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芙蕖默默總結下,得出結論。


    天子是個打工狂魔,十有八九還是個滿含幽怨的怨種。


    避雷重點,不能披頭散發躲在哪個旮旯角落陰暗爬行,以免嚇到他。


    “陛下怕鬼?”


    “采女這話說的。”杏兒想也不想就否認,“陛下可是天子,真龍護體,怎麽可能怕這種東西?而且太後送去的那名侍女,可是千挑萬選的美人兒。又有司寢嬤嬤教導數月,瞧一眼就能讓人酥掉半邊骨頭。”


    所以腦回路再怎麽清奇,也不折美人本色。


    正常人掀開被子看到這麽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第一反應是驚豔。


    可惜,陸懷腦回路更加清奇。


    不漂亮的,鬼。


    漂亮的,豔鬼。


    …


    送去壽安宮的那些手抄經書,很得太後歡心。


    似乎大多數宮鬥勝利者,在戰鬥大半輩子進入佛係養老期後,都會多出這麽一條樸素無華的喜好——禮佛。


    鬥戰勝佛。


    壽安宮的宮人也長的慈眉善目。


    “采女,太後娘娘知道近來您刻苦好學,所以賞了這個。”


    竹藤雙麵涼枕,金線繡的海棠紋邊,枕著靠著都舒服。兩名侍女喜氣盈腮,尚芙蕖卻笑容勉強。


    這是替她做好長期受罪的準備……


    沒有附加任務,終於磕磕絆絆把剩下的三字經背完。落日熔金,暮雲四合。不等喝上一盞茶喘上一口氣,小蝶便提著衣裙腳步匆匆跑進來。


    “采女,董美人過來了!”


    “董美人?”


    尚芙蕖愣了下,反應過來是先前那位起衝突的嬪妃,一擺手中扇子,“不見。就說今日天熱,我初到京兆水土不服,中了暑氣,已經歇下了。”


    “好,奴婢這就去回話!”


    小蝶前腳一走,杏兒憂心忡忡俯身到她跟前,“采女,這話未免敷衍了些……董美人恐怕不會信的。”


    天子接連三夜取燈留宿。


    但董美人一來,她就身體不適要歇息。這種近乎拙劣的借口,換成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難道信了她就不會找上門?”


    纖長手指緩緩展平被蹂皺的書角,尚芙蕖話語溫吞,“反正不管說什麽,她都一心想撲上來。我一個最末的采女,她位份比我高,能躲就暫時先躲著。”


    硬碰硬隻會頭破血流。


    這個道理,打小母親就教給她了。


    杏兒似乎還想開口說些什麽,但睨著她平靜的麵容,想起上次的告誡,到底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皇宮自古是個吃人的地。


    綿軟的骨肉,容易被啃噬殆盡。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小蝶才回來。整張臉都擰巴著,顯然是那位董美人磨嘰許久,不好打發。


    “采女,我瞧她那樣子還會再來。您是沒見到她笑的有多客氣,半點也瞧不出之前的囂張作派,腦子靈光的很。”


    尚芙蕖卻是一笑,“要真腦子靈光,就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過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幾字就寫在臉上。


    誰能樂意搭理她?


    “不說她了。”背完三字經,尚芙蕖就像卸去一件重甲,渾身上下都透著輕鬆。


    “今天晚上吃什麽呀?”


    …


    【已完成《三字經》√】


    【本年度天災指數:40%】


    機械古怪的聲音自腦海深處傳出,代表天災指數的紅色長條,瞬間降下去不少。


    陸懷卻是一頓,長眉微凝。


    他開始認真思索起,自己登基這幾年是否有不妥之處,不然上天想要降災懲罰的念頭怎會這麽高?


    想到還有接近一半的降災可能,手上的奏書忽然就批不下去了。


    【當前:學習四書五經,天災概率消除為零。】


    係統還不忘加上一句真誠提示。


    【陛下,為了建設美好大辰,要繼續努力啊。】


    “來人!”


    往常他都會在宣室殿待到亮起燈火,遲遲不肯出。今日這般突然一嗓子,嚇得殿外的齊公公一激靈,趕忙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弓身邁步而入。


    “陛下……”


    “將四書五經通通包起來。”


    為了建設美好大辰,尚采女得繼續努力!


    ……


    破天荒的,撞五通神的。


    陸懷早退了。


    親自拎著那一串書去的菡萏軒,一路上腳步飛快廣袖曳風,氣場壓都壓不住。


    小跑跟在後頭的齊公公心都提到嗓子眼,大腦高速飛轉也沒猜出個所以然來。


    少年人個高腿長,一腳邁進門時,尚芙蕖正坐在那兒樂嗬嗬吸溜麵皮,係統大屏還在刷著那本書。


    一抬頭與天子視線正對,眸子瞬間睜的圓溜。


    莫名的,陸懷想起幼時宮牆下一見生人就跑的狸貓,也是這個反應。


    “咳、咳咳……臣妾恭請咳、咳陛下聖安……”蘿卜丁卡在喉間,一陣陣辛辣衝的鼻腔發酸。


    尚芙蕖幾乎是滑下來的,邊咳邊頑強把話說完。


    少帝很有分寸感。


    唯獨這點不好,每次上門都不傳話。


    見她咳的滿麵通紅,眸裏都沁上淚珠,瞧著實在可憐。陸懷不由蹙眉,示意身後跪著的兩名侍女道,“還不扶你們采女起身,倒杯茶水?”


    四書五經正等著呢,咳壞了怎麽辦?


    一盞清涼茶水灌下,澆滅喉嚨的火。尚芙蕖捧著空盞,站在那裏扯出一個笑,“……陛下怎麽過來了?”


    他最近幾晚天天都歇在這裏,睡前和太上老君盯煉丹爐一樣盯著她,非催著她把那本三字經背完。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以為能歇息幾天喘口氣。


    結果,他來的更早了!


    陸懷目光被桌上那盆紅豔豔的釀皮兒吸引住了。


    為了延續待機時長,皇帝飲食大多以清淡為主。盡管作用看起來不大,該掛還是照樣掛。


    但大辰又以苗條為美,曆代帝王後宮為追求那種飄然若仙之態,隻恨不得頓頓生啃大白菜。


    因此東廚也是往這方向卷。


    眼下這種一瞧就辛辣刺激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尚芙蕖自個點的。


    他盯著的時間稍微長了點,身後的杏兒悄悄扯下尚芙蕖的衣擺,後者福靈心至,發出幹飯邀請。


    “陛下用晚膳了沒?”


    陸懷一愣。


    自蒙學後,他就隻和母後在一張桌上吃過飯……


    “再添一副碗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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