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佩佩小心謹慎的看著陳路,眼神裏是說不清的崇拜和激動。


    她在衛健委保健局治療組待了好幾年了。


    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戲!


    正如陳專家說的那樣,這哪裏是鴻門宴啊?


    這分明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斷頭席!


    進來的時候,郭佩佩可是很清楚這群人囂張的嘴臉,甚至要把陳專家扒皮抽筋恨不得挫骨揚灰一般。


    就連老領導都是向著他們……


    誰能想到,陳路能翻盤呢?


    可現在……


    事實證明,陳路不僅僅是翻盤那麽簡單,而是徹徹底底的把這群人給拿捏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場眾人一個心情都有些複雜。


    李牧遙已經打定了決心,要離開醫院了。


    而李成儒從頭到尾,都在旁觀這件事的始末,隻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在意。


    他滿心滿眼,甚至滿腦子,都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陳路。


    此時的李成儒也發現了,陳路在中藥領域的研究已經不是入門或者有所了解這麽簡單了。


    他能通過中藥的質地、氣味、氣息鑒別出來中藥的真實屬性,這種水平,哪怕放在中藥領域,也絕對是專業水平以上。


    而且,還有秦正!


    自從秦正進來,李成儒的眼睛就放在對方身上。


    作為國醫大師,李成儒的水平自然不一般,很快就察覺到了秦正身體不對!


    望而知之謂之神也,李成儒自認為自己無法達到這樣的水平。


    可是依然可以清晰的察覺到對方氣血陰陽離亂的情形。


    而且,最重要的是“神”。


    望診,重在望神。


    神,不僅包括神態,還包括神韻、神采、神氣……等等。


    神是人體生命活動的外在表現,即觀察人的精神狀態和機能狀態。


    神是生命活動的總稱,其概念有廣義和狹義之分。


    廣義的神,是指整個人體生命活動的外在表現,可以說神就是生命。


    狹義的神,乃指人的精神活動,可以說神就是精神。望神應包括這兩方麵的內容。


    而神是以精氣為物質基礎的一種機能,是五髒所生之外榮。


    望神可以了解五髒精氣的盛衰和病情輕重與預後。


    望神應重點觀察病人的精神、意識、麵目表情、形體動作、反應能力等尤應重視眼神的變化。


    可分為:得神、失神、假神,此外神氣不足、神誌異常等等也應屬於望神的內容。


    正常人,一般情況下,是得神!


    得神又稱有神,是精充氣足神旺的表現,見患者是在病中,可這種得神的狀態,說明對方雖病而正氣未傷,是病輕的表現,預後良好。


    但是,就在剛才,李成儒看著秦正,他清楚感覺到了一種“失神”的狀態!


    這就讓李成儒感覺到有些詫異甚至不自覺的微微皺眉。


    失神,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甚至可以說是絕對的壞事兒!


    失神又稱無神,是精損氣虧神衰的表現。


    病至此,已屬重篤,預後不良!


    甚至危在旦夕,也不為過!


    而秦正精神萎靡,言語不清,麵色晦暗,表情呆板,目暗睛迷,蟬神呆滯,反應遲鈍,動作失靈,就連呼吸都是喘息;周身雖然肥胖,可是肉卻有一種脫相的感覺。


    這就是失神的表現。


    但凡失神者,難救矣……


    所以,秦正之所以當時冒著被抓的風險,冒著自首檢舉等罪行,也要對陳路跪求治療。


    可想而知,陳路早就預測出來了對方的情況。


    而望診望神,是十分難的技能。


    哪怕是自己的幾個十分看重的兒子,包括李成儒在內,都無法徹底掌握望神。


    望神是望診的精髓!


    是中醫大師的門檻!


    隻有掌握了望神,才能真正踏入高手的行列。


    這是目前中醫主流的認定,同樣也是“醫閣”內部的不成文的規定之一。


    醫閣不是不對外,而是對外的門檻很高,大多數的中醫窮其一生也無法接觸到醫閣的門檻。


    而大師,就是醫閣最低的門檻之一。


    成就中醫大師,就可以得到醫閣的認可。


    想要真正進入醫閣,就需要“登堂”,需要闖三關,過五將。


    三關分為:診、治、技。


    顧名思義!


    診,考察的是診法,也就是望聞問切。


    治,考察的是治法,也就是遣方用藥。


    技,比較寬泛,醫技紛繁複雜,有針、藥、推拿、灸……等太多技術了,但是,想要踏入醫閣,需要一個足夠專精!


    最後的過五將。


    就是需要得到醫閣內部五位閣老的認可,才能真正意義上進入醫閣。


    大師,是門檻,但是想要進入醫閣,大師可不夠啊!


    可李成儒看著陳路,卻忽然感覺,這個年輕人……已經擁有了“登堂”的水平了。


    想到這裏,李成儒的內心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他才多大啊?!


    三十歲……


    就可以登堂了?!


    自己呢?


    想當初,李成儒五十歲登堂,響徹四方!


    而他呢?


    越想,李成儒的內心就愈發震驚。


    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最重要的是……


    陳路能治好秦正!


    這意味著什麽?


    李成儒內心已經不敢去想了。


    難怪能被秦學文收為關門弟子,難怪他能讓秦學文窮盡生命最後的尺度,去幫助他收集資料……


    得徒如此,師亦何求啊……


    轉眼,李成儒看見李牧遙還站在那裏發呆,頓時內心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虧他還覺得自己這兒子爭氣呢……


    可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李牧遙這麽多年來,接受的是怎麽樣的教育?


    而陳路接受的是什麽水平的教育?


    兩者天地鴻溝一般的差距。


    越看,李成儒看著兒子就越來氣……


    陳路這時候起身朝著外麵走去:“我出去一趟。”


    郭佩佩見狀,正想要跟著出去,卻被陳路說了句:“我很快就回來。”


    “不用跟著我。”


    郭佩佩這時候連忙問了句:“可是……嚴老爺子……”


    陳路淡淡的說了句:“不要緊,本來就沒事兒,就是人老了,吃錯藥了。”


    說完,起身就離開了。


    嚴文生躺在床上,聞聲一陣無語!


    他瞪鼻子豎眼的看著門外,想要說點什麽,可卻欲言又止,可又覺得不說點什麽不太解氣,小聲嘀咕一句:“看把你神氣的……”


    可陳路回頭的時候,嚴文生頓時蔫了,整個人躺在床上,把頭扭開,故意不去看陳路。


    看到嚴文生這般模樣,郭佩佩頓時捂著嘴巴,想笑又不敢笑。


    而嚴峻卻嘴角微微上揚,他忽然覺得……陳路這人倒是挺合適的,若是可以做父親的保健醫,的確很好。


    可現在問題在於……


    人家願意嗎?


    嚴峻無奈的笑了笑。


    等到陳路離開之後。


    這時候,李成儒轉身看向嚴文生,淡淡的說了句:“我來幫你把把脈。”


    嚴文生歎了口氣,慢悠悠的說了句:


    “老李,讓你……看笑話了啊!”


    “我……我真的是……哎……太丟人現眼了。”


    說話間,把手放在了床邊,李成儒這邊摸上去。


    淡淡的說了句:“嗯!”


    “是的!”


    嚴文生一愣,忍不住白了一眼對方:“你……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李成儒不以為意:


    “虧你這麽大歲數了,還欺負一個孩子。”


    “你說你的臉還要不要了?”


    “你有病你找我,我不給你治?”


    聽見李成儒的話,嚴文生頓時一陣語塞,忽然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我……”


    “你以為我……哎!”


    “我本來就是想要考驗考驗陳路,畢竟……他一個三十歲的娃娃,做保健醫,不容易服眾,我這不覺得,他要是真有水平,我也服氣,沒有水平……我就……”


    李成儒:“你就?你就幹嘛?”


    “哎,我問你,嚴文生,你是不是覺得,陳路沒有靠山,沒有資曆,沒有背景,你就可以欺負啊?”


    “那我告訴你,你可就想多了!”


    “暫且不說我是陳路的師叔,就說他師傅,秦學文,那是之前中央保健醫療小組的組長。”


    “要是秦學文知道了你欺負他的寶貝關門弟子,你信不信他直接找上你門?”


    聽見這話,頓時嚴文生臉色一變:“他是秦老怪的弟子?!”


    “秦老怪不是早就不收徒了嗎?”


    “怎麽突然又開始收弟子了?”


    聽見嚴文生的話,李成儒帶著幾分笑意說了句:“關門弟子!”


    “你懂吧?”


    一時間,嚴文生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了。


    其實,這個世界,不要覺得當領導的就多麽高人一等。


    作為稀缺資源,那些頂級醫生的話語權和能力,一點不低!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為啥呢?


    當官是有保質期的。


    可當醫生,可能是終生的。


    特別是中醫!


    嚴文生若不是早年間和李成儒認識,放在現在……可能李成儒的分量比起他不知道高了多少。


    一個退休老幹部,別人尊重你,可以給你麵子,叫一聲老領導。


    可是……若是真的不在意,也根本無妨。


    權利,終究是有保質期的。


    而能力沒有!


    嚴文生對於錦川市人民醫院這些領導求上門,甚至答應,就是因為他退休以後的落差感。


    而現如今,聽見陳路竟然師出名門,嚴文生也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本來,他就對陳路內心有愧,現如今,這種愧疚感更是彌漫心頭。


    這一次的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


    現如今呢?


    自己要考教陳路,要為錦川市人民醫院出氣。


    到頭呢?


    折騰了半天,非但沒有任何效果。


    反而把這一張臉徹底丟光了。


    “哎……你說說,這錦川市人民醫院,都什麽啊……烏煙瘴氣,一群不爭氣的東西啊!”


    “氣死我了!”


    “你說我這以後出去怎麽見人啊?”


    嚴峻站在一旁,沒有說話,雖然父親做錯了事情,可是作為兒子,能說些什麽呢?


    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


    李成儒一邊把脈,一邊說了句:


    “那你現在呢?覺得陳路如何?”


    嚴文生尷尬的笑了笑:“哎……你是來晚了!”


    “要不然,我這一張老臉可就丟光了……”


    “嗯?!”李成儒把著脈,頓時眉心皺起:“你已經被治療了?!”


    “不對啊,還沒開藥呢啊?”


    “我怎麽感覺脈象順滑了不少,阻滯一下子鬆散開了。”


    聽見這話,一旁的李牧遙連忙說道:“爸!”


    “是這樣的……”


    “我一開始把脈之後,壓根找不到線索,六脈俱陳,而且伴隨著脾胃之脈弦滑。”


    “體征和脈象一樣,虛實夾雜,出現了脈證不符的情況。”


    “我當時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取舍!”


    “陳專家把脈之後,說了一個有意思的詞語:藥氣!”


    “他說這個脈證不符,並不是體內的真實情況,而是因為藥氣堆積所導致。”


    “他看過藥方之後,對著嚴老以身驗方,甚至都推測不對。”


    “隨後,陳專家竟然用出來了嶺南少林那邊的點穴手法!”


    “他分別朝著關元氣海丹田三處進行點穴!”


    “頃刻之間,嚴老爺子體內鬱積的腑氣瞬間釋放……這才有了現在的脈象。”


    李成儒聽見兒子的話之後,頓時眯起眼睛。


    這一番話……信息量太大了!


    脈診能把出藥氣來?


    這是什麽水平?


    察變?!


    察變也不能有這麽厲害吧?


    如果不是察變是什麽?


    難不成……這察變之上,還有其他?


    不至於吧!


    即便是在醫閣,也沒有多少人能把察變吃透,即便是秦老怪也沒有。


    可是……想要把出藥氣來,最起碼……李成儒沒有這樣的實力。


    這小子……脈診真的有這麽厲害嗎?


    猛然間,李成儒忽然想到了陳路離開時候說的那些話……


    “吃錯藥了而已……”


    是啊!


    現在此時此刻的脈象,的確清朗無比,可是……之後陳路壓根沒有把脈啊?


    察變……察變……


    看見父親如此麵色凝重的樣子,李牧遙忽然有些激動的說了句:“爸,這就是察變!”


    “我之前遲遲無法感悟到察變,可今日,陳專家一句話,讓我醍醐灌頂!”


    “還有,我曾和陳專家詢問,什麽是藥氣。”


    “一般來說,藥氣要入髒腑,各行其道,各司其職。”


    “可是,有一種藥氣,反倒是能成為邪氣!”


    “而藥氣和邪氣的區別,很難琢磨,用陳專家的話來說是……”


    “邪氣,是夾雜著髒腑氣息,容易伴隨髒腑氣血陰陽變化,比如肝陽上亢,就是火熱之邪氣夾雜了肝風。”


    “可藥氣,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不隨五髒六腑氣息運轉,因為藥物進入體內,各行其道,各司其職,若是出現藥氣,那必然是壅滯之氣。”


    “察變,就是要細細觀察變化!”


    “爸,這些東西,陳專家講的比你透徹多了。”


    “你隻是擅長看病,並不善於講解這些。”


    聽著李牧遙的話,李成儒頓時老臉一紅。


    說實話……


    他雖然厲害,但是把脈絕對不是他的強項,雖然脈診也有察變的段位,可終究……不得火候,難以達成。


    現如今,他真的沒有想到,陳路的脈診水平還要在自己之上?!


    這一刻,李成儒的臉色多了幾分尷尬,不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隻能打了個哈哈掩飾過去。


    但是……


    忽然!


    李成儒想到了什麽,連忙問道:“什麽?!”


    “你剛才說陳路擅長點穴?而且是嶺南少林學派的點穴?”


    李牧遙點頭:“對啊!”


    “陳專家也承認了。”


    此話一出,頓時李成儒的臉色多了幾分激動:“果真如此?”


    李牧遙有些不解的看著父親:“爸,陳路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問問便知。”


    “再說了,剛才的畫麵大家都看到了,他也承認,的確是嶺南少林的點穴。”


    “有什麽事情嗎?”


    李成儒麵色有幾分激動。


    這可不是有事兒這麽簡單……


    事情可不小啊!


    隻是……


    他不知道陳路的點穴是在什麽水平?


    能不能完成那件事兒?


    不行,得找小陳好好聊一聊……


    強忍住內心的激動,李成儒忽然轉過身去盯著嚴文生:“姓嚴的,我警告你!”


    “你以後別找陳路的麻煩。”


    “我怎麽說也是這孩子的師叔。”


    “再說了,你這病,多虧了陳路,若不是陳路……”


    李成儒原本準備說如果不是陳路,他可能都得費不少力氣,嚐試幾次才能治好。


    可是,話到了嘴邊,李成儒總覺得說出來有些丟麵子。


    雖然李成儒是國醫大師,但是並不代表他樣樣精通啊!


    中醫技法太多了,脈診,隻是其中一種。


    而脈診,偏偏是講究天賦的……


    聽見李成儒的話,嚴文生老臉一紅:“你別說了!”


    “哎……”


    “今天的事情,本來就是我對不起人家陳醫生。”


    “別說以後找人家麻煩了。”


    “我現在這一張老臉在他麵前壓根抬不起頭來。”


    “哎……說不定還得道歉呢。”


    的確,李成儒今天擺了一桌子的鴻門宴,非但沒有震懾住陳路,反倒是……把錦川市人民醫院搞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想到這些,嚴文生的臉色,就無比尷尬。


    就如同犯了錯的孩子!


    “哎,我得怎麽補償人家呢……”


    嚴文生此時愁眉苦臉的樣子,頗有一副自作自受的無奈感。


    嚴峻這時候終於開口了,說實話,看見父親這般模樣,說實話還挺開心的:


    “爸,其實,也不完全都是壞事兒。”


    “陳路現在剛到保健局醫療科,作為一個年輕的專家,很難得到任務。”


    “我覺得,你可以把陳路推薦給你的那些老朋友或者是老下屬。”


    “這對於陳路以後開展工作,會方便很多!”


    聽見這話,頓時嚴文生眼睛一亮:“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這時候……


    忽然嚴文生問了句:“對了,陳路去哪兒了?”


    這時候,李成儒微微皺眉說了句:


    “去找秦正!”


    嚴文生聞聲頓時臉色微微一變:“找秦正?”


    “為什麽?”


    “秦正不是去……”


    李成儒忽然深吸一口氣:“陳路擔心秦正不能活著到公安機關!”


    此話一出,頓時房間裏所有人臉色微微一變,一雙雙眼睛全都直勾勾的盯著李成儒。


    隻見李成儒淡淡的說了句:“秦正……若不治療,命不久矣!”


    果不其然,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


    而此時,陳路之所以如此焦急的離開,是想到了一些事兒。


    那就是秦正的問題!


    剛才秦正去的時候,陳路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他總覺得秦正的身體,似乎到了一個臨界點。


    他擔心秦正離開之後突然發病暴斃!


    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陳路可不能錯過……


    他這才迅速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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