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李大夫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著呢,你以為都跟你們這些慫貨似的?”張家大嫂跟著打趣,“李大夫,你快跟我們說說,那山洞裏都有什麽啊?”蘇岑笑著停了筷子,“我這也是被誆進去的,早知道裏頭都是屍骨,我才不去呢。”“就是,就是,”曲伶兒跟著附和,“現在想起來我頭皮還發麻呢,你們不知道,那裏頭密密麻麻的一片,全是死人骨頭,一眼都望不了頭,什麽人這麽喪心病狂啊,二百多條人命,說殺就殺了。”飯桌上靜了一瞬,眾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曲伶兒察覺有異,抬頭看著眾人,不幾時隻聽對麵坐著的獵戶歎了口氣,“是不是人幹的,還真說不好。”蘇岑一愣之後舉杯敬上去,“願聞其詳。”獵戶跟蘇岑碰了杯,一口飲盡砸了咂嘴,看著桌上的燭燈似是猶豫了一番,這才壓低聲音道:“你們還記得虻山上那個傳說吧,說是山上有個山神娘娘,吃了人之後把人變成倀鬼,再勾引人過去給她吃。那個洞穴肯定就是山神娘娘的洞穴,那些人肯定也是她殺的,不然誰還有這個本事,能一口氣殺怎麽些個人。”“難怪那麽些人都沒找到屍源,”村裏的鐵匠恍然大悟,“肯定都是倀鬼捉的趕夜路的外鄉人!”桌子上一瞬又靜了下來,圍桌而坐的人們一個個麵麵相覷,惶惑恐懼被燭火一照,暴露無遺。“不是,”蘇岑突然笑了笑,“你們既然叫她一聲山神,她不澤被一方山土也就算了,怎麽還有吃人的道理?”“唉,你是外來的,有所不知啊,”獵戶長歎了口氣,“什麽山神娘娘啊,不過是個敬稱,那個呐,就是一頭白虎精!”曲伶兒:“白虎精?!”眾人一片嘩然,隻蘇岑沒當回事兒,他從來都不信什麽鬼神之說,若是什麽解決不了的案子都歸到鬼神之說上去,還要他們大理寺何用?獵戶見沒嚇著蘇岑,頗為受挫,繼續不屈不撓地對著蘇岑道:“你別不信,那倀鬼啊,我見過!”蘇岑一愣,總算提起了興趣,挑了挑眉,“怎麽說?”獵戶眯眼遙想了片刻,才娓娓道來:“那還是十幾年前,那時候我也還是個大小夥子,年輕氣盛,不信那些歪理。有次上山打獵,碰見了一個一身是血的人,出的血雖然多,但人還有口氣,跟我說山上有隻老虎,他就是跟那老虎搏鬥才傷成那樣的,還說讓我趕快去,那老虎也受了重傷,我現在上去肯定能撿張虎皮。”獵戶歎了口氣,“還好當時我留了個心眼,沒著急去,現在想想,如果我去了,肯定就喂了老虎了,那個滿身是血的人呐,肯定就是被老虎咬死的人變成的倀鬼!”“你怎麽知道那個人是倀鬼的?”張家大嫂急忙問。“那個人著急讓我上山,可當時天色已經晚了,我有些猶豫,可那個人一個勁兒催我,說是去晚了老虎就跑了,我才點著火把跟他往山上走。你說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還走的那麽快,我當時留了個心眼,跟在他後頭走,結果你猜怎麽著”獵戶拖長了調子,“我從他破爛的衣裳裏看見了老虎毛!就是從他那些被老虎撓過的傷口裏,一根根生出來的!”“那後來呢?你怎麽跑了?”曲伶兒已經聽上了癮,一邊躲在蘇岑背後瑟瑟發抖,一邊探頭出來聽,“後來那個倀鬼怎麽樣了?”“後來啊”屠戶喝了口小酒,“後來我說我尿急,借著出恭的功夫,我就跑回來了。”“!”大夥兒一起白他。“這次不夠啊,難不成還要我跟那倀鬼打一架不成?”屠戶忿忿不平,“這可不是故事,這是真事!萬一我真跟他走了,你們現在可就看不見我了!”“也就是說你並沒有看見什麽白虎精,也不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倀鬼,”蘇岑道,“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沒有證據能佐證你的話?”“證據?什麽證據?”屠戶蹙眉,明顯不高興了,“又不是大老爺開堂審案,要什麽證據啊?”蘇岑意識到又是自己的老毛病犯了,自罰一杯,賠笑道:“是我失言了,還望不要見怪。”屠戶大度地擺了擺手,“是我沒看到最後,也不怪你們不信我。那這件事暫且不說,那陸家莊,不是我胡說吧,那地方確實邪乎。”一聽說“陸家莊”,蘇岑頓時來了興致,抬頭等著繼續往下說,卻見一個個的麵露難色,誰都不願意再開口了。也就是說陸家莊是個比白虎精、倀鬼更可怕的地方。蘇岑遂先開口問:“陸家莊也鬧鬼?”“陸家莊……”鐵匠嘖了一聲,“那地方就是邪乎。”“怎麽個邪乎法?”曲伶兒問。“陸家莊啊,做棺材的,”張家大嫂壓低了聲音,道:“家家戶戶都做棺材,他們村每戶人家家門前都擺著一副棺材,可他們的棺材啊,從不往外賣,也不知道都到哪兒去了。”“以前有戶人家死了人,剛好十裏八鄉的棺材鋪都賣完了,沒辦法了才到陸家莊去買棺材,結果你猜怎麽著整個村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張家大嫂捋著胸口緩了緩神,“別的村子裏就算是沒有人,可能大家夥一塊都到什麽地方去了,可那個村子裏,雞鳴狗叫都沒有,寂靜一片,就跟個荒村似的。當時也是快黑天了,那個人就想著先留宿一宿第二天再走。結果呐,那人半夢半醒間聽見有動靜,睜眼一看,差點被嚇死!陸家莊的人就從門口的棺材裏一個個地爬出來,生火做飯,歡歌笑語,竟然與往常無異!那個人躲在草堆裏哆哆嗦嗦躲了一夜,第二天天光一亮,等他出來一看,又沒人啦!昨晚那些人一個都沒有了!那個人也是膽大,竟然還敢打開棺材看一看,你猜他看見了什麽?”蘇岑沒應聲,曲伶兒已經嚇哆嗦了,“有什,什麽?屍體?”“要是屍體還好呢,”張家大嫂道,“什麽都沒有,就是一副空棺材,裏頭連點骨頭渣子都沒有!你說他們村的人白天到底都到哪兒去了啊?晚上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難道一整個村子都是鬼變的?”曲伶兒上下牙直打架,“這也太人了。”“誰說不是呢。”張家大嫂道,“從此以後就沒人敢去陸家莊了,也從來不見他們村子的人出來,進他們村子的唯一一條路都被野草蓋住了,多少年都沒人走了。”“那條路在哪兒?”眾人一驚,齊齊看向蘇岑,張家大嫂試探道:“李大夫,你要進陸家莊?”蘇岑輕輕一笑:“我不過是隨口一問,也不見得要去。”“路倒是不難找,沿著虻山山腳一直走就是了,可那地方絕對不能去啊,去了是要死人的!”蘇岑挑了挑眉:“怎麽,當初那人沒回來?”“回來倒是回來了,”鐵匠顫幽幽道,“可是過了沒多久就死了,說是嚇死的。更離奇的是,那人死後第二天,他家門口就出現了一口棺材,人都入殮了,家人問起來才發現誰都沒買棺材,也沒見有人來送棺材,那口棺材就那麽悄麽聲兒地出現在了他家門口,誰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來的。”“把人嚇死了還附贈棺材,倒還挺人性的,”蘇岑笑了笑,“這麽說起來他們村子裏的棺材該不會都這麽送出去了吧?”一圈人臉色一白,都被蘇岑這玩笑話嚇著了。當夜睡下了,蘇岑被窗外明月晃得睡不著覺,索性坐起來想事情,順便醒醒酒。沒想到曲伶兒也沒睡著,見蘇岑醒了,立馬跟著坐了起來,“蘇哥哥你也嚇的睡不著啊?”“……”蘇岑無奈,“我想事情。”“我也在想事情,”曲伶兒歪著腦袋,“你說那倀鬼是真的嗎?還有陸家莊那棺材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蘇岑在暗處翻了個白眼,實在想不明白就曲伶兒這膽子當時怎麽敢去刺殺李釋?不會還沒湊到李釋麵前就把自己嚇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