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噠蹄噠。


    這條穿山而過的路上有車轍痕跡,也有馬蹄腳印,不過此時比較安靜,地圖上有之前城鎮客棧店裏夥計的標注,這一大塊地區都有山賊活動的跡象。


    從進山開始,雲奕就比較關注周圍的環境。


    這處山林裏道路旁楓葉較多,此時已經秋季,有些已經被秋風染成紅色,有些已經幹枯離開樹枝落到地上。


    山林雖然深邃,但是比盛夏要視野寬廣些,能看到的也更多。


    樹枝上有在收集過冬糧食的鬆鼠,從這個枝頭跳到那個枝頭,林中還有活動的狐狸,兔子,不過雲奕此時身上帶足了幹糧,也沒有狩獵的工具,當然隻是路過的時候看它們一眼罷了。


    眼看就要安全離開標有山賊的區域,沒有遇到情況的雲奕稍稍鬆了口氣。


    哪知馬兒突然長嘶一聲,前蹄抬起。


    “還來?”雲奕傳來一聲驚訝的呼聲,接著又一次的被摔到地上。


    接著,剛才還明明沒有人影的,一望無際的楓葉林裏突然衝出來許多打扮奇異的人,他們手裏有長刀,有斧頭,還有長棍長槍。


    他們口中齊聲呼喊著某種音節,手臂上綁著紅色布條,快速的朝著雲奕圍過來。


    從馬背上摔下來的經曆已經有過一次,縱使這次有些出乎意料,但摔出去的時候他還是采取了一些措施,以至於現在能夠快速起身抽出長歌劍,擺出防禦的姿態。


    同時他的口中已經開始念動龜甲術,先將靈氣覆蓋在自己軀幹的位置。


    呼,呼,呼。


    這一群人將他和不聽圍了起來,最前麵的幾人都是手持長武器的,將武器尖端伸出頂向雲奕,企圖限製他的行動範圍,這是他們一直以來慣用的手段。


    誰曾想雲奕反應如此迅速,已經擺好防禦架勢。


    不過他們也沒有就此放棄,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長劍總歸無法正麵抵抗如此多的長柄武器,對方隻有一人,應該會被他們死死壓製。


    雲奕沒有束手就擒,眼看有人趁亂摸去牽引自己的馬兒,他上撩長歌劍將麵前的長槍長棍掀開,緊接著在對方還沒有回勢的間隙邁步上前接近對方。


    同時轉身雙臂後懟,配合著靈氣的功法震動,直接將四人震出包圍。


    沒去搭理被擊退的幾人,靈氣覆蓋左手握成拳頭,用力一揮打在右邊人的身上,巨大的力道又連帶的掀飛兩人。


    由多人組成的包圍圈瞬間告破,雲奕也趕緊後退拉開距離,同時指著在牽馬的人喝道:“你要是敢走,我一會打斷你的腿。”


    那人被著突然的反轉和雲奕的怒喝嚇得愣在原地,沒敢再走一步,而是轉頭看向隊伍中的一人。


    雲奕也注意到那人的目光,他也轉頭看向那個人。


    此人和其他人倒是不同,他身強體壯,秋天仍是穿著無袖的皮毛馬甲,左右雙臂都是黑色花紋,右手握著一柄開山大刀立在身前,刀身寬大,上有浮刻圖案寒光閃閃,左手帶著皮質手套,此刻正摸著下巴的黑色短須,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


    他抬起帶著手套的左手,示意眾人停下,接著抬起下巴,看著雲奕說道:“小子,修行者?”


    “是,能走嗎?”雲奕冷靜地回答道。


    “嘖嘖。”那人搖了搖頭,繼續道:“那你可能是走不了了,跟我走一趟吧。”


    沒感受到那人身上的靈氣波動,雲奕沒有大意,但也心有所想,聽到對方這般回答,他當即竄了出去。


    有靈氣的加持瞬間爆發出極快的速度,他的目標正是自己的馬。


    幾乎是眨眼間,雲奕就趕到馬兒身邊,他抓住馬鞍,還沒來得及上馬,隻聽得一陣破風聲襲來。


    當即放棄,朝著一旁閃身躲去。


    那男子已經趕來,一掌擊空,改掌為爪,直奔雲奕肩臂而來。


    手爪扣在雲奕肩上,雲奕用力掙脫,手爪滑落到他的小臂上,接著用力扣住,順勢往外一擰。


    雲奕暗道不好,用力蹬腿,順著對方發力的方向,往後來了個空翻。


    雙腳剛落地,身側便被一記重踢踹在大腿外側,當即便被踹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短暫的交手,對方沒有使用引動靈氣的招式,但是僅憑對方的武學修為,和身體素質,雲奕就知道對方是個高手,甚至是超過打更人銀鑼的高手,雲奕沒講過金鑼出手,隻是在心裏覺得他比不上金鑼。


    “你還是省省吧,你傷害不到我,但是你要是出手的話,他會立刻就死在這裏。”那人看向一旁樹上的枝杈說道。


    不聽冷著臉從樹後走出來,身前是剛剛消散的靈氣。


    他單手拎起癱軟在地上的雲奕扛在肩上,朝著其他人揮了揮手。


    立刻就有人走上前來,將一個黑色的布袋套在雲奕的頭上,緊接著他便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感知,此時的狀態又不允許他能夠靜心釋放出精神力的感知。


    沒有受限製的耳朵倒是聽到外麵的陣陣歡呼聲,之後就是一陣顛簸,然後自己應該是被放到的了馬背上,朝著不知道哪個方向移動。


    走了很久,起碼雲奕的感覺上是這樣的。


    直到頭上罩著的黑布袋拿下,一陣火光直接照在雲奕的臉上,他緊閉雙眼,用了很久才適應過來。


    他睜開眼就看見這裏是一處山洞的內部,洞內點起了許多的篝火,將整個洞裏都照亮了,雲奕此時就坐在一個篝火旁邊,前麵是一座石頭搭起的石座,上麵鋪著一張棕色的動物皮毛,雲奕認得,那應該來自一頭熊,不過想到那人的實力,這也倒是正常。


    那人正坐在石座上,寬刃長刀靠在石座旁,他靠在石座的扶手上,看見雲奕適應了環境睜開眼,他將身體前傾,緩緩說道:“我請你來是找你幫個忙,原諒我的手段有些不妥,不過你若是能夠好好幫我,我可以讓你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裏,也不搶你身上的那些銀錢。”


    雲奕的雙手被繩索係在背後,不過他稍微用力就掙斷了繩子,揉了揉手腕,又揉了揉自己的大腿,看著對方,謹慎的說道:“貓呢?”


    那人揮揮手,雲奕這才注意到,自己背後不遠處此刻正坐滿了人,他們鴉雀無聲,甚至呼吸的聲音之前雲奕都沒有注意到。


    人群中又一人離開了片刻,便拎著一隻黑影走來。


    在洞裏雖然火光很多,但是視野仍然有所局限,走近了雲奕才看清,拎來的正是不聽。


    不聽嘴上正叼著不知道什麽肉類,滿臉滿足,看見雲奕後趕緊開口說道:“我就知道你沒事,他們人還不錯,給我吃我都沒吃過的肉。”


    看到不聽沒事,隻是有些讓人無語,雲奕這才開口說道:“我實力低微,怕是不能幫的上忙了。”


    那人見雲奕鬆開,沒有一絲意外,笑著說道:“這個忙你能幫上,和你的修為沒有太大關係,隻要你是修行者就行。”


    說話間就有一人端著一個木托盤走到雲奕的麵前。


    隻見那托盤中放著一隻小巧精致的茶盞,青銅材質,上有雕花紋路,至此一眼,雲奕可以肯定這是一件法器而非茶具。


    那人繼續開口說道:“我需要一滴你的精血。”


    “百血丹。”雲奕目光微微一變,輕聲說道。


    “哦?你竟然知道百血丹?”那人站起身來,目光銳利,開口道:“你是打更人?”


    雲奕感受到對方散發出的那種隨時可能動手的殺氣,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立即否認說道:“並非如此,我是在門中修行的時候看到的記載。”


    百血丹,收錄在“修行雜記”那間屋裏的一本名為《奇丹錄》的書籍中,收百靈之精血,混以無根之水,厚土之靈木,用以炙火煉為丹,可解百毒。


    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內容,雲奕不自覺地問道:“你中毒了?”


    那人並沒有回答雲奕的問題,此時殺氣不減,提著寬刃長刀一步一步走過來。


    見他沒有回應,雲奕趕忙再次解釋,並拿出自己腰間的竹木令牌,說道:“雲州靈劍派弟子,雲奕。”


    一把奪過雲奕手中的竹木令牌,攤在手中看了一眼,隨後將令牌丟給雲奕,依舊冰冷的說道:“雲州的打更人也有許多靈劍派的弟子,你不是?”


    “雲州打更人怎麽會離開駐地,來到這麽偏遠的雨州境內。”


    麵對雲奕的回答,那人沒有再追問,而是開口用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那你幫不幫這個忙?”


    精血並非是一滴血液,而是需要將丹田內內丹中的靈氣匯聚一起,凝成一滴,這便是混有精神力和最開始進入身體和氣血交融的靈氣而形成的精血,因為一旦內丹中靈氣榨幹,內丹便會停止自動運行,後續能否補全也猶未可知,所以精血有損身體。


    雲奕修行的過程中,被陳月長老、阿澤師兄、梁哉師傅甚至是孫凱都提醒過這個問題,不過現在自己都在對方的控製之中,哪怕他無法強行抽出自己精血, 但是就這麽囚禁著自己,雲奕也沒有辦法。


    不過雲奕在思考的過程中突然意識到,不聽從來沒有提醒過自己這個問題,他偷偷將目光轉向不聽,發現它也正看著自己,卻給自己使了個安心的眼色。


    雲奕突然想起自己的結丹之法與常人不同,此種方式送出精血可能沒有普通修行者那樣嚴重後果,不聽的眼色就是佐證。


    他心中微微鬆了口氣,不過臉上還是演出一副糾結痛苦的模樣。


    洞內光線不好,那人似乎沒有發現雲奕和不聽的眼神交流,知道此時困難,繼續開口說道:“你若能幫我,我可以嚐試幫你再次恢複,你也可以留在我這裏直到恢複之後離開,包你吃住。”


    “在我之前應該還有別人吧,他們恢複了嗎?”


    “自然是恢複了。”


    “全部都恢複了?”雲奕追問道。


    那人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也不騙你,自然是有些沒有完全恢複的。”


    雲奕盯著他的眼睛,哪怕山洞裏看不清楚,繼續說道:“你殺了他們?”


    那人沒有再回答雲奕,雲奕也弄不清楚那些人剩下的結果,不過現在的自己看似好像還能自己選,實則是擺在他麵前的隻有一條路。


    他當然不能就這麽痛快的答應,不然對方肯定覺得自己有什麽辦法,這才和追問了這麽一番。


    “你要記得照顧好我馬,我還要用呢,記得包我吃住。”說著,雲奕走到那人身邊,伸出食指放在那盞青銅茶盞上麵,目光凝實,一會兒的功夫,一滴紅色的精血從指間滴落在青銅茶盞中。


    精血離體,一股虛弱感如同洪水一般襲來,雲奕這才發覺,原來自己的身體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段血管,都因充斥著靈氣而如此有力,此刻靈氣在體內消失,凡人血脈驅使這具身體竟然如此的吃力。


    身後的人群中立刻就走上前幾人將他從攙扶住,其他人則爆發出巨大的歡呼,那人也端起茶盞走回石座前,高舉手中得來的精血,開心的說道:“距離一百種精血,隻差最後一個了。”


    好在那人沒有出爾反爾,他手下的那些山賊也沒有偷摸對雲奕下手,他們攙扶著他到一旁的篝火旁邊,並在拿來兩個串著什麽動物腿部的肉木棍,夾在篝火上。


    失去靈氣保護的雲奕此刻體會到了秋季的冷,隻有靠近些篝火才好些。


    不聽也悄悄走到雲奕旁邊,它用尾巴輕輕蹭了蹭雲奕的身體,雲奕知道這是安慰他的意思。


    此時的雲奕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歡呼的山賊身上,而是放到了自己的丹田內,準確而說是內丹的內核上。


    因為結丹之法的不同,此刻的內丹不像是其他人的內丹,靈氣耗盡的枯萎枯癟的樣子,他的內丹僅剩下一個像向外延伸出根係的植物,沒有外部精神力外殼的限製此時的根係上已經開始匯聚出一些靈氣。


    這個發現讓雲奕眉頭一挑,心想用不了多久自己應該就能恢複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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