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足足十幾二十分鍾,才算是把池塘裏的車子給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一群人就跟螞蟻嗅到蜜糖似的,“呼啦”全圍攏上去了。


    有人扶著那抖成一團的年輕人下來,更多的人忙著去搶救昏迷的青年。袁媛在自己的車上下來,迅速回收安全繩,生怕被人發現這不屬於現時代的東西。


    頭頂一黑,多了一大坨黑影。年輕人被那跟班頭領攙扶著,臉色蒼白近乎虛脫,攔在了她麵前,“謝謝你。”


    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人的時候,帶了某種威嚴。


    袁媛回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忙活自己的:“來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救援成功,援助費一千塊錢。”


    年輕人:“……”


    他斜眼看跟班頭領,“樂叔……”


    跟班頭領說:“別看我。難道你覺得不應該給錢麽?”


    袁媛雞啄米地點頭:“對呀。難道你家少爺的命就不值一千塊麽?”


    年輕人眼底裏的謝意蕩然無存,唇角上勾,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沒想到你這樣市儈?倒是不出我意料!”


    袁媛巋然不動,抬起眼皮子,卻是徑直向樂叔:“樂叔……”


    樂叔就去掏錢:“都準備好了。”


    他遞給袁媛的,竟是簇新的連號100塊人民幣,一共十張,拿在手裏挺刮刮的。袁媛微微一笑,收在了錢包裏。她知道這些人肯定大有來頭,但自己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不沾因果,不抱大腿。


    救人,收錢,撤退。


    主打悶聲發財!


    眼見她喜滋滋地把錢包往腰包裏藏,年輕人又忍不住嘀咕了:“不是都說鄉下人淳樸的麽……”


    這特麽什麽不切實際的期望!


    袁媛不高興了,正揣摩著怎麽好生辯解一番。人群裏又慌亂起來,有人荒腔走板的喊:“少、少爺的腿,斷、斷了!!!”


    “樂叔!肖少!快來看看!”


    人群讓開兩邊,露出躺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青年。跪在青年旁邊負責搶救的人,滿臉絕望地看著樂叔,說話聲音都顫抖了:“樂叔,少爺的腿斷了!怎麽辦?!”


    那青年還昏迷著,側著腦袋,嘴角對下的地麵上一大灘水漬,都是剛才搶救吐出來的。這一塊應該沒有大礙了——有大礙的,是他的右腿,稍為一抬起,就跟軟麵條似的往下掛,顯然裏麵的筋骨全斷了。


    倒是沒有怎麽流血。


    周圍人全都慌了:“有沒有木板!快,找木板來,固定!”


    很快有人折了幾根樹枝過來,有兩個跟班當場脫下衣服,撕成布條,給那青年緊急包紮。那青年還是昏迷著,但臉上血色越來越淡。樂叔年紀大經驗豐富,緊急喊道:“停!停!別亂動!有人帶了止疼片麽?給他兩片,不然會活活疼死的!”


    可是誰身上會帶了藥啊,還是止疼片。


    袁媛道:“我有。”


    平平淡淡兩個字,又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聚焦到她身上了。她回身到車子裏,假裝找東西,從商城裏掏出一瓶布洛芬片。還把標簽上的日期撕掉了,謹防露餡。


    當她把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茶色玻璃瓶子遞過去的時候,小肖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沒頭沒尾的藥,會不會吃死人啊?”


    袁媛看了他一眼,淡聲道:“不信的話,可以不吃啊。”


    和布洛芬片同時遞過去的,還有一瓶雲南白藥噴霧劑,她打開瓶蓋,拆出裏麵的保險子,說:“先吃紅的。疼得受不了了,再吃白的,白的一個小時之內起效,一片管用十二個小時。”


    小肖滿臉懷疑,不過樂叔卻歡聲叫了起來:“這是雲南白藥保險子啊!哎喲喂,有了這個可就好辦了!快給少爺喂上!”


    樂叔的威望似乎比小肖要高,他一發話,別的人就照做了。


    有人忙著給青年喂保險子,袁媛來到了青年腳邊,剪開了青年濕透的褲管子,把噴霧劑給青年的腿噴上,最後再用樹枝和布條固定起來。


    眾人見她手腳麻利,技術熟練又細致。就算是急就章的樹枝布條,也是捆條均勻細密,精致得跟藝術品似的。


    之前有人對袁媛見錢眼開,收錢就走的行為不滿的,這會兒也悄咪咪地改觀了。


    這姑娘,是個良善之輩。


    至於要了一千塊錢的事……


    難道少爺的命,還不值一千塊錢嗎?!


    袁媛忙好了,挺起了有些酸累的腰,籲了口氣:“行了。送醫院吧。”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的事情隻有醫生才能做。


    周圍卻沒有動靜??


    樂叔搓著手上前來,說:“姑娘,幫人幫到底。我們這邊人生路不熟的,麻煩你前麵帶個路,把我們帶醫院去?”


    不等袁媛說話,樂叔伸出一個指頭:“到了醫院,再給一千。”


    袁媛其實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不過沒辦法,他們給得太多了。


    1987年的1000塊!


    不對!是合共2000!!


    坐在車子上,踩著油門哼著歌,袁媛眼前看到的,不是鄉村坑坑窪窪半截水泥半截土的路,而是金光閃閃的小錢錢……


    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車,才把這一行人帶到了江屯鎮,直奔縣醫院。


    接下來就沒有袁媛的事了,青年被抬進了手術室,那會兒他已經恢複了意識,和袁媛擦著身子過去。袁媛感覺到他在看自己,那眼神專注而怪異,就跟帶著電似的,刺得人很不自在。


    她微微地側了側身,背對了那青年。


    樂叔又數了一千塊錢現金給她,仍舊是簇新連號的100塊錢新版人民幣,說話也是越發的客氣:“袁媛小姐。這次真是多虧了你。”


    袁媛還是那句話:“沒什麽,就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


    樂叔又跟袁媛客套了幾句,還是袁媛看他事情多,各色人等跑過來大事小事的請示他好幾回,主動提出讓樂叔先回去。


    獨自穿過醫院,很明顯地,醫院比之前又繁忙了。經濟發展之後,似乎生病的人也多了起來。路過婦科的時候,袁媛看到徐晶晶鬼鬼祟祟地走進診室裏,她好奇心起來,忍不住跟了過去。


    門虛掩著,貼著門邊,可以聽到徐晶晶和醫生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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