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番外為敘述周夫人在三角關係中的角色。因為開篇幾章很細致地刻劃了她的能力,所以借這個番外說一說這個女人的曲折感情曆程。或者說她與周鴻,徐氏之間的事兒。此番外中,她依然是絕對的主角,可能這個角度也絕然與大家所想的有所不一樣。總之,她是一個能人,一個好人,但絕對不是一個無所不能且好到了徹底的女人。


    周沈兩家一早結親,沈母沈兄早逝,周沈氏被龐氏接了過來視如親女,與龐氏之間相處十分親厚。周鵬這人性情十分溫潤,常常指點弟弟與周沈氏學業,周沈氏泰半知識起蒙於周鵬,在她心目中,周鵬正是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但是,誰知天妒英才,這樣的人,人間留不住。


    周鵬去世,周沈氏傷心不已,黯然神傷,夜夜獨坐,難免傷了身子,幾回病倒。沈澈怕女兒睹物思人,將女兒接回家,那時他已娶繼妻杜氏並生了兒子沈博吉。繼母與長女相處得並不好,或者說周沈氏當年與繼母杜氏相處遠不如與龐氏那麽親厚。杜氏認為還未正式成親周家卻將周沈氏接了過去,才使得自己與繼女關係搞成這樣;另外在外人看來,必然是自己這個繼室容不下原配子女,將其遣到了未婚夫家,所以她心裏並不喜周家。一見周鵬去世,立時接了長女歸家,想在其他人眼漲點麵子,顯示自己繼母仁厚之風。哪知周沈氏完全不給她這個機會,反而唱了反調,因為某事在族裏讓杜氏十分下不來台,杜氏覺得這是疏於管教才致,便越發嚴格要求長女。


    可想而知,以周沈氏的個性,哪會吃虧,在與繼母鬥法過程中,不僅沒吃虧,反而不時地讓杜氏出醜。那時周沈氏也是年少太過於鋒芒畢露,或者說太易於與人針鋒相對,所以這兩人關係,江河日下。某次沈澈出外經商,杜氏為某事與長女鬧氣,最後拿出長輩的姿態,非得在院中罰跪。那時沈家很低調,屋子也不是十分多,就讓周沈氏跪在庭中。杜氏娘家有急事找杜氏歸家,杜氏行得匆忙忘了這個茬了,更沒料到那天竟下了一場雨。正是秋寒時分,周沈氏賭氣,於是耗在雨裏不進屋。家中下人也少,勸了無用,隻得給小姐備了蓑衣。周沈氏得知爹爹明日歸家,想著自己要病一場,到時非得讓杜氏好看不可。沈博吉起夜,發現姐姐竟然還跪在外頭,於是好生哀求,周沈氏氣惱他娘,不理。沈博吉叫人來把姐姐抱進屋,被周沈氏斥了開去,沈博吉沒法,隻好又命人將一應雨具備置在姐姐頭上,縱是這樣,周沈氏雙腿還是見了水,寒意上湧。她的願望倒是達成了,如期病倒了,沈澈歸家大怒,認為杜氏背著自己虐待前妻長女,要不是念在兒子沈博吉的份上,隻怕就休了杜氏。從此,杜氏再不管長女如何。


    但周沈氏萬料不到,當日她一賭氣,卻是將子息緣份給賭掉了。那次來癸水,泡了一天,病了一場,醫生水平有限醫治不得力,結果落下寒症,日後與周鴻之間十年未孕,也有這個原因。


    而龐氏聽說周沈氏歸家不過半年,卻被繼母苛待,大病一場,她心疼不已,趕緊又差人來接了回去,說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反正這個兒媳是認定了。周鴻見周沈氏傷心,便盡量哄著,周沈氏心領這份情意,漸漸放開。


    龐氏覺得這個兒媳是怎麽看怎麽好,周複也覺得不錯,不過他顧慮的是長子之媳由次子繼娶,日後說出來不好聽。龐氏道:“與沈家結親並未宣揚,又未正式成親,怎會與律不合?”周複便點了頭。


    周鵬在死前,曾托付弟弟周鴻:“來日她若嫁於他人,你就當她為姐,好生往來,替我多多照顧於她。”周鴻那時還小,並不太懂這些,而且他著實是將周沈氏一直當作姐姐看待,平日裏也是“姐姐、姐姐”的叫著。然後父母說,這個姐姐要成為自己的妻子,周鴻有些錯愕,一時反應不過來。


    龐氏語二兒子道:“當可是應承於你哥多加照拂,哪有比娶她為妻更為妥當的?”


    周鴻問道:“沈家姐姐可點頭了?”


    周沈氏想著自己要回到沈家,必然是杜氏張羅自己的婚事,可自己與她鬧到那種程度,就怕對方在婚事上為難自己。她認為周家是再好不過的,心痛周鵬早逝,嫁到哪去,隻怕日後都不如成為周鵬的妻子。龐氏說讓她嫁給鴻弟弟,她想著這些年龐氏對自己的愛護,萬念俱灰的情況下,點了點頭。


    這兩人就這麽撮合起來了。周鴻有很長一段時間仍然私下裏稱呼周沈氏為姐姐,龐氏先時還嗔怪兒子不懂事,後來見周沈氏應得很自然,便也沒多管。可周鴻與周沈氏兩人相處,真的平淡至極,或者說是古代的真正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周沈氏因為自己比周鴻年長,故而端著姐姐的架子,卻無嬌妻的羞態,加上周鵬格外出色,她的敬仰有十分之七全給了那個早逝的男人,留給周鴻的敬慕實在是寥寥無幾。試想一個男人,尤其是古代男人,得不到妻子的敬重,也就少卻了男人的英雄情結,哪會予對方加倍憐惜?更何況,少年的周鴻其實非常有個性,因為那時想多讓周複夫妻對自己多加關注,所以時時與周複唱反調,可是因為周鵬的存在或存在過,這麽一對比,隻會讓周複越來越氣惱,周鴻的才華並不能得到認可。到得弱冠過後,周鴻的性子已養成,並不好改,氣得周複胡子一翹一翹的,心口總是發痛。周沈氏從旁勸導,可奈何她有時切入點並不好,反而讓周鴻更誤會為周沈氏就是父母安插在自己身邊專門監督自己的“錦衣衛”密探,有心事也極少與周沈氏說得。


    夫妻關係成這樣,那真是如人著鞋或飲水,外人瞧著合適或冷熱得宜,隻那穿鞋喝水的人才真正曉得自己喜好溫的燙的涼的,並不是端來一杯幹淨水喝下去就可以的。所以說,在周複夫妻眼裏,周鴻夫婦是十分般配的。唯有一樣:七八年了,不見周沈氏肚裏有動靜。


    龐氏著急,私下裏問兒媳同房的事宜。周沈氏麵紅耳赤,年輕的陳媽道二奶奶一個月不過一回。龐氏催兒子,周鴻道自己讀了一天書,沒氣力了,又道是氣短胸悶,嚇得龐氏也不敢再催了。


    可是就這樣的日子,經龐氏去世才打破。周鴻十分傷心,消沉,終感不孝,鋒芒斂了些。周沈氏在那時充分發揮了母性的光輝,讓周鴻意識到這個“姐姐”的真正身份是妻子,可是那時在守製,也不可能做出些情事來。但這兩人的事,才有趨暖春的態勢,陳嫂那時方鬆口氣,哪想到徐氏出現了。


    徐氏不隻是年輕周沈氏十來歲,更是貌美非凡,哪怕是一雙手當時毀容了,可是出自書香門第的那種嬌柔,尤其加上她曆了大難之後的淒楚哀絕之態,是個男人瞧在眼裏,都為之心痛不已。周鴻與周同兩兄弟皆然,一見便覺得憐惜萬分。


    周鴻這人其實很有才華,隻是因他大哥早逝所以周家人更為重視他大哥,認為他大哥才華更好。周鴻博古通今不說,詩詞歌賦樣樣來得,還識天文通音律,善,愛畫扇製扇,喜些雕件,與沈貞吉兄弟十分投合。可是徐氏出身蘇州名門徐家,那亦是一個好樂成癡的家族,其父對音律略差,卻是好詩書,徐氏彈得一手絕好的琴,還會畫得幾筆,又蒙父所教亦是知書識禮。偏這樣才色絕佳的人,卻屢遭了難,且遇到徐家那麽一個迂腐保守的宗族,這是她的不幸。


    周沈氏十來年無子,心中很是焦灼。周鴻早中了進士,如今隻等放官了,自可以娶妾的。若是妾生子女,到時她這個正室再如何能經營也是孤楚淒涼一人。心裏惶惶不安。語陳媽道:“鴻郎上任,我若不在其身側,隻怕終有一日他會娶妾的。不若……”她暗指當時正為出家無望而愁腸滿結生不如死的徐氏。


    陳嫂勸道:“夫人,她好樣貌,性子剛烈,隻怕到時有了子女,便眼高於頂,越了上來……”


    周沈氏想了想,道:“聽說烈馬馴服了,就好了。如今天下都無她安身立命之處,我此時給她偌大一份好處,她是個知書識禮的,要是懂得報恩,我與她之間斷然不會難相處。”


    陳嫂擔憂地道:“人心難測亦有貪性,就怕她得寸進尺,時日一長,忘了今朝夫人的恩德。”


    周沈氏歎氣,無奈地道:“不是她,便也有他人,誰讓我自個兒不爭氣?我若小心眼,來日郎君隻怕恨煞我,雖不會以無後而出妻,卻置我於獨院,到時……”不如主動出擊,博一個賢名,且討好了夫君,拉攏了他心。


    陳嫂勸道夫人三思,實在不行,大可以選個樣貌平平,不識字的。


    周沈氏搖頭道:“不知書無以知禮,那等貧戶人家的女子,最易得勢後忘了本。我若娶個貌醜的,必然有人說我無容人之心,既是要送於他,何妨麵上大方點。徐氏容好,他若知我這番心意,來日厚待我幾分,我便也知足了。”


    當時話是這般,隻是那時不知周鴻亦有多情一麵。待一旁瞧得男人對他人恁多情時,才知嫉妒日增,後悔亦晚矣。


    周沈氏與徐氏話姐妹情。徐氏知自己無法再入徐家,對沈氏感恩戴德,聽得沈氏之意,先是驚了,後來說自己怕是個不詳之人,便欲尋一庵出家為好。可庵堂嫌她年輕,不合律法要求的年紀,不收。徐氏絕望,幾欲尋死。


    周沈氏勸止。在徐氏麵前說了夫君諸多好話,徐氏點了頭。


    周鴻救徐氏時,當時確實隻是出於不能見死不救,並不是見色起心。可是待知曉對方的身世與坎坷經曆後,卻是心痛了,再略略經由周沈氏嘴裏讚得對方如何出色,便也心動了。


    你說沈氏當時是試探也好,還是私心也好,可是她才一說,周鴻那廂麵上半推半就,竟然立時就道謝。原來對方早有此意了,隻等自己開口了——周沈氏心裏五味雜陳,隻是話已出口了,她決意做一賢妻,讓自己在周鴻心中的地位不至於太卑下。


    那時周同晚了一步,說與劉氏聽時,周鴻已經與周沈氏商量妥當,欲娶為妾。而劉氏覺得娶這麽一個身份的女人,莫要誤了自家兒子大好前程,做個妾還差不多,是以不應允周同的要求。周同眼睜睜地瞧著二哥大聲與父親爭辯決意要娶徐氏為妾,周同那時沒膽量與父親爭執,退了一步,日後很是後悔、


    不過這時,周複聽說此事,不同意。可是那時周鴻卻已然得了周沈氏的許可,正好遇得周複昔日同年,對方認為這是美事一樁,便大方讓出院落,娶妾嘛,也無需父母之命了,就張羅上了。周複大怒,氣了一場,周鴻道自己已然迎娶了,雖是妾室,也絕不能做出出爾反爾的事來。周敘怒責侄兒無視禮教,讓其趕緊將此事作罷,周鴻卻堅持不聽,周敘失望。


    周複問周沈氏:你可有怨言?


    周鴻不等周沈氏答話,說這就是娘子主動給我尋的妾室。


    周複歎氣,語出一句:“你母臨終前,隻道後悔一事,當年……”當年龐氏故作大方,爭賢名,替周複娶了劉氏進門,周複氣惱要將劉氏休出,龐氏阻止。臨終前,方知二人誤會多年,大為後悔。


    周沈氏心感家舅的厚愛,可知周鴻現下對徐氏已然傾心,且木已成舟,不可再反複。那時心裏有過惶恐,有過幾絲悔意,早知當初不該在周鴻麵前有那個提議了。


    周鴻得徐氏,方知男女魚水之妙,貪戀閨情繾綣。徐氏很快承孕,周沈氏一喜一痛。周鴻感念妻子大度,待妻子更為尊重,可是尊多憐少。隻沈氏發現,十年來,她一直以為夫妻生活不過是一月一次的肉與肉的碰撞,哪想到,周鴻經了徐氏,再到得自己床上時,再不是原來的例行公事,而是對自己亦倍加溫柔愛撫,其手口所到之處,無一不讓自己動情動心。大惶。心知:錯了……


    她若這般認知,可知周鴻更是如何饜足的?與徐氏水融,方知世間男女之色溫柔之鄉可沉緬,快活淋漓又纏綿悱惻。於是待徐氏越發的寵愛。徐氏幾經大難後,得此良人,更是知足感恩,十分珍惜,小心謹慎。


    周沈氏心裏難過,既盼周鴻到自己屋中來,又反感這一切的快活卻是徐氏所致。她有時想:周鵬若在,自己隻怕比徐氏還快活。然後又起閨怨。可徐氏卻如先前她所料,在她麵前,循規蹈矩,絕無差錯。


    試想:若是一種食材,一直擺在那裏,也一直當做尋常不過的普通菜。可是某天,見別人餓得慌,於是大方地施舍於人:“拿去吧。”人拿了去,結果卻就這食材做了一道絕美佳肴來。新主人分了一杯羹於原主人。原主人嚐過後,既羨,且後悔:怎生到得他鍋裏,就這麽香起來了?新主人上門來謝恩,言道:“承蒙所賜,粗手濫製,若是姐姐中意,但管吩咐。原本是姐姐所有,不過是妹妹有緣,略施小技,不想竟植得滿庭滿院……”


    可周鴻雖然與這道菜有所類似,可終歸不是簡簡單單的那麽一道菜。周沈氏幡然醒悟。


    周鴻也不是一個見色就糊塗的人,一旦決定娶徐氏為妾時,就打定主意,要將徐氏的身份澄清,便央人再次到徐家提及。徐家拒不承認。周鴻無奈,隻得尋找當年的那些當事人。可是他的任命下來了,卻是沒法耽擱。那時周沈氏心裏酸楚難當,就提議自己歸家去暗中派人查證,周鴻帶了徐氏先行去任上。


    幾個月後,周沈氏卻在家中接到了周鴻那廂傳來的喜訊,徐氏快產子了。周沈氏再無心查證,語周鴻道:“當年的人都杳無音訊,一時難以查找,又不能通報官付查辦,隻怕得耗時耗日了……”


    周鴻見她一臉憔悴,心底非常過意不去,歉疚不已。“也不急在這一時,既如此,隻著人慢慢查找那些人得了伏狀便何,我們也不是為難章家的人,隻求他章家一念之仁,到官府做個見證,還她個清白,若不然,我心不安,她在後堂亦無顏宴見同僚家眷。”


    周沈氏聽到最後一句,周鴻明白無誤地表示他心疼了,她心中痛了,支吾以應。卻是暗裏讓下人不再查尋。陳忠回來稟告:“章家已離開原處,那牙婆得知我們在尋人,也嚇得躲起來了……”


    陳嫂這才知夫人為何當年獨獨選徐氏這樣如花似玉的一個嬌人兒做妾室。隻要徐氏身份一日不洗清,徐氏就翻不得身,永拿捏在夫人手上。


    文箐出生了。周鴻等了十來年,終於為人父,高興萬分,竟連公堂也不上了,請假三日,抱著嬰兒,父愛流淌。


    周沈氏瞧著繈褓淚流,語周鴻道:“妾身無所出,卻忝居正室,好生無顏見列祖列宗……”


    周鴻稱妻子賢良不過,若不是妻子大度,自己隻怕就是無兒女緣了。


    周沈氏這是又一次發現一個不同的周鴻,初為人父的他能對著才出生的嬰兒絮絮叨叨勝過婆子,一從公堂上下來,連同僚也懶得應酬,卻是著緊女兒。女兒的第一個笑,是對周鴻,女兒的第一回尿在人身上的對象亦是周鴻,女兒的第一……總之,周沈氏在一旁瞧得周鴻如癡如魔的小心捧著女兒看不夠,方知自己十來年一直沒讓周鴻如願,缺兒少女是他心中的遺憾。心思更重。


    周沈氏這些年不時吃藥,可她身子確實不好,寒症過重。徐氏到周家之前,周沈氏已有病在身,時好時壞。可她難得懷孕,而徐氏卻不知為何,剛生下女兒半歲不到,再次懷孕,周鴻十分高興,日日笑開懷,周沈氏是在一旁看著難過至極。正好周複那時病加重,乞休在家。於是周沈氏道自己歸家侍疾。臨走,又道徐氏既有孕在身,怕是受不了累,不若自己帶了文箐,也讓他見一見祖父。


    她說出這句話來時,周鴻卻是舍不得了。徐氏想到了當初自己應承的話:自己生下來的兒女,就當是夫人生養的一般。徐氏安慰周鴻,說是自己肚內有一個,隻姐姐孤身一人在家侍疾,嚴君若見得孫女,心情也會好些,有利養病,姐姐也能有個人慰藉。


    周鴻點頭。周沈氏帶了文箐,落寞歸家。路上與人同船,結果文箐染上了痘,嚇得周沈氏半死,這要是人在自己手裏,沒了,可如何?


    同船的那孩子,卻是周沈氏路上一時同情心而起搭他上了船,正是他出痘,連累了文箐。那小孩高燒幾天,沒了。而孩子的母親正好肚裏也有一個,一傷心,也沒了。周沈氏守了文箐許久,當時也以為人沒了,結果竟然命大,耗了過來。隻這麽一來,歸家晚了。


    陳媽在周宅中提及這事,言道:“夫人為了照顧小姐,不想肚內懷的孩子沒了……”


    周複大為痛心,寫信罵周鴻。周鴻聽說妻子為了照顧女兒才沒避開,亦傷了身子,隻怕以後再難懷上了,亦難過。徐氏道:“姐姐是為了箐兒之故,妾自感難安。不如,就將箐兒養於姐姐名下……”周鴻認為極好,回與周複,周複略對徐氏又多看兩眼,稍放心。徐氏頭胎雖為女兒,但有個女兒強過膝下全無,周複還是挺高興的,尤其是聽到又有了第二胎,忙讓兒子趕緊將徐氏也送回來好生照料。徐氏認為這是自己與家舅修複好關係的好機會,說服了周鴻,自己歸家。


    劉氏發現周複十分在意這個未出世的孩子,瞧出來周沈氏的不安。劉氏著鮑氏送粥於徐氏,多嘴地道了句:“這孩子可是家中盼望得緊的,二夫人更是著緊呢,四小姐來日是外姓家的人,這回要是生個少爺,二夫人定然會疼得更緊。如此一來,徐姨娘便可安心侍候二爺了。”徐氏心慌。讓出長女早就心疼,再將兒子也托出去,自己何嚐做過母親?


    周沈氏探望她越勤,徐氏越難過,兒子出生,女兒文箐長得一歲了已會叫人了,會叫媽,卻根本不會叫姨娘。徐氏暗裏掉淚,身子便有些不適。


    周沈氏見得,怕過了病氣,便將兒子從她身旁抱了開來,自己抱在懷裏,哼哼著兒歌哄嬰兒入睡,眼熱地瞧著這個小生命,十分羨慕徐氏。


    徐氏萬分緊張。陳嫂道:“小少爺長得可真正俊俏,十分肖似老爺……”


    徐氏發現生了兒子自己難得抱到身邊,更難過。劉氏時而來探視,說三道四。鬧得沈徐二人亦有些誤會難解


    出了月子,徐氏身子略好些,這才親自抱得兒子。將養好了身子,再去尋兒子,發現周沈氏手裏抱了兒子,身邊偎著女兒,女兒根本不要自己抱,難過。


    百日那天,太陽極好,在庭中開宴,小兒抱出來曬太陽見親人。旁邊有片水,為周複養的荷花塘,周瓏陪了徐氏抱著小兒玩,一邊逗弄著小兒一邊往後退,當時很熱鬧,也不知誰撞了周瓏,連帶徐氏與小兒都掉進了池塘。小兒吃水,然後得了一場病,沒了。


    周瓏挨訓,周沈氏為小姑子說了句公道話,將那犯事的人趕了出去。周複周鴻大為傷心。徐氏幾欲哭死。周鴻寫信慰道:“怕是我子息緣薄,無福。”又將了徐氏到身邊。


    而文箐卻在家中倍受寵愛,加上聰敏,活潑,很快逗得家人忘了那段悲傷。而直到文簡的出生,周鴻是再不敢讓他在繈褓中歸家了,生怕再出事來。不過文簡出生體弱,倒是好生養了下來。方士道:“這宅子不利於正室。”周複初不信。周沈氏卻聽得認真,正好周同準備在蘇州城裏買房子,周沈氏語四弟可以著意打聽好了。


    文簡在蜀出生,周沈氏趕了過去。徐氏已在周鴻麵前討得撫養的許可,抱了兒子隻送到周沈氏麵前於她看,卻是半分不離開自己的身旁,連乳母也不想請,周沈氏一來,大刀闊斧地作主:乳母必須得請。徐氏再度感覺不安,迫於周沈氏氣勢,未反對。


    周鴻見妻妾一片平和,兒女雙全,大感再無他求。文箐到徐氏身邊,已然不認得她,叫起姨娘來,全無半點恭敬之意,周鴻大愕。周沈氏道這是她祖父愛寵所致,再加上與姨娘也確實遠隔幾千裏,哪會識得?周鴻知這話是怪自己召了徐氏到身邊,便說不得其他。


    一日,審案完,周鴻突然又想起了徐氏清白身份還未了,不由得給家中周騰寫了封信,著其幫忙督辦。周騰隻想忙生意,並不認為此事有何重要。偏周同見到,上了心,費了不少時間與人力,訪得公,立下伏狀,後來奉於周複留存。鄧氏得知,心裏吃醋,正好當時想托付他為其弟尋親事,結果周同卻置之不管,而去查證徐氏一事,自然格外不平。


    周沈氏沒料到,眼見得周鴻就要再升官職,卻被人訐舉了一係列罪名,其中有兩則讓她後背發涼:一則是著下人在部經商,這是指陳忠,二則是徐氏為ji,周鴻娶為妾,犯律,當革職查辦。前者相對於後者來說,那自然不值一提,更何況本來這經商所得,有三成都給周鴻在官場上花銷到百姓中去了。


    此時,心中有鬼,病中忤悔,她才知當時的心眼不該有。但又自我安慰:“如此一來,鴻郎便可以在家安生過日子,徐氏亦因此條成為罪魁禍首,這一輩子莫想臨駕於自己之上,自己這個正室穩當了,再不會因旁的事被休離了……”


    但是周鴻遭水寇受傷後,周沈氏方才想到:他要沒了,自己更無法在周家掌事了。心中惶恐起來。


    徐氏如驚弓之鳥,再度認為自己是不祥之人,罪孽過重。女兒死後複生,根本不認自己這個姨娘,嚇煞她也,生怕兒子再沒了,自己就在周家立不下腳了,還能去哪?


    周夫人慰她你還有鴻郎,還有兒子。這時她是真看開了,隻求周鴻性命無憂,過了這一劫,便再不計較。她越發悉心教導女兒,償還罪過,隻求來日得她幾分回報,再不管周鴻與徐氏是否纏綿。


    周鴻一死,徐氏知自己是沒法在周家了。有一刻確實瘋瘋傻傻的,可是頭腦清醒時,才發現自己還是瘋了的好,瘋了,夫人棄不了自己,哪怕進家廟,亦能有機會瞧得兒女……


    周夫人臨終對陳媽語:我唯獨做了這麽一件半的虧心事,沒想到,老天爺給我這般報應來,隻是不該對鴻弟去的……


    文箐從吳師傅手裏接過當年販賣徐氏的牙婆伏狀,得知牙婆竟然仍在原地不遠處住著呢,大感詫異。且知曉當年是周夫人查辦此事,便知這裏頭許是有蹊蹺。一時周夫人在她心目中的老師形象坍塌了一角。問於陳媽,陳媽道:“小姐,夫人不過是一念之差,再說身為女人,誰人能……夫人對小姐的心思那真正勝過親生母親的,望小姐顧念這片舊情……”


    文箐鄭重地道:“我自是記母親的恩情不敢忘。如今說這些,人都沒了,也無用的。隻是,唉,陳媽,你不該瞞我這些舊事。母親走過的彎路,我不想再走,你多說一句與我聽,我又能如何?”


    陳媽泣不成聲。“小姐……”


    文箐擺擺手,道:“省得了,逝者為尊,人前身後事,莫亂開言。”


    就算,心裏那時小小地掠過一句話:當日周夫人若沒有那一念之差,而是將徐氏身份給查實了,澄清了,會如何?


    結果很明顯,周鴻不會出事,而她,也穿越不過來。真是恩也?緣也?


    終於急急碼完這個番外的結果。原不想介紹這麽多,隻簡單將周沈氏為何選了徐氏為周鴻妾的一個片斷,後來發現,這樣太淺了,便又重新碼起,這就是前傳之前的前傳吧。


    嗯,最後一章,4.20左右再上傳。今天的火車,探親可能要一心陪長輩,奔波中,沒時間上網了。請大家見諒。感謝所有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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