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慢慢升起,爬到了正上空,莊子本就在城外,更靠近自然,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味道,拂麵的微風也有些溫暖。


    天空中的飛鳥也比之前更多,不聽站在樹上,眼珠子不停的轉動,一會兒看看這隻,一會兒看看那隻。


    前麵不遠處是一條河流,大約十多丈的寬度,雲奕靜坐在河邊,奔騰的河水揚起陣陣水霧,對岸還有幾隻鹿在河邊低頭飲水。


    鳥兒太過靈活,不聽追了許久卻一無所獲,它尾尖頻繁的搖晃,翹著尾巴來到雲奕身邊坐下。


    “今天不去城裏嗎?”


    “呼。”雲奕長出一口,睜開合上的眼皮。


    “今日先不去,明日,讓他忍受煎熬。”


    ---


    雲奕稍作打理,衣服整潔,麵容幹淨。


    走進城門的那一刻開始,不聽就已經將精神力外放,並實時將感受到的信息反饋給雲奕。


    “嗯,已經有兩人,多次關注你了。”不聽的聲音在雲奕腦海中響起。


    他動作自然,神情稀疏平常,“什麽打扮?”


    “嘖,沒什麽特殊的。”


    雲奕的目標明確,沒有故意繞路去吸引目光,直奔遺夢坊而去。


    今日來的很早,但遺夢坊裏,依舊是熱鬧非凡。


    門口站著數名女子,雲奕抬眼打量一番,沒看見前日自己問時辰的女子,同樣也沒看見上次那個妙妙。


    那些女子一個個都是閱人無數的高手,多看兩眼就能將這個人看出個大概,比起年紀大的中老年男子,她們還是更希望能遇見年輕多金的公子,畢竟在這裏的人,誰沒有做過被知音贖身的夢呢。


    雲奕今天穿著的,是青城項家給做的衣服,低調但不普通,那些女子當然能看得出來,三三兩兩就擠到雲奕麵前。


    “公子一個人嘛~”嬌滴滴的聲音湧入耳中,縱使之前來過,也見識過,雲奕仍是不免身子一陣酥麻。


    他冷著臉,毫不留情的推開身旁這些若隱若現身軀的女子。


    “我今日是來找沈欣雪的,叫她來吧!”雲奕將聲音做的低沉,配合上他的樣子,讓麵前的這些女子頓時望而卻步。


    幾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穿著淡藍色裙子的女子緩緩上前,她的動作比之前收斂許多,隻是伸手輕輕拉住雲奕的衣袖。


    見雲奕沒有抗拒的反應,她柔聲道:“公子先入坊吧。”


    跟在女子身後,從眾人麵前走過,雲奕一邊留意著女子的動作,一邊朝著已經溜進遺夢坊的不聽使了使眼色。


    藍裙女子將雲奕帶至一間屋子,雲奕坐在桌旁,那女沒有立刻離開,從外麵的侍女手中拿來茶壺放到桌上,屈膝跪坐在他身邊,低著頭。


    雲奕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咚咚咚的聲音和心跳的節奏一致。


    “沈欣雪什麽時候會過來?”他聲音平淡的開口問道。


    藍裙女子見雲奕對自己並沒有多餘動作,又再次開口詢問沈欣雪,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柔弱委屈的神色,眼中更是含情脈脈。


    “是奴家太過醜陋,不入公子法眼嘛。”


    見雲奕隻是冷眼看著自己,並沒有說話,她吞了吞口水,微微抽泣兩聲。


    “公子不是冀城人,也不常來我們遺夢坊吧。”


    “確實,從哪兒看出來的?”雲奕眉毛一挑。


    “因為公子直言要找沈欣雪,這絕非是冀城的那些老爺們能做出來的舉動,而且也絕非是坊裏常客會說的話。”


    女子小聲解釋道:“沈欣雪是銅鑼範特西大人的知音,她隻陪伴範特西大人,誰也不會招待。”


    “一個銅鑼,城中官職權勢比他大的,不說遍地都是,起碼也不在少數,何故會懼怕一個銅鑼?”這個消息倒是洪皓軒沒有提及的,想來那老小子也沒機會進這種地方,這裏的潛規則自然是不清楚的。


    “那是因為範大人為了沈姐姐,殺過人,那些要求沈姐姐招待的,不管是大家公子,還是富商老爺,私下裏都被他找上門去,最後對這件事情都閉口不談。”


    看著雲奕若有所思的模樣,女子乘勝追擊,繼續開口道:“公子既是外來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我招呼公子即可。”


    說著,她拿來杯子,端起桌上的茶壺,就要幫雲奕倒茶。


    雲奕伸手托住了傾倒的茶壺,笑盈盈的看著女子道:“我今日來,就是想找這位沈欣雪美人,這個時間,比別說她正在招呼客人。”


    說罷,雲奕輕輕的推了女子一下,煙花柳巷的女子,本就是瘦弱的身板,被雲奕這麽一推,竟直接從桌旁站了起來。


    “去叫她來!”雲奕的話帶著命令一般不容置疑的語氣,女子抿著嘴,隻是站了三個呼吸,便轉身推門離去。


    坐在桌旁自顧自的喝茶,茶水溫熱,房間裏傳來一聲響動,先一步來的,並非是沈欣雪,而是提起溜進了的不聽。


    “遺夢坊裏沒有修行者,範特西也不在這兒。”它蹲坐在雲奕身旁,伸頭看了看桌子,偏頭道:“淦!你怎麽這麽小氣,什麽都沒有點,就一壺水?”


    “別急,還不知道一會兒是個什麽情況呢。”雲奕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又故作鎮定的喝了口茶,緩緩說道。


    ---


    等待的時間不長,可若隻是叫個人來,這個時間可不短,雲奕抬起手,剛準備用力捶打捶打桌子,房間的門被推開。


    打頭走進來的,是一位身穿華麗服飾的中年女子,她眼中帶著兩分好奇,八分謹慎,扭著腰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


    她身後一左一右,跟著兩名女子,一位是剛剛出去的淡藍色裙子的女子,另一位,則是上次雲奕隻見過背影跟半個側臉的沈欣雪。


    雲奕隻是稍作觀察,就知道打頭的女子不是遺夢坊的老板,就是這裏的管事,無需太過關注。


    他將注意力都留在了沈欣雪的身上,皮膚水嫩白皙,頭發柔順光亮,眼皮耷拉著看著腳下的地麵,沒有任何表情。


    看清雲奕的樣子,打頭的女子微微一笑,開口道:“公子今日來,怎麽不先找妙妙?”


    “哦?”雲奕將目光移到對方身上,“你見過我?”


    女子捏著紅布絹的手擺了擺,笑道:“那日碰巧見過公子一麵,老身別的不行,就這記性是極好的,一看你就認出來了。”


    “要不,我把妙妙給您叫來?”她試探著說道。


    “不了,沈美人不是已經來了嗎,就不用叫別人了。”雲奕不想糾纏,起身就要送客。


    “公子可知道,她…”女子話還未說完,雲奕就推著她越過身後的沈欣雪,連帶著之前的藍裙女子,一起推出了門外。


    “你不必多說,有什麽事情,我自己吃得下,還有,別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說罷,雲奕哐的一聲,關上了屋門。


    “公子,欣雪她賣藝不賣身的!”女子不放心的在屋外叫喊了兩聲,但是沒得到任何回應。


    “婆婆,這…,您怎麽不阻止他啊,要是範銅鑼知道了,肯定又要找事。”藍裙女子麵帶愁容的說道。


    中年女子帶著她邊走邊說道:“我剛剛是想阻止來著,你沒看桌上放著的那柄寶劍嘛,劍鞘雖是普普通通的竹子,可那劍柄一看就不是普通貨色,而且它出鞘了半寸!”


    藍裙女子嚇得小臉有些失了血色:“難不成他還敢…”


    “快將消息告訴範銅鑼,這人不像是找樂子來的。”中年女子意識到這件事情不簡單,想著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上。


    “坐。”雲奕回身,淡淡的說了一句,自己則是自顧自地坐到剛剛的位置上。


    沈欣雪雙手交錯,握在一起放在腹部,慢步走到桌旁,屈膝跪坐在桌下的墊子上。


    “我從未見過公子,公子是何故知曉我的名字呢?”她輕啟朱唇,聲音像是春天的風,溫潤柔軟,沒有千嬌百媚,惺惺作態的樣子。


    雲奕也沒有回答,收起剛剛蠻橫霸道的模樣,給對方倒了杯溫熱的茶水。


    沈欣雪沒有貿然接受,目光也沒有看向雲奕,就這麽微微低著頭,視線落在桌上,隻用餘光觀察雲奕的位置。


    “不急的,今天天還很長,我們有得是時間,慢慢聊聊。”


    雲奕將茶水往她麵前推了推,淡淡的說道,聲音聽不出喜怒。


    僵持了片刻,沈欣雪伸出細嫩的手,將茶杯捧到自己麵前,“公子是想聽曲兒,還是想看舞呢?”


    她對自己表情的控製,沒有那些潑皮無賴,集市油條那般遊刃有餘。


    “我不是來聽曲兒的,也並非是來看舞的,我是來聽故事的。”


    雲奕看出了對方的抗拒還有恐懼,他身子微微前傾,手臂倚靠在桌上,支撐著身體,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方的眉心。


    這種感覺讓沈欣雪如坐針氈,她不自覺地頻繁吞咽口水。


    “公子要是想聽故事,倒是應該去茶館酒樓,找那說書人去,奴家可不會講。”


    “哈哈哈,”雲奕朗聲笑道,嚇得沈欣雪身軀一震。“我要聽的故事,那些說書人可不知道,隻有你知道。”


    沈欣雪尷尬的抽了抽嘴角,臉色有些蒼白,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沈小姐,當年的沈家,隻是做綢布生意的?”雲奕的話如同平地炸雷,沈欣雪不自覺地抬起頭,明亮地雙眸自然而然地與雲奕的雙眼接觸。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又趕緊低下頭,小聲說道:“哪來的沈家,公子是在說什麽時候的事情?”


    雲奕聽得出對方聲音中的顫抖,他也不著急,畢竟今天的目標還沒到。


    “那我換一個說法,沈家當年和戶部的那位人物有聯係?”


    沈欣雪隻覺得額頭已經滲出汗水,她不敢再抬頭看對方,明明對方並非凶神惡煞的模樣,可剛剛那一眼,差點就將她的心吐了出來。


    雲奕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麵,咚!咚!咚!一聲一聲,沈欣雪有些分不清這聲音到底是對方的傑作,還是自己的心跳。


    她覺得頭有點昏,有些窒息的感受,地麵和天花板都在眼中旋轉,不止是視線的模糊,甚至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沈欣雪立刻清醒了過來,她大口的喘息著,額頭和兩鬢的頭發都粘在皮膚上。


    “雪兒!”門外傳來一名男子的深沉的聲音,其中夾雜著極為明顯的關切。


    “我在。”沈欣雪吞咽口水,提起一口氣道。


    “範大人,別…”外麵傳來中年女子的聲音,話還沒說完,屋門被哐的一聲推開,門上的木銷斷裂。


    “別衝動…”中年女子的後半句說完,伸頭還往屋裏看。


    門外正中間,一名身穿打更人差服的男子伸著手,保持著推門的動作,眼睛眯著,也抵擋不住他如鷹一般的目光。


    雲奕坐在位置上沒有動作,沈欣雪用手按在桌上,支撐著身體就要站起了,可惜跪坐太久,雙腿有些麻木,起身更是感覺到一陣頭暈,身子一軟,就往地上倒去。


    範特西一個箭步上前,將沈欣雪緊緊抱住,整個過程中,他的注意力一直留在雲奕身上。


    雲奕抬手揮了揮,兩扇屋門先後被關上,屋外的中年女子一臉震驚,範特西同樣如此,不過還是用餘光看見關門後走來的不聽,稍稍鬆了口氣。


    “坐。”


    雲奕依舊是這一句,和剛剛對沈欣雪說的一樣。


    範特西沒有照做,而是先檢查沈欣雪的狀態。


    “我沒碰她一根手指頭,你可以放心。”看出了對方的意圖,雲奕開口道。


    範特西沒有停下動作,直到自己查看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心中的兩塊兒石頭,其中一塊兒落在了地上。


    沈欣雪看上去更像是心身疲憊不堪,這才昏睡過去,範特西將她躺放在自己身旁的墊子上。


    “閣下這是何意?!”他抬起頭,毫不避諱的直視雲奕的雙眼,開口問道,眼神不自覺地瞟了一下桌上出鞘半寸的長歌劍。


    “範大人貴人多忘事,我們之前見過的。”雲奕輕鬆一笑,伸手將長歌劍收回劍鞘,這個動作的過程中,範特西繃緊了身子,直到雲奕做完動作才微微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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