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的也隻是城門處內外,再往裏走,街上的人雖然不少,卻也還到不了人擠人的程度。


    確實有不少原本不在冀城內生活的人進城,這並非是雲奕擁有超凡的記憶力,能夠精準地記住城裏的萬千人口,而是因為這些人與本地人有著明顯的區別。


    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絲絲畏懼,仿佛對城中的一切都充滿了敬畏之情;同時,他們的目光中也閃爍著對城中所有事物的好奇,宛如孩童一般,對周圍的環境充滿了探索的欲望,就和此時的壯壯一樣,每到一處城池,都是這個樣子。


    雲奕對冀城內的分布已是爛熟於心,沒有絲毫停頓便帶著倆人來到打更人衙門。


    “霍。”眼前的景象令他無比吃驚,衙門外儼然擺放著三張長桌,每張長桌後麵都端坐一位身著青白色素衣的文書,右手提筆,左手挽袖,在紙上記錄著什麽,每個文書的身旁,還站立著一位身穿差服的衙差,表情認真嚴肅。


    而每張長桌的前麵,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長龍,人們或交頭接耳,或竊竊私語,那聲音仿佛無數隻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雖能聽出眾人極力克製,但依舊讓雲奕覺得頭昏眼花。


    畢竟是有事在身,雲奕隻是多看了兩眼,帶著壯壯和姚沛暖兩人就直接朝著大門走去。


    幸好,此時在門口值守的衙差不同於城門口的那位,他是認識雲奕的,見雲奕回來,就主動上前與他打了聲招呼,接著,就是正常的詢問了另外兩人的身份。


    衙差得知兩人皆有官府登記的正經身份後,也不多廢話,直接放行,隻是在背後偷摸打量著現在裝扮有些不同的雲銅鑼的背影,眼神古怪。


    “那三個人怎麽回事?為什麽他們能進去,還不來這裏排隊登記?”外麵排隊的人群中,有人注意到雲奕三人的動作,躲在人群中他當即就開口嘟囔著,引著不少人開始附和,聲音也越來越大。


    “咚!咚咚!”三位守在長桌後麵的衙差中,最靠近官府大門的那一位,握著手中的長矛地麵的石磚上重重的敲擊了三聲。


    “肅靜!那是衙門內的大人,爾等何須多言!”


    如雷般渾厚的音浪從人群的最前端排山倒海般地衝到末尾,人群瞬間鴉雀無聲。那幾個聲音最大的人更是如鴕鳥藏頭般立刻低下了頭,甚至不敢睜眼去看。


    剛剛這裏還是熱鬧得像炸開了鍋的螞蟻洞,聲音如蜜蜂嗡嗡作響,此刻卻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


    雲奕已經得知此時衙門內主持工作的官員是誰,乃是知府郭興,隻不過以前陸家在冀城太過耀眼,城中更是一片祥和繁盛,也就沒有這位皇城委派而來的知府什麽事情。


    如今冀城變動,衙門內無論是普通衙差還是打更人,都有不少牽扯進了劉灣伍萬的案子,人手緊缺,這位郭大人隻能再次走到台前,勞心勞苦。


    果不其然,在衙門內的廳堂側房,雲奕尋到了這位大人。


    “郭大人。”


    “原來是雲銅鑼。”郭興放下手中的筆,拂著袖子站了起來,他自然是認得雲奕,雖說兩人分屬不同,雲奕也並非來此一朝一夕,還是銅鑼的身份,他還哪兒能像一個小小衙差一般毫無印象,隻是兩人此前並無交集罷了。


    “有消息說你被那怪物追擊,之後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實在是城中騰不出人手,無法外出尋找,不過陳大人說你機警靈敏,而且妖怪已經解決,你不會有什麽危險,很快就會回來,果不其然,正缺人手你就回來了。”


    雲奕挑了挑眉毛,“方才郭大人說,那怪物已經被解決了?我之前從東門回來,發現城門封鎖,莫非是與此有關。”


    “沒錯,那怪物就是在東城門處被解決的,此時陳大人還守在那裏,不讓人靠近,也不讓人通行,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咱是一介凡俗,本就與雲銅鑼你們這些修行者不同,縱使是聽得了緣由也弄不明白,興許就沒有過問,做好其他安排就行。”


    郭興點了點頭,看著雲奕繼續道:“雲銅鑼已經即時回來,還是早些去城主府一趟吧。”


    “有什麽事情?”雲奕一愣,感到疑惑的問道。


    “具體什麽事由,咱就不清楚了,是陸城主留下的安排。”


    雲奕微微頷首表示已經知曉,接著開口道:“請問郭大人,我此前有一位同伴,名為孔贏,也是為打更人,還有另一位朋友,冀城人士,名喚洪浩軒,兩人現在何在?”


    “孔贏…洪浩軒…”郭興眼皮耷拉著,明顯是在回憶著,接著他眼前一亮,抬起頭,看向雲奕:“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之前是有位麵生的打更人帶著一名昏睡的中年男子進了衙門,我也是與他們擦肩而過時的匆匆一瞥,後來問了三個人才知道孔贏這個名字的。”


    “案牘庫裏記錄的內容,是個才來這裏不久的銅鑼,我有些擔心他的熟練程度,便沒給他安排工作;哦,對了,他去了後院,這幾日燒了不少藥材,跟他一起的中年男子一直沒有出來過,應該是給他熬煮的。”


    “多謝郭大人告知。”雲奕拱手道。


    -


    雲奕走出廳堂,帶著守在院落中的兩人一貓,接著繼續朝著衙門後院趕去,穿過狹長的通道,雲奕已經聞到了苦澀的藥香飄來,二話沒說,便穿過院門,一頭紮進了那處院子。


    院內空蕩,中間露天擺放著有一座小巧的火爐,淡黃色的火苗在其中搖晃著、跳躍著;火苗上方的罐子,不時發出咕咕嘟嘟的聲響,那白色的水霧,從罐口與蓋子之間的縫隙中飄然而出。


    “孔贏大哥!”雲奕開口喊道,聲音既不算刺耳,也足夠響亮。


    一陣腳步聲傳來,院子正中間的屋門被拉開,孔贏快步走了出來。


    “你小子果然沒事!”看見雲奕的瞬間,孔贏也是鬆了口氣,他一直都把雲奕當做是靈劍派的高徒,後續還有些事情需要仰仗靈劍派的名號,可不希望雲奕在這裏不明不白的就出了事情。


    壯壯和姚沛暖站在雲奕的身後一左一右,自然也沒逃過他的眼睛,也是沒忍住,開口多問了一句。


    “你倆怎麽來了?”


    “先別管他倆了。”雲奕擺擺手,關切的問道:“洪老大咋樣了?我聽說你將他帶回來的時候就在昏睡。”


    孔贏沉默了一瞬,微微搖頭:“情況不容樂觀,他雖然還有心跳有呼吸,可對外界的刺激沒有任何反應,我用靈氣梳理了他的身子,也沒有發現身體內外哪怕一處傷痕,我也猜測可能是精神層麵的問題,就用銅鑼也探查了一番,還是沒發現異樣。”


    姚沛暖一聽孔贏如此言語,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不顧一切地向屋裏飛奔而去。


    “那這些?”雲奕指了指還在火爐上咕嘟嘟作響的,冒著白氣的罐子。


    “人參,黃芪,蟲草,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草藥,並無靈草。”不聽努了努鼻子,開口道。


    “沒錯,都是些補身體的藥物,還有些安神草藥,他對外界刺激沒有反應,自然也就無法進食,時間久了肯定會餓死,隻能先這樣吊著,這些草藥衙門裏有不少,至於靈草,一是沒有對症的,二是我的身份也無法正當的拿到。”


    “沒有去問過衙門裏的其他打更人嗎,金鑼不行不是還有銀鑼和陳鬆嘛?”


    “銀鑼鄭雲州大人來過,檢查了一番也是束手無策,陳鬆大人一直都沒有會衙門裏來。”孔贏如實回答的。


    雲奕能想到的事情,孔贏又不是傻子,肯定也能想到,雲奕也知道,隻是難免會再確認一次。


    “就連我當時都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不聽冷笑了一聲,說罷,就從壯壯的帽子上跳了下來,朝著屋子快步走去。


    三人立刻跟上,依次邁過門欄,走了進去。


    這處院子不像陸明之前隱居的小院子,院中幾乎是沒有什麽景觀,更別提什麽假山石頭水潭的,自然也就沒有遮擋此時炙熱陽光的東西,屋中光線很好,被映照的明亮。


    內屋有一張木板硬床,上麵鋪著柔軟厚厚的被褥,洪浩軒靜靜地平躺在上麵,他的麵容平靜如一池靜水,麵部的肌肉完全放鬆,就像是沉睡在一個甜美的夢境中,與之前痛苦時猙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姚沛暖坐在床邊,纖細嫩白的雙手,輕輕的觸碰著、拉著洪浩軒的右手,目光有些呆滯和憂傷,沉默著一言不發。


    “雲先生,洪叔叔他,他這是怎麽了?他還能醒過來的吧?”


    她抬起頭,凝視著雲奕,那雙原本溫柔而堅定的眼眸,此刻附上了一層顫動的水膜,宛如晶瑩的露珠滑落在荷葉上。大顆大顆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接連不斷地滾落,又似奔騰的瀑布傾瀉而下。


    在雲奕的目光中,不聽跳到床上,先是用尾巴輕觸姚沛暖的眉心,剛剛還如同洪水般宣泄的情緒,立刻就被關上了水閘,悲傷的情緒並沒有消失,但內心竟平靜的有些詭異。


    “還是別哭別吵了,我最不喜歡女子哭了。”不聽沒有回頭的撇嘴道。


    它來到洪浩軒的胸口處坐下,毛茸茸的尾巴盤在爪邊。


    孔贏聚精會神的看著不聽,餘光有瞥了雲奕一眼,他並不清楚這隻貓妖要做什麽,但修行界有共識,能夠修成人形、口吐人言的精怪,無論是血脈,亦或是氣運,必定不凡,所以他也十分好奇不聽有什麽手段。


    “若是幾天前,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現在嘛,也說不定。”不聽心裏嘀咕著,接著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從不聽小巧的身上驟然向四周擴散,雲奕被衝擊得往後退,立刻側身用腳支撐著險些踉蹌的身子。


    坐在床邊的姚沛暖如受驚的小鹿一般,立刻趴在了床上,整個身子都抑製不住地顫抖著;尚未正式踏入修行的她,就如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小乞丐,寒毛戰栗,渾身都寫滿了恐懼。


    孔贏雙眸猛地一縮,身體如弓弦般緊繃,看似穩穩的站在原地,實則後背已經生出冷汗,難以掩飾的驚訝更是在眼中如潮水般洶湧。


    “哎呀。”不曾專心認真修行的壯壯則是一聲驚呼,傳來一陣腳步聲和碰撞的動靜,雲奕沒有回頭,也不清楚到底是他自己跑開了,還是被掀走的。


    想到這裏,雲奕立刻意識到了問題,轉身就往外跑去,這才有空看見身後倒在地上的凳子。


    “你是被掀出來的?”雲奕看著已經站在門外,並且衣服有些淩亂的壯壯,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多嘴問了句。


    “沒,沒有,是我跑得太快,給弄亂的。”壯壯憨笑著解釋道,可惜雲奕並沒有用心去聽,而是縱身一躍,便跳到屋頂上。


    剛站到屋頂上,便已經看見四麵八方有三道身影急速朝著這邊趕來,也都是沿著屋頂或是牆頭,最近的就是從衙門的前院。


    “鄭大人。”雲奕拱手,恭敬的問候道。


    鄭雲州看清了雲奕現在的樣子,還沒有機會打理的長袍亂發,灰頭土臉,還是憑借氣息認出了雲奕來。


    “雲銅鑼。”他微微頷首,接著目光投向仍是氣勢洶洶的屋子,警惕的開口道:“這屋中,是什麽情況?”


    “回大人,那是屬下的一張治病救人的符籙,不過它對使用者的修為有一定要求,所以屬下便請孔銅鑼代勞了,目的是救治我的那位朋友。”雲奕神色自若,將早已想好的托詞緩緩道來。


    “那人的情況我看過了,實在是無能為力,你這符籙…”鄭雲州將信將疑的看著雲奕,視線仍是情不自禁的瞥向腳下,很快,其他兩道身影也趕了過來,也另外兩位銅鑼,見鄭雲州已經先一步抵達,便無聲的守在一旁,靜候著。


    “總好過什麽都不做吧。”雲奕攤開手,老實憨厚的說道。


    似乎是沒有察覺到有危險的氣息,隻是壓迫感和氣勢十分強大,就連環境中的靈氣都沒有擾動,鄭雲州看著雲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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