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城主大人開口問了,那麽小人就鬥膽說說自己之前的想法。”


    雲奕漸漸適應了與對方的交流節奏,言辭間也變得輕鬆自然了許多。


    “範大人在鐵礦區內已經找到了「改運丹」的所在,更是看到那些有特殊標記的賬目卷宗,若是能將這些東西都一次性當場查封,並迅速控製住鐵礦區,不讓消息泄露…”


    將自己之前在腦海中思考的整個過程詳細的描述了一遍,陸明也陷入了思索之色。


    “你的想法,雖稱不上十全十美,但也算是,比較周全了。不過,鐵礦區與冀城幾乎沒有往來,礦區內部的情況,更是瞬息萬變,哪怕是現在,你又怎能保證,之前的消息還能適用呢?”


    “小人當然是沒辦法打包票保證的,隻能是趁著還有時間,多去了解一些那裏的情況,多準備些應對的辦法罷了。”雲奕如實說道,言語間堅定的氣場,想要去感染陸明。


    陸明的雙眸猶如兩口深邃的枯井,眼眸中透出的目光仿佛迷霧中的燈塔,若隱若現,難以捉摸。


    他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揚,他輕聲問道:“你的計劃裏,需要不少人手,而你又在冀城內,毫無根基,這些人,就是你今天來此的目的?”


    “是。”雲奕肯定的點頭。


    確認了雲奕的來意,陸明的身子更加鬆散,他緩緩靠在椅背上,整個身子像是卸了力氣一般,癱坐在椅子上,很是慵懶放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兩道彎月,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椅子扶手,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仿佛是在為這場談話打著節拍。他的身體語言和麵部表情都透露出一種自信和從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的計劃裏,應該還有保留的部分,咳咳,不過我並不在意,你打算什麽時候行動?”


    陸明的態度雖然沒有明麵上答應,但他的言辭中卻流露出一絲默許的意味,從他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似乎還有意繼續探討這個問題,雲奕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他沉下心來,回答道。


    “過些日子,就是您壽辰的時候。”


    雲奕說完以後,屋裏就陷入了沉寂,他不知道對方在思考什麽,但經驗告訴他現在不是窮追猛打的時候,就這麽靜默著坐在椅子上,可惜也沒人給他奉一杯熱茶。


    隨著安靜的時間持續,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呼吸也變得遲緩。


    “我可以找來你需要的人,可我要怎麽相信你,或者說,你憑什麽讓我將這些人交給你吩咐安排。”


    像是心裏下了決定,陸明言語間極為認真,聲音沉穩而有力,那說兩句便要氣喘的樣子,竟在此刻一掃而空。


    他的眼神堅定而明亮,仿佛在黑暗中燃起了一團火,照亮麵前的雲奕,並審視著他。


    這個問題,在雲奕來城主府之前,心裏便有所預想。他深知,自己需要很多幫手,有修行在身的幫手,裏麵更是需要幾個實力比較強的,就像是範特西這樣的。


    而這些人組織起來,就會成為一個強大的勢力,這樣的一群人,如同點點繁星匯聚成了一片耀眼的星河,城主陸明就算能夠找到,又怎麽會輕易地交到自己手中。


    “我聽範大人說過,沈家與您是有交情的,我與方家有怨,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和大人您是同一個立場,而且我並非冀城人,修為不冒尖兒,做起這種事情來得心應手,不會引起關注。”


    “這些我都知道,但還不夠,我可以相信範小子的話,見你一麵,那也隻是見一麵罷了,你我之間還沒有到那一步的信任。”陸明對雲奕的回答並不滿意,不過他仍是給雲奕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一雙藏在陰影中的眸子,就這麽看著他。


    這個情況便是雲奕在預想中,最擔心的情況,城主不會輕易地相信自己,縱使有範特西從中斡旋,也是如此。


    “那就讓範特西在行動的時候跟在我身邊,我的修為他是了如指掌的,我所有的安排和指揮,都交由他在一旁監督,若是他覺得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中斷我的行動,而且我沒有反抗他的能力。”


    雲奕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最終也隻能這般說道。


    他的手中沒有可以和陸明談判的籌碼,除非他表明自己來自雲羅山莊的身份。


    可對方在「成仙圖」事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還不清楚,哪怕就從現在的線索來看,對方很有可能不是敵人,但他又怎麽可能如此冒險。


    屋裏再次陷入寂靜,雲奕懷著忐忑的心情,屁股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他在等待著陸明的回答,像是犯人跪在審判堂下,等待著判官大人最後的決斷。


    可惜這處房間裏,並沒有能夠體現時間的陳列,他也隻能注意到自己的影子似乎輕微的挪動了位置。


    陸明重重地出了口氣,似是心中已經有定奪,“可以。”


    “你提前將具體時間安排送來,我會找些信得過的人,跟隨著範小子一起,你也隻需要按照時間安排在約定的地方等待即可。”


    “好。”雲奕沒有再開口討價還價,畢竟陸明現在能夠支持自己,就已經是自己極大的收獲,多說話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說完這些,陸明也沒了再繼續開口的意思,他脖子放鬆,腦袋耷拉靠著椅子。


    雲奕很識趣兒的緩緩起身,行禮後便轉身離開,來到屋門旁邊,他抬起的手僵硬的停在門閂上。


    “你還有話要說?”


    陸明敏銳地察覺到,雲奕在門前停下了腳步,隻是他沒有抬頭去看,輕聲細語地問道。


    “小人沒事,隻是剛剛有些恍神。”雲奕輕鬆地應答道,他拉開門,院裏的光亮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隻能微微閉合著眼,勉強將麵前的人看的清楚。


    那位猶如蒼鬆般的老頭兒靜靜地守在門外,他那布滿老繭,猶如虯龍般的手輕輕地拉住雲奕,將白齒猶如珍珠般穩穩地放在他的手心。


    “這位公子,還是要看清路再走吧,免得摔倒在什麽地方。”


    說話間,雲奕的眼睛已經清明,他先是看了看手中的白齒,確認還是原來的樣子以後,接著朝著老頭鞠躬道:“小子已經看清,勞煩前輩帶路。”


    老頭兒臉上帶著微笑,領著他往外走,行走的速度和進來時一般無二,花費的時間卻要多上一些。


    雲奕也沒有閑著,他猶如一位機敏的捕頭,不,他現在就是一個捕頭,一路上不動聲色地審視著城主府內的布局,可是出去時走的路和進來的時候,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交錯。


    雖然兩條路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中,但是沒有參照,他根本無法描繪出它們的確切位置。


    “公子慢走。”


    雲奕越過門檻,身後的門已經悄無聲息的關上,看著麵前的巷子,他發現這裏也不是自己來時的那道門。


    他回頭看著那高聳的城主府,淡雅而高貴,青白色的牆麵上頂著深灰的瓦,牆根的陰影中青苔如綠色的絨毯,可惜牆頭沒有他所想的那道身影,隻能心裏默默期盼著不聽一切順利。


    關於不聽的存在,範特西心知肚明。然而,在與陸明的交涉中,對方卻始終對此隻字未提,甚至當雲奕承認自己不是範特西的對手時,陸明依然沒有提出任何有關不聽的存在導致這個問題不存在的疑問。


    他不敢斷言陸明是否真的不知道不聽的存在,因此,他對不聽至今尚未露麵感到憂心忡忡。


    這處巷子也是比較隱蔽幽深的,雲奕沒有逗留,腳下生風邁著步子迅速離開。


    ---


    “大人,您還是去床上坐著吧。”老人那圓潤的臉頰上,充斥著無盡的溫柔與關切,他邁著堅定而又急迫的步伐,快步來到陸明身邊,伸出那一雙布滿老繭的手,輕柔地扶起了陸明微微顫抖的身軀,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陸明,緩緩走向床邊。


    “嗬嗬,咳咳。”陸明出聲笑著,卻又被喉嚨處傳來的瘙癢打斷了,吞咽下口水後,繼續道:“我總歸曾經也是一城之主,現在,就算是卸了,氣勢上總不能弱,更何況還是個,比範小子還年輕的小子。”


    他被攙扶著,坐在床邊,長長的出了口氣,問道:“以你的眼光來看,那小子有沒有什麽特殊的。”


    “大人您還是少操些心吧。”老人有些埋怨的看著陸明,他又深知對方的脾氣,怕是不聽到自己的話,不會乖乖休息。


    他思索著,緩緩開口道:“那小子的修為不算高,但功底紮實,氣息沉穩,腳下步伐猶如丈量過一般,井然有序。從他的舉止神態來看,應該是個劍修無疑,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並未佩戴自己的劍,反而帶了個模樣有些怪異的匕首,那匕首的外形和材質都與普通的匕首不同,像是一種特殊的石頭,我並沒有打開看,隻能通過它露出來的那部分觀察到的。”


    “還真是個劍修啊。”陸明喃喃自語道,關於雲奕的信息,他並沒有告訴麵前的老人,不是信不過,反而是太信任了,免得提前告訴他讓他心裏有了預期影響判斷。


    “你說他帶的是匕首?”


    “是的,而且貌似這匕首對他還很重要,進門前我找他要的時候,他還有片刻的猶豫,出來的時候也是第一時間查看,該有的規矩禮貌倒是不缺,不過這些行為能在那之前,便說明這東西在他心裏的重要性。”


    老人的回答在陸明的腦中打轉,“難道不止是劍修?也沒聽說靈劍派有其他的什麽厲害的招式法術的。”


    不過這也隻是引起他一些好奇罷了,“他能被範小子拿到我麵前來提,肯定也是個雞賊的人。”


    “大人說的是,他來去的路上都不忘偷摸著打量著城主府,若不是他身上沒多少血腥味,還是大人您吩咐的,我便已經當場拿下了他。”老人莞爾一笑,將雲奕這一路上的動作都描繪了一遍。


    “隨他去吧,以他的修為跟見識,並沒有什麽威脅。”


    陸明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桌案,“將我的那個東西拿出來,這些天,能聯係到多少人,便聯係到多少人。”


    老人自然清楚陸明說的是什麽,他臉上原本隨和如春風般的笑容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他皺起眉頭,聲音低沉地問道:“大人,您這是要找那些人?”


    他不知道雲奕跟陸明在屋裏都說了些什麽,達成了什麽樣的關係,他隻知道陸明的這個決定影響很大很大,甚至可能導致冀城的動亂。


    “嗯,去吧,他們不必來我壽辰,讓他們快些在老地方等待。”陸明肯定的點了點頭,他的目光銳利,剛剛還頹廢虛弱的狀態一掃而空,一股凶狠的氣勢從他的身上迸發。


    老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陸明,他瞪大了眼睛,心中的震驚仿佛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轉過身,緩緩地走向那張桌案,伸出顫抖的手,在那桌案的抽匣的夾縫中,輕輕地拿出了靜靜躺在裏麵的一塊青銅令牌。


    這塊青銅令牌,通體散發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上麵刻滿了精美的花紋和圖案。令牌的正麵,是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鳥,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從令牌中飛出來。令牌的背麵,刻著一個“陸”字,這個字,筆力雄渾,氣勢磅礴,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老人輕輕地撫摸著這塊青銅令牌,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慨和敬畏。


    他轉過身子,將陸明攙扶靠坐在床上,用被子輕輕的蓋在他身上。


    隨著一陣風關上了門,陸明的身子更癱軟了些,他靠著床頭,微微抬起頭來,目光看著床頂的木頭,眼睛已經看不清上麵的花紋,可那上麵的花紋卻是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同樣刀刻斧鑿般留在他腦海中,還有那一個個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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