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與艾爾海森本沒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至於對方隱瞞「草人一指」的部分情況,他也早有防備,並沒有打算真的按照對方所說的去做。


    因此,在艾爾海森將「雲霧繚繞遮日月」與四足青小鼎交予自己以後,雲奕也將「穿山鑿」拋給了對方。


    艾爾海森深深的看了雲奕一眼,似乎害怕對方出爾反爾。


    “不必如此看我,我不曾在這裏見過你,我想你也是如此。”雲奕將「雲霧繚繞遮日月」插入小鼎中,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這句話還算是有些作用,艾爾海森不再多言,扭頭就跑,還時不時回頭,用餘光瞧瞧身後。


    -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愧是琳琅閣,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當真是有不少的。”


    雲奕擺弄著小鼎與燃香,習慣性地吐槽著,直到察覺肩上空無一物,這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不聽並不在自己身邊。


    “倒是忘了,我這麽做還是為了去救你。”


    將東西收好,雲奕又一次回到「聖靈根」裂口附近的牆壁後麵。


    遠處和尚們的陣法還在持續,外圍守著不少人,裂口下麵,兩大金光巨人還在頻繁攻擊「鹿頭」,反倒是空玉和尚的出手的次數越來越少。


    空玉身下的琉璃蓮座出現了變換,原本幾乎透明的,隻有些許金光的主體,開始變得渾濁,也不清楚是內部的變化,還是外表的變化,終歸是瞧不見裏麵的東西了。


    雲奕不敢直勾勾的看著對方,窺探的注意力對這種高修來說是很難隱藏的,何況雲奕自己也沒有對應的法術傍身。


    他隻能偶爾看對方兩眼,也發覺對方無論是臉色還是氣息,都沒有虛弱衰減的跡象,很明顯,他還沒到筋疲力盡的程度,那麽蓮座的變化就是對方有意為之的手段。


    腦海中的思緒飛速旋轉,關下月和阿卜杜拉還在對岸,如今瞧不見位置,但肯定也在關注這裏的戰局。


    雲奕不清楚對方二人是否有破開金膜的手段,但他們肯定能夠察覺到空玉的變化,也就是說能夠知曉情況的緊迫。


    按照這個思路思考,空玉出手之前的那一時半刻,就是最好的出手時機,那麽對於自己來說,那個時候也將是場麵最混亂的情況,有人會掩護自己的行蹤。


    「雲霧繚繞遮日月」隻有三柱,雖說比尋常燃香要更粗更長,但估摸著持續時間也不會多太久,可能多過兩刻。


    他必須在三柱香燃盡前接近不聽,隻要不聽到手,哪怕是燃香熄滅,有不聽的幻術「秋水長天」存在,他們也能快速隱藏身形氣息,而且更加穩妥。


    打定主意之後,雲奕關注空玉身下蓮座的頻率變高了不少,以至於讓空玉多次朝著這邊投來目光,不過都被雲奕給躲開。


    -


    眼瞅著,蓮座化作乳白色,像是一塊兒羊脂玉般,雲奕也看不出來空玉到底要幹什麽,他擔心事情進展超過他的預期,便不再等待。


    手起白齒落,金膜再度被雲奕刺破。


    緊接著,他用力一剌,金膜被他劃開一道足以讓一人穿過去的口子。


    雲奕二話沒說,一頭紮了進去。


    扭身伸手,長歌劍刺入「聖靈根」內,將他掛在空中,四足小鼎被係在腰側,「雲霧繚繞遮日月」插在上麵,頂端紅亮,隻是未見飄起煙塵。


    金膜愈合的速度很快,但這一次的傷口太大,掀起的漣漪自然也非常劇烈。


    「鹿頭」又一次抓住機會,他先是躲開「降龍」空然的攻擊,又硬撼「伏虎」空起的雙拳,對拚的力道,朝著上方快速攀升。


    空玉和尚皺著眉,他已經察覺到了那個方向肯定有問題,隻是此時的自己分身乏術,「鹿頭」的行為更是需要他中斷法術出手幹預。


    依舊是藤蔓攻擊拖延時間,他朝著金膜注入靈氣金光加以修補。


    隻不過,有了前車之鑒,「鹿頭」顯然對空玉的手段早有防備。


    他額前越來越短的雙角射出兩道漆黑的寒芒,瞬間斬斷了兩根襲來的藤蔓,剩下的四根自然是漏洞百出。


    空玉沒料到交手這麽長時間,對方居然還藏有手段,那寒芒不止斬斷了藤蔓,還如同墨水滴入水缸,開始迅速蔓延。


    腦後的金色圓盤光芒一閃,空玉眼中金光流轉,若是正麵對視,隱約能從這對平靜的詭異的雙眸中,瞧見一座金碧輝煌的高樓殿宇。


    「鹿頭」前進的動作不減,可他身軀卻出現了僵硬的變化,隻有手指微微顫動著。


    空玉光禿禿的腦袋上,同時也滲出了汗水。


    「降龍」空然掛在「聖靈根」內壁上調整的位置,雙腳猛然發力,留下一雙五尺深的腳印。


    金色巨人騰空而起,掀起呼嘯的風波,兩個呼吸間的功夫,便已經來到「鹿頭」的頭頂。


    雙手十指交錯扣在一起,並揮動雙臂,自上而下重重地朝著「鹿頭」的腦袋砸去。


    「鹿頭」迷離的雙眼即刻清醒,眼看著一道黑影在臉上越來越大。


    他嘶吼了一聲,胸前的嘴巴裏從傳來尖銳的聲波。


    消失已久的「碎嶽錘」突然出現,迎了上去。


    “砰!”


    劇烈的碰撞聲在此間激蕩,「降龍」空然止住了動作,「鹿頭」也被音浪推開。


    這時,「伏虎」空起也已經跟了上來,一掌拍在「鹿頭」被推開的軀體上,結結實實。


    “轟!”


    「鹿頭」的速度加快,重重地撞在「聖靈根」的內壁上。


    空玉緩了口氣,瞧著揚起的煙塵,略帶慶幸的說道。


    “這東西太過詭異,看似「神打」的手段,招來的東西絕不簡單,起碼也是與「佛陀」相仿的存在,「萬物生」並不能拖住他多久,還好你們支援的及時。”


    「降龍」空然已經落了下來,他的表情要嚴肅很多。


    “這裏是你的主場,有「聖靈根」力量的加持,縱使他招來不弱於「佛陀」的存在,師弟你應該是有手段能夠滅了他的,為何一直拖延不肯?”


    空玉身下的蓮座再度變化,朦朧的乳色表皮下,能看見裏麵似乎在孕育著什麽。


    “師兄,他體內有一部分「核心」呢。”


    「降龍」空然聽聞後沉默了許久,他大概能夠猜到空玉的想法跟打算。


    「核心」對「聖靈根」來說太過重要,以往也不是沒有過「聖靈根」失去「核心」。


    摩天刹所在的巴勒西諾爾城就是這般,城內的「聖靈根」失去「核心」之後,住持沒了借用「聖靈根」,施展「萬物生」的手段,城池的庇護逐漸消失,最後被黃沙吞噬。


    如今,也隻剩下傳說和一片廢墟罷了。


    雖說伊緒塔卡爾城的「核心」並未完全丟失,但誰也不清楚,殘缺的「核心」到底會產生何種影響,空玉不敢賭,換做是他,也不敢賭。


    因此,眼前就有一部分「核心」的下落,他便是要全力以赴,所謀求的方式,無非是要煉化對方,送給「聖靈根」吸收吞噬。


    -


    空玉甩甩手,煙塵被一陣橫來的風給吹散了,露出煙塵下粗糙的「聖靈根」內壁。


    內壁上並沒有什麽痕跡,與剛才洪亮的撞擊聲與揚起的煙塵並不相符。


    「伏虎」空起也跳了上來,落在「降龍」空然的身邊,兩人並未露出疑惑的神情。


    於此同時,空玉雙手合攏,左右手的拇指與食指貼合,其他手指則是相互交錯扣在手背上。


    空玉抬起手臂的同時擴胸,直到雙手抬到額頭的高度,這才一邊前伸,一邊下壓,畫了個弧度後,指尖朝著空無一物的「聖靈根」內壁。


    腳下的蓮座生長出六根短小的,乳色的藤蔓,或者說是尖刺更為準確,而蓮座也在這個時候變回了琉璃透明的材質。


    六根尖刺在空玉的手指正對前方的刹那,便一起射出,分別從六個位置刺入「聖靈根」的內壁,相鄰的尖刺之間,立刻出現淡金色的細線相連,圍成了一個蜜蜂洞口似的形狀。


    隨著金線連接完畢,這個六邊形的中間,浮現出一個「卐」字圖案。


    雲奕這個時候已經利用長歌劍,在「聖靈根」的內壁上移動了不短的距離,這個角度也正巧看見了對麵內壁上的手段與圖案。


    他也曾接觸過這種圖案,不過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同,隻是雲奕並未仔細觀摩過,沒能看出所以然來。


    「卐」字圖案出現以後一股陰邪的氣息驟然在那附近出現。


    同時,「聖靈根」的內壁開始掀起波濤,一陣接著一陣,沒有節奏韻律,更像是什麽東西在裏麵掙紮著,想要出來。


    很明顯,那是「鹿頭」撞擊的位置,若是裏麵關著什麽人,也隻能是「鹿頭」本尊。


    雲奕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仿佛那口水有千斤重一般,他抬頭向對岸上方張望,卻仍未瞧見關下月和阿卜杜拉的身影。


    “不妙啊,這怪東西如此不中用,難道這麽快就栽了?那上麵的兩人會不會就此放棄?直接開溜?那誰來給我打掩護呢?”


    一時間,雲奕如風中殘燭般懸掛在空中,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下來倒是容易,隻需拔劍下落,然後快速刺入內壁,便能穩住身形,可反過來可就如同登天般費勁不少。


    -


    空玉和尚在蓮座上擺出怒目修羅的金身模樣,身上的功德金光與那六根尖刺連接在一起,「卐」字圖案也開始旋轉起來。


    內壁上的凸起波濤越來越激烈,顯然是感受到了法術,如同鼓聲一般的沉悶,沿著「聖靈根」甚至傳到了城內的地麵上。


    不少本就搖搖欲墜的屋子被震塌,好在城內的普通人,此刻都匯聚在幾個城門的位置,今日附近沙漠未見風暴,也有不少人站在了城門外麵。


    “師兄師弟!”


    空玉覺得吃力,便開口呼叫支援。


    兩人甚至沒有交換眼神,就默契的同時蹬腿騰空,衝向陣法所在。


    一人出拳,一人推掌。


    兩道攻擊沒有先後,乃是同時抵達。


    金色的拳頭與掌印穿過「卐」字,落在內壁上。


    兩人再度借助這邊的內壁,重新跳了回去。


    被封在「聖靈根」內的「鹿頭」成了活靶子,他不隻是沒有空間躲閃,甚至無法感受到攻擊什麽時候出現。


    剛才那合力的一擊顯然打得他措手不及,好一會兒都沒有繼續抵抗。


    「伏虎」空起看著自己剛才出手的掌心,麵露凝色。


    “兩位師兄,那東西有些怪異,沒有直接接觸,居然還能夠侵蝕功德金光。”


    聽他這麽一說,「降龍」空然也抬手一看,剛剛出拳的手背上,有多條形似蚯蚓一般的黑色東西,正朝著功德金光化作的軀體裏麵鑽。


    「伏虎」空起掌中金光化作火焰,瞬間將黑色的東西燒了幹淨,又開口道。


    “而且,那附近有一股讓人生厭的氣息,這是師兄你的手段?”


    “並非是老衲的手段,應當是那「鹿頭」所作的嚐試,小心些。”


    -


    雲奕還在朝著空玉三人所在的方向靠近,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第一炷「雲霧繚繞遮日月」還未燃盡,自己還有不少時間,眼看不聽就在那裏,尾巴耷拉著,不知是死是活,這麽久不能說話,肯定憋死它了。


    「鹿頭」安靜了片刻之後,再一次開始抵抗,六根尖刺其中一根,很快就被頂了出來,還是空起與空然聯手,一人攻擊「鹿頭」,另一人將尖刺重新釘進去。


    空玉越來越得心應手,他眉間的煩憂之色,也逐漸有舒展的跡象,看來法術進展的順利,距離成功隻剩下一步之遙。


    行百裏者半九十,放在這裏並非是說空玉會中途放棄,而是他不曾料到的變故還是發生了。


    對岸的「聖靈根」頂上,突然響起宏大的誦經聲。


    關下月與阿卜杜拉同時出現,同時關下月的身旁還有一個孩童身高的“麵人”。


    頂部的金膜在沒有受到攻擊的情況下顯現了出來,然後在眾人不知所以的目光中,主動張開了一個圓形的孔洞。


    阿卜杜拉麵無表情雙手合十,往前一邁,便從孔洞中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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