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問。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尚芙蕖目光控訴。可他卻像是沒看懂,硬要她親口說出。


    窩在心底一晚上,即便抽過董美人也沒能消下去的火氣,此刻終於不受控製襲上腦袋。


    她用力一推。


    這忽如其來一下,陸懷竟沒有絲毫防備,身形晃了晃。


    “????”


    不等他開口,少女已經蹭地站起,將手裏揉成團的帕子往他胸口一摔,擰過身子道。


    “陛下日日和這件事過不去,要是真覺礙眼,不如直接把臣妾送進掖庭算了!”


    說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往下掉。


    這次是真的了。


    陸懷有些手足無措,扯袖子想給她擦淚,但被躲開。尚芙蕖抱走自己那隻瓷枕,就要喊小蝶進來收拾東西。


    但她的侍女隻戰戰兢兢從簾後露出一雙眼睛,腳下生了根一樣難挪動。


    第一次見後妃這樣和皇帝說話的……小蝶心下惶恐,正想著這樣觸犯天顏,天子定然會生氣時,裏間傳出少年小心翼翼的聲調,“這是怎麽了?”


    尚芙蕖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竟然矯揉造作地鬧了這麽一通。


    她有些難為情。


    順著那隻疏朗如月的手,才要上前,殿外有腳步聲疾急,齊公公的公鴨嗓越過屏風,氣息有些不穩。


    “陛下,出事了!”


    “那個女奴……逃了!!”


    宮裏能被單獨拎出來叫女奴的,應該隻有一個。尚芙蕖一下想到先前囚車上窺見的那名蠻族女子。


    陸懷凝重著神色出去,“叫人牽狗去搜,務必抓到。”


    “再各調三十個人守壽安宮和菡萏軒。”


    層台累榭,連甍接棟。皇宮這麽大,一個身手矯捷的女人要刻意想躲起來,如墨入清水中。


    而且囚車還關著蠻王等人,為防事變,必須盡快將人找出。


    “你待在這裏,不要出去。”


    待天子身影沒入夜色,小蝶趕忙入內,擔憂看著她。


    “娘娘……”


    尚芙蕖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越想柳眉越蹙,擺擺手道,“我沒事,想歇息片刻,你先下去吧。”


    她今晚確實見鬼。


    往常再怎麽樣,也不至於做出這麽古怪的一串事。


    帝王多少骨子裏帶點強勢,不容忤逆。結果陸懷非但沒有生氣,還能哄人順毛,這點已經超出她的想象。


    月色拂過幔帳,尚芙蕖躺上軟榻,感受著身軀微微陷落的柔軟,意識逐漸朦朧。


    眼皮正要合上時,一雙軟若無骨的細白雙手忽然從底下探出,繞住她的脖頸……


    她一驚,猛地睜開眸子。


    但不敢出聲喊人,因為脆弱喉管處抵了一片薄薄冰冷物體。


    帳間昏暗,也沒辦法低頭去看,隻能憑借微微的刺痛,判斷那應該是鋒利的利刃碎塊。


    背後的女人握著它的手很穩,穩到尚芙蕖相信,對方能輕易精準切開自己的喉嚨……這絕對是個老練狠辣的殺手。


    尚芙蕖心髒咚咚跳了起來。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盡量抬頭避開利刃,心底飛快尋思起逃生救命法子。


    女人就貼在她的後背,穿著清涼,細膩的皮膚像是蛇一樣,令人頭皮發麻。


    “你有身孕了?”


    她嗓音有些沙啞,帶著異族腔調,鉤子一樣能攪動人心底的細絲。此刻那隻雪白勝過牛乳的手,正搭在尚芙蕖隆起的小腹上,笑音揚起。


    “原以為,你們大辰皇帝是個不解風情的呢。”


    當時殿上紅布掀落,金鈴響動,囚車裏媚骨天成的美人令人大驚失色。男人們壓根錯不開目光,眼珠全黏在她身上。


    她大膽抬眼,目光赤\/裸火辣。一路精心琢磨出來的完美角度,俘獲人心。


    獵手與獵物之間的身份轉換隻在一瞬,但上座的少年帝王始終神情淡漠,宛若一樽寒玉。


    要不是眼下見到尚芙蕖的肚子,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什麽龍陽之好,所以壓根不喜歡女子。


    “你想出去的話,我可以幫你。”


    刀下的少女倏地說道。


    沒有求饒也沒有哭泣,冷靜的讓她刮目相看。那女人嫵媚一笑,纖指輕輕勾起對方下巴,打量著那清麗纖弱的眉眼。


    “倒是個聰明的小美人兒,但我憑什麽相信你?”


    “萬一我放開手,你就把那些暗衛都招過來了那可怎麽辦?”


    “不會。”


    餘光往下掃了眼自己的肚子,尚芙蕖話音輕卻堅定,“你也看出來了,我是眼下後宮裏最受寵也是位份最高的嬪妃,而且是唯一身懷有孕的。至少有一半的機會,可以登上鳳位。”


    輕雲蔽月,一線銀光從中流瀉,落在對麵那麵銅鏡上,擱著淡煙般的幔帳,朦朦朧朧映出她身後女人的影。


    她還是之前那身襤褸衣裳,甚至遮不住那截水蛇腰,上麵遍布不少傷痕,如瓷器上的裂痕。


    而順著勾人腰線往上,是一個形似彎月的烙印……


    “反正蠻王如今被擒,大局已定,多你一個少你一個都改變不了什麽。既如此,那我為什麽要以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還有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為賭?”


    尚芙蕖一邊緩聲,一邊努力回想陸懷說過的,這是蠻族奴隸的印記。奴隸低賤,如案板魚肉任人宰割,在沒有過多規束的野蠻之地更是加倍。


    以這女人的容色,過去隻怕吃了不少苦頭。


    所以,她這話其實就是在賭。


    賭對方待蠻王沒有多少真情實意。


    “而且你這樣貌,我也不放心。”透過昏昧鏡麵,尚芙蕖撞上那雙貓兒似的琥珀雙瞳,其中流動著蜜糖。


    “真好,我要是大辰皇帝,我也喜歡你。”


    刀片終於被收回,女人笑著撫了撫她的臉頰,說出的話是多數大辰女子沒有的熱情和膽大。


    “不過,你最好別和我耍什麽花招,知道你今夜為什麽有些控製不住自己嗎?因為窗台那株雲竹被我下了點東西。”


    尚芙蕖微愕。


    先前討的那株送給尚清後,陸懷又讓齊公公搬來新的給她。


    沒想到千防萬防,外頭流入的吃穿用都檢查了,耐不住人家直接鑽進屋裏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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