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需要。”


    再平淡的語聲,也掩蓋不了這是一位生殺奪予的帝王。


    這般行為也無疑是出格的,尤其對於陸懷來說。


    所以,尚芙蕖極為震驚,心底掀起驚濤駭浪。愣愣與他對視了半晌,終於將糟亂思緒撿回。


    “陛下∽”


    她其實不擅此道。


    沒人教過,全靠個人領悟。熱情與生澀糅合,呈現出一種別扭感。


    陸懷是皇帝,後宮不止一個女子。盡管女主後來同他兩心相悅,也未曾提起後宮解散一事。何況男女主現在都沒有苗頭,以及段采女所謂青梅竹馬光環的碎裂,更加深她對那本書的懷疑。


    不管怎樣,既然大頭撈不著,還是趁早多喝幾口湯。


    想到這裏,尚芙蕖不退反進。


    她大著膽子握住那隻疏朗如月的手。


    少年手掌很暖,即便外頭寒風凜冽,飛雪如絮,也如燃得正旺的火爐。微微收攏,就能輕易籠住她的。


    “陛下若不喜歡,臣妾以後不說了便是。”


    尚芙蕖身子前傾,呼吸近得幾乎拂過他的衣帶。


    她生了一雙秋水明眸,專注望向人時仿佛含情脈脈,欲語還休……通俗點來說,就是看狗都深情。


    天子蹙眉,似不喜如此矯揉造作的作派。


    但那隻被她握住的手一動不動。


    尚芙蕖心頭了悟。


    竟是個喜歡女子主動的,就是嘴有點硬。


    陸懷目光不偏不倚,隻落在正前方,另一邊手摩挲茶盞,“蠻族的公主不會進宮,常山新收了一名關門弟子。”


    “關門弟子?”


    尚芙蕖一下坐直身子,什麽心思都拋了個幹淨。揣摩著皇帝神情,她壓低聲,“那位季小公子?”


    “是。”


    得到回答,她沉默了下。


    季家一直站在中間渾水摸魚,獸圈那場季飛鷹可以說是坑爹之舉,直接將季家扯上其中一岸。所以季父的臉色,才會像死了爹一樣難看。


    如今看來,很可能不是少年意氣之舉。


    陸懷早已知情。


    尚芙蕖越想越是心驚。


    如董美人說的那般,不信世間會有真正的盛寵不衰。


    但花開有期,總不能等熬過季。她不死,還怎麽騰出位來?


    “臣妾進宮像大逃殺。”


    難以想象,從前他羽翼尚未豐滿,到底是怎麽在暗潮洶湧的宮闈成長到今日這般。


    【任務完成√】


    【獲得——水筒轉車】


    【治國提升至紅標,獎勵天機。】


    【可窺見特殊人物或物件的最高屬性條,使用次數隨機,最高為三。】


    可以說係統給出的獎勵,都很符合當下情形。大辰耕地廣,百姓多數還是靠種田填飽肚子。


    不然肚子空空口袋空空,其餘一切便是空中樓閣,無稽之談。


    “蠻族的賠餉大半用以犒賞和撫恤陣亡士卒親眷。”陸懷撥開新得的那卷羊皮圖紙,語氣平和。


    尚芙蕖聽的眉心突突直跳。


    又沒錢了。


    看這麽久的奏書,出現最多考慮最多的就是沒錢……她都快應激了。


    “怎麽了?”


    陸懷還能像沒事人一樣問她。


    尚芙蕖感歎:“臣妾好像得了一種錢財不足就會恐懼的病。”


    陸懷:……


    似乎看出對方要說什麽,她補充了句,“剩下那幾個錢,陛下還是自己留著吧。”留著當啟動資金。


    他平常賞她的,都是自己私藏小金庫。如果尚芙蕖隻當嬪妃,是能過得滋潤富足的。但放大至整個大辰,心境不同之下,這點便是杯水車薪,使人心焦。


    “陛下。”她小心翼翼開口,“臣妾覺得,傅婕妤溫柔體貼……”


    陸懷:“你能同她和氣說上半時辰話?”


    尚芙蕖:……


    不能。


    傅婕妤脾氣不好,她自己也不咋地。


    見她想皺眉,陸懷出聲,“銀錢的事不必操心,朕自有法子。獸圈留著沒什麽用,廢去也能省下一筆。”


    “所以,別總想著怎麽哄朕去別人宮裏。”


    尚芙蕖隻注意前頭那兩句,“陛下已經下了旨了?”


    獸圈是當年自太祖沿襲下來的老規矩,意在選拔人才。書裏本該三年後才下的聖旨,眼下還不到三個月。


    她微微失神。


    耳畔有聲音靠近,“嘉穗倉是大辰太倉,亦是天下第一大倉。宋黨覬覦已久,為從中謀私利幾番舉薦官員,結黨私營。暗中盤算著想要將其攥進掌心。”


    尚芙蕖一點即通,“所以,陛下當日才會將計就計?”


    先前作為物證被收走的玉組佩,被重新交還到她手上。入手溫暖,浸染水沉香。少年天子眸色沉鬱,指尖緩緩收攏,將東西連同她的手一並握住。


    “但沒想到,他們竟在搏獸上動了手腳,險些傷了你。”


    殺意銳利,鋒芒畢露。


    尚芙蕖心下驚駭。


    天子同宋黨周旋多年,忍小忿而就大謀,該進則進該退則退,早已遊刃有餘。趙書苒幾度危臨生死一線,為大局他都選擇了沉默,從而成就五髒皆痛的虐點。


    到她這裏,居然長良心了。


    【+5】


    她一邊眼神怪異看來,一邊腦袋頂上加好感。陸懷一時沒琢磨明白,隻叫人進來添了炭火。


    他素來勤儉,眼下更是節省成這樣。瞧了眼自己腕上那串叮當作響的金玉鐲子,尚芙蕖終於良心發現。


    “往後,陛下還是少賞臣妾一點吧。”


    “朕養一個你,綽綽有餘。”他手上一個用力,將人又扯近了些。尚芙蕖微愣,但看對方神色正經,像是有什麽要事商議,也就順著依過去。


    離的近了,才聞見那股熟悉的香下,壓著似有若無的血氣。


    “少府這次榨出不少油水,收拾了一批屍位素餐蠅營狗苟之輩。”


    尚芙蕖聽明白了。


    這筆錢原來就是這麽來的。


    現在有錢,有圖紙,但缺人。


    趙書苒一生囿於深宮,有關天子事業線的描寫並不多,全是一筆帶過。所以,掛不行就隻能指望自己。


    要說這方麵的人才,她倒還真有認識的,隻是……


    猶豫再三,尚芙蕖終究開口了,“陛下,臣妾的父親年輕時外出遊玩,曾偶然結識一戶世代耕讀的人家……”


    話音剛落,便清楚看見,少年眉心擰了起來……


    “你說的那戶人家,可是姓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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