的發言將這場朝會拖得無限的長。端獻在上頭,年輕的帝王眼中全都是漫不經心,目光有一下沒一下的看著薑善。他纖瘦的身子裹在大紅的蟒袍裏,這讓端獻不自覺的想起來那件他親自描圖的項圈。薑善身子白,將那項圈戴在身上,就像是身上開出一朵嫣紅的海棠花。“臣請陛下嚴懲閹賊!”端獻心裏嘖了一聲,道:“薑善留宿養心殿,確實不妥。畢竟國無規矩,不成方圓。”聽見這樣妥協的語言,殿下諸人眼睛都是一亮。端獻忽然轉了話頭,將戶部尚書叫了出來,問道:“如今國庫可還充裕?”戶部尚書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麽,謹慎道:“不至空虛卻也算不得太充裕。”端獻點點頭,道:“朕有意在宮外建一座行宮,仿照先秦阿房宮,以彰顯我大周國力。此事交由薑善去辦。”交由薑善去辦?辦成了是不是還要給薑善住?諸位大臣氣紅了眼,紛紛出列說不可,一個賽一個的義正言辭,苦口婆心。戶部尚書在後麵暗暗的為他們鼓勁。一陣唾沫橫飛,端獻遺憾道:“既如此,那便罷了。隻在宮內修建一座宮殿,聊做安慰吧。”有大臣還想說什麽,端獻看了看他,道:“這位愛卿今日活躍的很呐,朕說了幾樁事,你樁樁都要反駁朕。”那大臣臉色青了,隻得退回去,不再說話。戶部尚書心裏暗暗的恨他們不爭氣。“諸位愛卿還有事奏嗎?”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近來主要做的就是攻訐薑善,如今被建宮殿的事橫叉一杠子,得容他們回去組織下語言才行。於是各人紛紛搖頭,端獻起身離開。陛下一走,臣子們也沒什麽留下的必要,三三兩兩的離開了。戶部尚書挪到前麵薑善身邊。薑善拱了拱手,“尚書大人,有事?”戶部尚書搓了搓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這建宮殿的錢”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陛下在給薑善撐腰。你們說薑善宿在養心殿不妥,那陛下便給他建一座宮殿出來。薑善笑問:“雖則陛下登基免了三年賦稅,但是與番邦的貿易不是收了很大一筆稅嗎?總不能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豈止是很大一筆稅,與番邦的貿易往來妥妥的就是一個聚寶盆,不僅填補了先帝在時的國庫空虛,還為民生爭取了歇息的時間。隻是戶部尚書是新換上的,就任也就是這兩三年光景,見多了錢往裏進,要往外拿就百般的不情願。薑善想了想,笑道:“陛下要建宮殿,你總不好一分都不拿吧。不如這樣,你說個數,多的就算了,若是不夠了,由陛下內庫補上。”戶部尚書謹慎的算了算,給出了一個極為吝嗇的數字。作者有話說:端獻:國庫有錢嗎?戶部尚書立刻支棱起來:想幹啥!最近運氣有點過於差了,不知道拜拜端獻這個狗玩意兒有用沒用依舊求個海星呀第47章 起高樓千秋池裏遍布荷葉,荷花大多露出骨朵,小小一點,像是未出嫁少女的釵環。端獻身著常服站在千秋池邊的亭子裏,他身後幾步站著一位身著紅袍的中年男子,正在義憤填膺的陳訴建宮殿的壞處。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了,他們打好了草稿再來,但是陛下呢,必須立即回答他們。“陛下以為如何?”那位大臣終於發完了言。“朕以為,”端獻道:“這片湖就很好,在這湖上建高樓,三麵皆水,水裏都是荷花,上有綠槐遮蔽,垂柳相遭,自清早以至黃昏,一絲日色都漏不進去,是個夏日燕居的好地方。”“陛下!”那大臣氣道:“陛下登基伊始,就要大興土木建造宮殿”端獻打斷他的話,“不在朕即位的時候建宮殿,難不成要等到朕死了,建來當陵墓麽?”那大臣連忙跪下,“微臣絕無此意。”端獻哼笑一聲,也不叫起,自顧自的去喂魚了。大臣猶豫再三,拱手問端獻,“敢問陛下,宮殿建好,陛下是否要給薑大人居住。”端獻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大臣氣的臉色漲紅,“陛下如此寵愛閹人,置祖宗規矩於何地?!”“祖宗規矩?”端獻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我還當先帝早將祖宗規矩破了個幹淨,原來還是有的麽?”大臣一噎,“陛下”端獻端著茶杯,笑道:“先帝違祖宗規矩的時候,愛卿是如何勸諫的?可有以頭搶地,撞柱以諫呀?”大臣麵色慢慢的白了,“微臣”端獻擺擺手,聲音淡淡,“先帝違逆祖宗規矩的時候也不少,怎麽他可以,朕就不能了。諸位愛卿未免過於偏頗。”大臣臉色變換不定,終於無可奈何的低下了頭。後頭再有老臣勸諫,端獻大都這麽回答,年老的大臣在先帝那裏吃著虧。但凡端獻提起這一點,他們都無話可說。畢竟端獻是活的,勸諫活人是文官本職。而先帝是死的,死人是一句壞話都說不得的。他們這些耍嘴皮子的,最懂得其中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