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蘭秋起身吹滅蠟燭,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楹灑在大紅的桌案上。他看著那溫柔的月光,突然想起,師弟今年的生辰已經過了。覆雲巔門人十三方可放下木劍,這個年紀也是可以隨著師長遊曆江湖的起始,因而意義非凡。覆雲巔興盛時,弟子們的持劍禮一直都是師門大事,凝聚了長輩們的美好祝願。隻不過傳到他們這一代人丁凋敝——時局混亂,早去的師父提前為他辦了持劍禮。他獨自一人撐起門派,故而唯一師弟的持劍禮便極其重要。藺鶯時十三歲那年,他不惜動用禁法開爐鑄劍,將那柄流火長劍贈與師弟。裴蘭秋至今仍記得小孩臉上欣喜的笑容,愛不釋手到連睡覺的抱枕都一度變成了它。“不和師兄一起睡嗎?”少年時的裴蘭秋眨了眨左眼。小小的藺鶯時立刻緊張地看了看手中的劍,圓圓的包子臉皺成一團。“師、師兄。”小孩軟乎乎道,“鶯時今晚......要先陪流火一起睡!”他認真道:“師父不是說過嗎,持劍禮得到的劍是有劍靈的,要多陪陪它。”裴蘭秋忍笑。大概過了兩三天,夜晚時裴蘭秋準備休息,掀開被子,一個熱乎乎、軟綿綿的小團子撞進懷裏:“師兄~”裴蘭秋失笑,低頭對上圓溜溜的大眼睛:“怎麽,不陪流火了?”小孩眨了眨大眼睛,指著不遠處和三春掛在一起的流火道:“鶯時覺得,流火更需要三春。”他美滋滋地蹭了蹭自家師兄:“......而師兄更需要鶯時!”少年無奈一笑,親了親小孩的額頭:“好,師兄更需要鶯時。”“......我更需要你。”裴蘭秋梳理著少年絲綢般的發絲,俯身在少年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而你還小,在山下、在江湖......會遇到更多的朋友。”他起身,垂眸看向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少年:“裴蘭秋......隻是在你小時候,一個對你好、卻喜歡騙你的師兄。”男人彎了彎僵硬的嘴角,擦去少年眼睫上散落的水珠,眼神溫柔。“忘了他罷,他不會回來了。”他久久地看著熟睡的少年,輕輕歎息一聲,起身去了外間守夜。門關上的刹那,藺鶯時睜開了眼睛。少年精致的桃花眼中早就已經沒了酒醉的迷蒙。他抬手,點在額頭上——裴蘭秋碰過的那處,輕輕哼了一聲。“可讓我逮著小辮子了。”少年努努嘴,小聲抱怨著。“騙子......給我等著!”第38章 直球砸在了師兄臉上窗外傳來幾聲咪喵的聲音。藺鶯時顫了顫眼睫,緩緩睜開眼睛,被明亮的天光給晃著了眼睛。少年似乎還有些不太清醒。他煩躁地拉起紅色的喜被,嘟嘟囔囔著,下意識地想往旁邊鑽去。他蹭了很久,都隻是一片溫暖的被窩,沒有那熟悉得令人安心的懷抱。藺鶯時這才清醒了。他有些生氣地眯起眼睛,一下子坐起身,氣呼呼地睜圓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目光裏帶著控訴,直勾勾地投向走進來的人。裴蘭秋已經重新催動了辛瀾留給他的另一張符咒,此刻帶著辛雨竹的相貌,聲音卻仍然是那熟悉又陌生的沙啞。“醒了?”藺鶯時轉了轉眼珠,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嗯。”辛雨竹模樣的人坐到他身邊,將下仆新送來的衣裳給他:“昨晚可喝了不少酒......還好麽?宿醉不好受。”少年輕輕地嗯了聲,心想我會不會醉你還不知道麽?藺鶯時看著自家師兄這副淡定的模樣就來氣。師兄到底還要裝到什麽時候?他天馬行空地肆意瞎想。難道師兄因為傷著了臉怕他難過,就想先不認他,等治好再回來?想到這他打了個寒顫:怎麽可能......師兄那樣光風霽月的人,豈是麵容毀去便不認他的?而且煙海宮裏那麽多醫家典籍、?門派裏那麽多靈丹妙藥......哪樣不是能夠解決毀容的呢?——這根本不是事兒啊!少年自顧自地搖了搖小腦袋,一頭柔順的長發跟著動了動。裴蘭秋眼中含憂,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陽穴:”怎地,頭疼麽?”藺鶯時暗地裏狡黠地轉了轉眼珠,狀似抱怨道:“不疼......雖然睡得好,但是我夢見了有些不太好的事情。”裴蘭秋心中咯噔一聲,隨即一股酸麻的感覺在他的心頭啃噬著,讓他不由得撇開了眼,低聲問道:“這是夢見了什麽事情?讓你這般難受?”他一手輕柔地撫摸著少年的脊背,一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緊緊地抓住了膝蓋,在那道舊傷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藺鶯時晃著小腦袋,狀似苦惱道:“是我的師兄......”裴蘭秋僵硬地勾了勾唇:“哦?”少年托著那張小臉,精致的五官皺成一團:“先生,你要知道,我和我師兄相依為命,從未分開過。我這麽多年心裏眼裏都隻有他。”藺鶯時存了心思,故意把話說得大膽又熱烈,逼著自己目不轉睛地盯著一直回避視線的男人,絲綢般柔順的黑發垂在臉頰,恰到好處地掩蓋了他臉頰漫起的紅暈。咳......雖然、雖然是事實,但是在師兄麵前說出來......還、還怪羞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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