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是在這種地方,別人的婆娘,才是再棒不過了,你這小鬼,年紀輕輕懂什麽!”炎凰獰笑一聲,揮手打斷他的話。  女子厲嘯一聲,沙霧翻滾中一隻巨大的硨磲,扇著兩片潔白晶瑩的外殼,鉻鑔鉻鑔撲將前來。  白殼凹凸起紋,像是銅車的輪條一般,毫無疑問,一旦被殼夾住,非死不能脫身。  ......  海水潮動,一絲血線隨著水波的流動越拉越細......  “哼,你看吧,枉費一番好意,這個女人根本不想自殺。”炎凰冷嘲,長刀已經收鞘。  “隨你吧。”蜻蛉眼皮一跳,轉身離去。  海宇蕩波,海潮幹脆地把礁石吐出來拍在岸上。  男子立於出水鯨鯢之上,狂風刻出他鬥篷下纖細高挑的身形,皮膚是冰冷大理石般的白皙,五官深邃,輪廓分明,眉宇間遊離著一股清鬱。  “琴姬何在?”他眼神淡漠。  “回稟郎主,琴姑娘昨日已去夜嵐山。”麗王恭順回複,“夜嵐山山勢陡峭、峰高岩陡,妖王萬焰楓靈力高強。琴姑娘獨自一人,怕是吃力,郎主可派人支援?”  “不必。”  遠方烏雲密布,似大雨滂沱之兆,男子再不出聲......  ****  夜嵐山磐石險峻,山上瘴霧之氣極重,道行不足的小妖精一旦在此迷路,隻有死路一條。  轉過九曲十八彎後,可見摩崖千洞窟,這是妖王萬焰楓起居修煉的洞府。  萬焰楓擦了擦嘴角邊的血跡,咬牙道:“竟然是個女人,被逼到這種地步,真是丟人,我想手下留情也沒有辦法了!”  他身後是或橫或豎,縱橫交錯,堆疊如山的人堆,有的已經死透,現出了妖物原型,地上刀槍劍戟的兵器散落了一地。  麵前的女子橫抱著一把琵琶,纖指輕撥之下,流出樂音泠泠。  她一襲素袍,麵紗覆頰,氣息脆弱地像是山間一抹霞氣。  她極為壓抑地咳嗽了兩聲,臉上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潮紅,沉眉閉目道:“不用在意,這是妾身胎裏帶來的頑疾,隻是閣下說話的樣子真是讓人生氣。”  “來吧!想要殂妖玉,那就請你別輕易饒了我!”搏命之間,萬焰楓妖氣大盛,額間一抹殷紅妖冶地猖狂開來。  琴姬幽窕尾尖輕掂,飄忽中曲音一蕩,滾滾氣勢如潮浪連綿不絕,一波一波壓逼而來,魔音癲狂殺意騰騰,然後弦音一收,戛然而止......  月漸似珠,熒熒霧霧。  山間清歌豔調渺渺傳來。  “四弦四柱,悲歡樂苦,豈必獨獨,因何碌碌,君若為故,且住且住,咳......”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出場。熟悉嗎破鷲、蜻蛉、炎凰、麗王四位,早早已經和各位打過照麵了,不知有無人記得。下一章回地圖,沙漠劇情,二人同行,晏兮化名棠西雁,追妻漫漫,被杜梨扯下義骸~~~要揭穿???  ☆、十六年來  大漠,烏素羈。  芻靈夜奔,二人入水躲避。  杜梨把他拖上岸,清除了他口中嗆進的泥沙,用力按壓他的胸口,這麽一接觸,發現他身上原本就有傷,傷勢還頗重。  等了一會,棠西雁還是沒動。  杜梨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經停止了。  他立刻慌了,顧不了那麽多了,他扳過棠西雁的頭,長吸一口氣,嘴對嘴給他送氣,嘴唇接觸之下,柔軟而冰涼,他的心砰然一跳。  棠西雁閉著眼睛,可他的手在動,慢慢地攬住了杜梨的脖頸,向自己輕輕壓下去......  杜梨猛地推開他:“你......你沒事!”  他麵色迷茫地立於水邊,半餉,帶了慍怒,正色道:“棠掌櫃,請自重!”  岸上一片狼藉,沙中夾雜的碎石如同冰雹,將芻靈打得七零八落。  不遠處綠光一閃,電光火石之間,一隻巨大的弩|箭疾射而來......  “令君小心!”情急之下,棠西雁朝杜梨撲了過去。  黃沙高高揚起,兩道身影絞在一起,在月下如雪的沙坡上滾成一道虛影,直到下一個沙坡尾,他們才堪堪停下來。  那隻偷襲的芻靈蹬蹬腿,再沒有了生息。  杜梨壓在棠西雁身上,率先摸索著起身。  棠西雁悶哼一聲,甩甩頭,頭暈眼花地站起來。  “不好意思啊客人,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他尷尬地摸著後腦勺,不知道怎麽解釋方才裝死的事。  但是這麽一說,好像更奇怪了......  杜梨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疑惑,“……你……你方才喚我什麽?”  “客人啊!”棠西雁咧嘴笑了一下,掩飾尷尬。  “再方才。”  “客......”  猶如一個響雷打在了棠西雁頭上,他看著杜梨,久久地沉默了......  杜梨手上拿著一個截斷的手臂,不流血也不是正常的膚色,暈著內斂的金屬光芒。  這是一個義骸。  “......”  有風吹過,細沙如煙。  兩人麵對著麵,誰也說不出下一句話。  ……  “棠西雁......西雁......晏兮。” 杜梨沉眉半餉,恨恨咬牙,“......你又騙我!”  他將手中義骸甩出,轉頭就走。  棠西雁接住義骸,這幅皮囊泡了水,臂間的皮膚破了,手臂被扯了下來,  原本以為換了一個皮囊,換了一個身份,重新開始,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揭穿,比上一次還要快得多。  棠西雁扯開這個皮囊,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笑意隱約唇色瑰麗,稚齒輕嗤乖張痞戾。  他哢地一聲把義骸裝附好,貼貼撞撞地追上去,開口時已經是原來的聲音:“你去哪裏?”  杜梨沒好氣地說:“去哪裏都好,難道還留在這裏等人戲弄不成!”  他甩袖,地縛鎖捆紮而上,縛住晏兮手腳。  方才為了解脫兩人芻靈之困,杜梨強行衝破氣海,靈力紊亂。  理氣調息之後稍有好轉,再一想,自己盡心要保護的人,竟然是這個滿口欺騙之人……  杜梨隻覺得自己好笑,他冷冷道: “別跟著我!”  地縛鎖上凝結著靈力,晏兮百般掙紮不開,眼見杜梨遠去,他急了,朝他大喊:“杜殉玉,你再走一步試試,你要是敢丟下我......我就屠城!鳴沙城就在附近,我……我全殺光!”  杜梨停下來,他沒有轉頭,言語間似是雙方一個台階下,讓兩人不那麽難堪,“你身上傷重,怕是連劍都拿不穩,如何屠城。”  晏兮見他停下來,語氣古怪地說:“我即便拿不了劍,我還能下毒,我就把毒投到月牙湖裏,水脈相連,到時候不管是鳴沙城,還是整個大漠,這邊的人畜妖靈都要死!  我不僅要他們死,我還要把他們大卸八塊,碾骨碎魂。這都是因為你,杜令君,你知道我為惡卻放任我不管,他們若是死了,就是你害死的,你真的想這樣做嗎?”  “你!”杜梨氣急,轉身怒喝,“你若屠鎮,我便守在鳴沙山等你一戰!”  “怎麽?”眼見激得杜梨回頭,晏兮繼續說:“杜令君既知我以凶王為名,我的所作所為,杜令君行走江湖,難道沒有耳聞嗎?高興就給你留個全屍,不高興就屠城碎魂,我說要去殺光附近的人,我就真的會去嗎?  若是我一心想殺,我不會挑你不在的時候下手嗎?你不可能一輩子都在,我總能找得到機會,嘖嘖,你被我騙了那樣久,如何還信我的話?”  杜梨忍無可忍,“那你待如何?”  “要麽,今日一劍殺了我,要麽......”  “如何?”杜梨強忍怒氣。  晏兮沒有想到杜梨會給自己第二重選擇,他吞咽了一下,盯著杜梨說:“你把我帶在身邊,管著我,看著我,行動都不離了我,我若做什麽惡事,你便攔著......”  “嗬。”杜梨怒極反笑,一聲嗡鳴,劍已出鞘,堪堪抵住晏兮的脖頸,“你要是一心求惡,誰能攔得住你”  “能攔得住。”晏兮死死盯著他,“有辦法,你有辦法,你可以攔得住我!”  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臉皮,張口就說:“你若是恨我,就把我帶在身邊,一輩子折磨我,要我為你端茶遞水,當牛做馬。稍有不滿意,還可以罵我打我。你瞧,除了這樣,還有什麽方法更能讓你泄憤呢?”  杜梨怕是一輩子都沒有聽過這樣死皮白賴的話,覺得自己方才對他的認真簡直就是笑話,一時間羞憤惱怒交加,收劍就走。  “杜梨!”晏兮終於掙脫地縛鎖,急走幾步,伸手去抓他。  杜梨袖子才被碰到,他就像是被什麽髒東西沾到一般,甩手遞劍,憤然怒喝:“別碰我,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杜梨上前一步,控製著劍刃壓入,頸上絲絲滲血。  半餉,晏兮沒動。  “你要是不信我的話,”晏兮把脖子暴露在殉玉劍下,“你現在就可以動手殺了我,來!”  杜梨察覺到他的動作,皺著眉頭後退半步,手上鬆了勁,晏兮抬手抓住劍身,上前一步,頸部壓住劍刃,受力之下,鮮血立刻洇出。  “沒錯,就是這樣!除非你在這裏把我殺了,要不然我轉頭就去投毒。”  晏兮勾起唇角,語氣惡劣,“你上次沒能殺得了我,這次千萬別放過。錯過這次,以後就沒機會了,我可不會這樣乖乖就死了,我轉身就去做惡,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奸|淫擄掠,殺人放火我都做一遍!我把據瓜州門,手握萬鬼,隻消一句話,看這整個烏素羈還能有一條鮮活的魂靈嗎?”  杜梨簡直不知道這個瘋子到底待怎樣!一個罪犯從酆都裏逃出來,不去躲起來,竟然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城隍麵前。若說他記恨從前自己的那一劍,是來報仇的,杜梨倒是也能舍命一搏。  可時過境遷,此人不僅找上門來,言語行動間也不似要傷害自己,方才杜梨救他嗆水發現他身負重傷,現在料定他那一身傷出自酆都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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