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戲台上的幾位彈奏樂曲的小師傅起身退場。


    幾名夥計趕緊搬上桌椅,擺上撫尺熱茶,伴隨著一樓雷鳴般的掌聲,一道消瘦的身影從戲台後麵緩緩走來。


    飯莊裏還是比較暖和的,壯壯露出自己光亮的頭頂,身穿僧袍也還覺得舒適,他走到台前雙手合十微微鞠躬,這才坐回椅子上。


    啪!撫尺拍案而響,堂內掌聲、叫喊聲、議論聲漸漸減弱,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等待著他的故事。


    “您二位慢用。”桌上的飯菜上的很快,雲奕招呼完之後便離開兩名打更人,將空間交給他們自己。


    他自己回到一樓某處,一切準備就緒,此刻的他心裏期待著那黑衫人今日早些到來。


    “哈哈哈,原來西謨竟還有這樣的說法?!”高大的打更人聽著壯壯的講述,和張樹青碰杯後飲盡杯中酒水,咧開嘴哈哈大笑道。


    張樹青也是微微一笑,打更人除非接到調令,一般是不能離開駐地的,像這樣的故事可能那些和西謨有往來的商人會知道些,反而是他們打更人知之甚少。


    “確實沒想到,西謨竟然沒有一個可靠的皇帝。”


    雲奕在戲台後隻露出半個側身,他可不敢頻繁盯著兩位打更人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的的視線時常關注著飯莊的大門。


    飯莊門口的布簾被掀起,如他所料,黑衫人一如既往的,一個人獨自前來。


    雲奕搶先一步走了上去,那人剛剛落座,他便到了對方跟前兒。


    “這位客人今天想吃點什麽?”雲奕微笑著,柔聲問道。


    那人聽到雲奕的聲音,抬起頭看向他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愣神。


    隨後淡漠的開口道:“一壺羊羔酒,不用熱,一碟醬牛肉…”


    “客人請稍等。”雲奕一五一十的將這些記下。


    轉身便從後廚拎來兩壺酒水,一溫一涼。


    雲奕用涼的那一壺給對方倒了一杯,又用熱的這一壺給自己也倒上一杯。


    黑衫人端起酒杯,鼻子湊了上去嗅了嗅,這才一飲而盡。


    將酒杯放在桌上,他緩緩抬起眼皮,用那雙沒有神采的雙眼看著雲奕問道:“徐老七呢?”


    沒有敵意,沒有殺機,甚至沒有情感。


    雲奕沒有想到對方竟沒有要跟他交流的打算,開門見山直接詢問徐老七,他一邊仰頭飲酒,一邊思索著回答。


    “前輩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晚輩說個一二,沒準晚輩能夠給予回答呢。”


    “哦~”黑衫人身體微微前傾,臉也往雲奕的方向送了送,盯著雲奕的雙眼道:“我聽說徐老七這一路上是跟你們一起回來的,這麽說,東西是被你們藏起來了?”


    “確實是為了丟失的貨物。”雲奕心中想著,這種藏在暗中的事情,對方能夠直接說出實情,就隻能說明兩件事情。


    第一則是,對方確實著急,想要快些解決這件事情。


    第二則是,對方應該是沒打算給知情人留下活路,所以他並不擔心將這件事情告訴知情者,也就是自己。


    好在今天請來了兩位打更人大人,兩名銀鑼在場打底,應該有所保障。


    雲奕抬手抹了抹額頭,故作輕鬆的回答道:“前輩哪兒來的消息呀,我是半路上遇見徐老七的,你說的東西是什麽,我就更不知道了。”


    黑衫人似乎沒有要跟雲奕繼續掰扯的意思,他低下頭,繼續道:“叫徐老七來吧。”


    說話間,雲奕感覺到一股陰風從自己耳邊掠過,自己身上的寒毛本能般的全部站立起來。


    樓上正聚精會神的聽著戲台上壯壯說書的張樹青,感覺到腰間銀鑼傳來的明顯震動,微微皺起眉頭,視線從二樓往一樓掃來。


    “原來是有兩隻獵狗在。”黑衫人輕輕一笑,低聲說道,而雲奕剛剛的不適感也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胖子,那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張樹青看向雲奕和黑衫人的桌子,開口問向自己的同伴。


    胖銀鑼抬眼瞟去,看見黑衫人後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人啊,不知道什麽身份,不過他帶有通行的令牌,前幾日城門值守的銅鑼匯報過這個情況,你又不管治安和案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表露身份嗎?”張樹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確實有不少人會培養或是收編一些修行者幫他們辦事,不隻是皇室,還有些世家貴族也是如此。


    像這樣不表露身份的,應該就是要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張樹青警惕的又看了看一樓的黑衫人。


    胖銀鑼看見同伴的表情,便能猜到對方的想法,他伸出手在對方的麵前晃了晃。


    “他們都是守規矩的。”


    是啊,不管是怎麽樣的任務在身,這些人起碼表麵上都是守規矩的,不會在城裏違規違法。


    張樹青稍微放鬆了下來,繼續欣賞壯壯在台上的演出。


    長時間待在在飯莊內,長歌劍就不方便隨身攜帶了,此時雲奕的手腕處就藏著白齒,以防備突發情況,見對方堅持要找徐老七,雲奕也沒有辦法。


    他和徐老七此前商量的時候就提起過和對方交涉的各種可能,其中一種便是現在的情形,對方執意要見徐老七。


    徐老七也表示,如果交涉不成功,就隻能在盡量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和對方見上一麵。


    雲奕離開,轉身便來到戲台後麵。


    看到雲奕的表情,徐老七就能猜到結果,他還有些不死心,開口問道:“要見我?”


    “是,沒有回旋的餘地,就直截了當的要見你。”雲奕深呼一口氣,繼續道:“他還將東西,毫不避諱地在我麵前提起,我想這件事情難以善終了。”


    “那…我還要去嗎?”聽見雲奕的分析,徐老七已經是一頭冷汗,遲疑的問道。


    “去,今天有兩位銀鑼在場,他肯定不會出手,我得想辦法逼他露出破綻,好讓打更人介入。”


    飯莊內現在坐著兩位打更人,這個情況倒是給了徐老七一些底氣,他吞了吞口水,扭了扭脖子,深吸一口氣。


    不過心中仍是緊張恐懼地他,討好似的看著雲奕道:“還請雲道長在前麵吧。”


    雖然雲奕知道自己和對方差距很大,但他也沒有推辭,便領著徐老七去往對方的桌上。


    兩人走到桌前,此時桌上地飯菜已經上了大半,黑衫人正低頭享用著桌上的美食。


    “客人覺得這飯菜是否滿意?”徐老七見對方沒有搭理自己,率先開口道。


    黑衫人抬了抬眼,然後又繼續夾了肉塊放到嘴裏。


    “你就是徐老七?你這店裏的飯菜倒是不錯。”


    徐老七緊張中帶著勉強的笑容,和雲奕一起坐在對麵,屁股隻坐在椅子上一小部分,還不敢踏實的坐下來。


    那人咽下口中的食物,從懷中拿出一張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東西去哪了?”


    徐老七知道對方的目的,認真地回答道。


    “這位大人,如果你說的是我此前運送的那批貨物的話,除了中間被賊人劫走了一輛貨車,其他的貨物,都已經送到商號了。”


    “那被劫走的那輛車,現在在哪兒?”


    “大人說笑了,那輛貨車既然是被劫走了,我自然是不知道現在在何處,你要問,也是問那夥兒劫匪啊。”徐老七苦笑著說道。


    “嗯~?”那人看向徐老七,刹那間像是一股寒風襲來,徐老七頓時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在這個季節掉進了冰窟窿一般,整張臉都瞬間變得蒼白。


    雲奕立刻注意到了徐老七的變化,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腕,雖然他不能將靈氣引導進對方體內,卻可以調動靈氣抵抗黑衫人的部分影響,徐掌櫃的臉色這才好轉一些。


    “你若是現在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東西的下落,等我一個不少的巡了回來,我便給你一個痛快,若是你想繼續嘴硬…”黑衫人冷冷一笑,臉上的粗糙的皮膚在嘴角的牽動下,顯出更多皺紋。


    麵對對方赤裸裸的威脅,徐老七鐵青著臉,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地雲奕,想向他求助。


    這樣的變化落在對方眼中,更是加深了他此前的推測。


    “東西在你那兒?”黑衫人看著雲奕,臉上的笑容更盛,雲奕甚至都能看見他那有些發黑的牙齒。


    雲奕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他收斂情緒,露出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


    “我看前輩這態度和語氣,即使我們配合你找回了東西,左右都逃不過一個死字,那我又何必聽你的呢?”


    “嗬嗬,小娃娃你說得不錯,找回了東西你們也隻有死路一條,但起碼是個痛快的。”


    “哦~難道你還能在這鄴城中嚴刑拷打,折磨我們不成?”


    雲奕挑了挑眉毛,事實上被桌子掩蓋住的雙腿一直在微微顫抖,一旁的徐老七也是一個勁兒的擦拭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嘖嘖。”黑衫人吧唧吧唧嘴,放在桌上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


    壯壯的說書聲、顧客的議論聲、碗筷餐盤的碰撞聲,明明飯莊內聲音嘈雜,但這一聲聲敲擊桌麵的聲音如同有魔力一般傳到兩人耳中,跟著心髒跳動的節奏。


    “你們要是積極配合,我也不是不能給你一條生路選擇。”


    “說來聽聽。”


    “你們需要吃下我提供給你們的丹藥,之後每月服用一顆,否則便會穿腸肚爛而死。”


    雲奕微微頷首,橫起眉毛,眼睛中蘊藏著怒火:“你想要奴役我們?”


    “別說的這麽難聽,這是給你們一條生路,你也可以不選。”黑衫人放鬆了些身子,倚在桌上,表情很是輕鬆愜意。


    雲奕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一旁的徐老七則是有些焦急,他時不時偷偷的瞄一眼對麵的黑衫人,又時不時看看雲奕,惶恐不安都寫在了臉上。


    “唉~”雲奕長歎了口氣,像是認命了一般,他聳肩攤手,說道:“看來我是沒得選了?”


    “我相信你應該是個聰明人。”


    似乎是沒了其他的希望,雲奕此刻給人一種頹廢的感覺,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前輩跟我來吧。”


    徐老七表情有些驚愕,他瞪大了眼,全然沒想過會是這樣的進展,原來那夥兒賊人真的和雲道長認識?劫走的東西就在雲奕手中?


    他下意識地也準備起身,想要跟過去一看究竟,肩上卻落下來一隻有力的大手,將他按在椅子上。


    “你還是留在這裏吧,我和這個小兄弟去看看就行。”


    黑衫人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是淺淺的說話,但徐老七分明能感覺到對方眼中那一切盡在掌握的神色。


    微微抬了抬胳膊舒展,這是很放鬆的動作,也不知道是因為任務即將完成,還是因為手下要收兩個奴才。


    雲奕領著對方直奔一樓側邊的小屋,那是他平時待著的地方。


    推門進屋,等到黑衫人進來後,雲奕又轉身將門關上。


    黑衫人掃視了一眼屋內,屋內的陳列較少,東西不多,木箱子隻有一個,看上去還有些破舊。


    屋內一張單人床上,蜷縮著一隻狸花貓,他也隻是看了兩眼,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妥。


    “東西呢?在那個箱子裏?”


    說著,他便自顧自的走到箱子旁邊,伸手就準備打開。


    雖然他能感覺到雲奕是修行者,但也察覺的到對方的修行不高。


    既然是修行者,那難免有些手段,所以他雖然看上去輕鬆,但也是警惕著這個毫不起眼的箱子裏麵是否會有什麽玄機。


    就在他手摸到箱子,用力準備打開的瞬間,此刻他的注意力大多在箱子上,隻有少部分在雲奕身上。


    身後突然爆發一股極其強烈的精神力波動,這種級別的波動不加掩飾的襲來,讓黑衣人瞬間感覺到毛骨悚然。


    他不敢大意,體內的靈氣本能的湧現,迅速在周身形成簡單的防護,同時抿嘴凝神,自己的精神力也開始活躍起來,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衝擊。


    精神力對周圍的物質影響較少,但他周身爆發的靈氣則是帶動氣流,形成一陣狂風。


    哐!


    屋門便被這狂風吹開來,重重地摔打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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