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麵麵觀正文362鳥糞也能美容


    瓊瑛帶了醫官來給文箐瞧病時,正逢鈴鐺出嫁前在開臉淨麵,而薑氏與華婧已家去。


    文箐的心疾才發作了一次,這是瓊瑛動了一下祖父的權利,把平日裏的醫官私用於朋友。文箐十分感動。醫官把完脈後,倒也沒診出甚麽大毛病來,隻道周家四小姐近日憂慮過重,脈息略有些弱,肝火虛旺些……


    陳媽聽得,小姐所為可不應了醫官這些話麽?打從遇難開始,到今日,雖然安居樂業,可是哪件事不是小姐打點,彌日累夜,殫精竭慮,實在不是她這個年紀所能做的。便一再勸文箐:食肆裏的事莫管了,且好生歇息著,反正有吃有喝的。


    這話不是一個兩個人說來,文箐也自省,確實自己這幾年過得眠思夢想勞心勞神,要這麽下去,隻怕本來是沒個心髒病的,也如林黛玉一般,早早地患上了心疾,最後死在這上麵,那可是虧慘了,自己費心費力,沒好好地享受,何苦來哉。更何況,年紀大了了,出嫁後更由不得自己,於是也開始為自己打算起來。


    想通了,便對眾人道:“從這月始,我再不管食肆的事了,杜家娘子養鴨的事也再不操心了,絨衣就交於嘉禾來打理,我呢,天天就在屋前宅後的地頭上摘些果子,吃他個腹滿肚圓的……”


    又對陳媽道:“陳媽,既然現下無事,我們自去瞧鈴鐺姐如何開臉,出嫁前做得哪些事來。你可再莫將我趕出門來。”


    她這是將在歸州的阿鸀出嫁的舊事重提,陳媽笑道:“我的小姐啊,你的吉日也沒兩年轉眼就到了,且好好瞧個明白,陳媽是巴不得的。陳媽以前錯了,小姐莫怪,莫怪……”


    家中和樂一團。瓊瑛遣了醫官,吃著地裏新下來的櫻桃,便也跟著文箐一起到舊宅中去觀摩。


    文箮陪同瓊瑛來,就是想讓瓊瑛玩得盡興些,以彌補上次靈岩山之行。便出主意道:“鈴鐺那屋子倒是小,咱們一個個瞧得可是沒樂趣,不如將那婆子叫到這院中來,咱們搭了涼棚,曬著太陽,且瞧那婆子的手藝如何。”


    眾人皆說好。


    要說那婆子,五十歲不到,人長得不十分出色,隻是格外引人注意的便是:從頭到腳,她將自身收拾得格外利索,一瞧上去,就覺得這人做活十分可靠。要說三姑六婆的嘴,文箐也不是沒見識到,比如楊婆子就是一張巧嘴,可這淨麵的婆子更是一張快嘴,手上動作不停,兩片嘴皮翻飛,說東道西,那是滔滔不絕,不見她嘴角起半點沫兒,不輸於後代的相聲演言的“幹淨”。


    文箐也覺得聽這些人說些話,人家就是專門跑後宅生意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此時在自適居中,盡挑揀半雅半俗的話來,隻是畢竟不識書,難免象當日楊婆子一般,說多錯多,可正是這些錯兒,才逗得人發笑。


    那婆子出了醜,哄得一眾人高興,便更加樂得賣弄,越發往錯裏說。


    瓊瑛聽得她那一嘴吳語,因為對方說得快,隻聽得七八分明白,不再象往日一般保持矜持,樂得一隻手支著腰,一支手捏帕子戳在腮上:“唉喲,我都笑痛了。”


    隻有鈴鐺可憐了,她最喜歡笑的,這會兒卻是笑不得,急得在一旁向小姐求情:“小姐,且讓她給我開完了麵,你們再笑吧。可憐可憐我吧……”


    華嫣憐自家丫環,做了個好人,對那婆子道:“婆婆,你方才說,這開臉,先觀麵,麵色肌膚便是千樣萬般,不如與我們細細說來。婆婆說得好,看中桌上哪樣,隻管說來……”


    嘉禾已將給婆子開臉的賞錢都備好了,放在涼棚的幾上。


    那婆子掃了一眼那大大的禮盤,很是歡喜,連聲道謝的時候,卻是眼光落在了紅紅的櫻桃上。


    瓊瑛小聲問文箐道:“嘍,隻怕看上這盆的櫻桃了……”


    文箐點了點頭,側首笑著對嘉禾道:“去廚房端碗燉奶,上麵綴兩個櫻桃。”


    那婆子收拾了工具,淨了手,坐在杌子上,一臉討好地與幾位小姐介紹起本行的東西來。“……婦人肌膚,麵白者美。隻這麵白者久經日曬,便也難免會麵黑。可這黑白之間,小姐方才問,到底是生來麵黑,還是日曬所致,婆子閱人不少,眼神還略略能區分得一二。比如正中這位小姐,自是天生麗礀,麵白嬌嫩,如嬰兒之膚,自是天生的麵白……”


    這婆子果真是有些曆練的,第一個指出來便是坐在正中央的瓊瑛,誇譽之詞,言之不盡。瓊瑛平日不出門,自是在深閨中,隻偶爾到旁人家串串門,難得曬太陽,是以在周家姐妹中,膚色最是白晳。


    文簹指著自己的臉道:“那我呢?”她還是一張孩子麵孔,白裏透紅,粉嘟嘟的,自然在眾姐妹中就顯得不是十分白,便有些擔憂。


    那婆子自是誇她是天生麵白的,文簹為難她道:“你定是想著賞錢,才故意這般說的。”


    婆子笑道:“五小姐,我再是哄旁人也不敢當著這麽多說誑語的。這膚色,說起來卻是名目不少,大體與小姐們道來,自是三項可觀:麵上膚色黑過身上肌膚者,隻要離了陽光時日一久自然又恢複白晳,反之則難白;向上肌膚黑但又細嫩的,則容易白,反之難白;皮肉顏色略黑麵寬鬆,容易變白,若是皮肉緊實黑亮,則難白。”


    文笒聽得著迷,刁難她道:“你說易白難白的,說歸說,且看真本事如何。我且問你:那麵黑身白者,你又有何法子讓麵色亦白晳起來?”


    文簹本想發問,被三姐搶了個先,不樂意了,一撇嘴道:“不曬太陽便是了。”


    那婆子點頭誇讚道:“五小姐說得甚是。麵在外風吹日曬才致,身有衣蔽在內故不受侵,如此,隻需每日熱巾蒸麵,少見陽光,多敷以熱帕,不用白粉,亦可漸白如初。”


    文箐見她說得頭頭是道,示意嘉禾將燉奶端來,一人一盞。


    那婆子瞧得這牛奶,也隻是聽說過,不曾吃過,隻瞧得黑亮漆碗映得那奶越發的白,淌過碗沿,留下一道白跡,碗中浮著幾個紅果,有櫻桃,又有五月泡……好生詫異,吞了下口水,誇道:“小姐們這是好生會保養。難怪肌膚個個如此水嫩細滑……”


    等到嘉禾又遞於自己一碗時,她立時就起身道謝,接了過去,學著其他小姐樣,舀了勺,一點一點地品嚐,隻覺得細滑勝過嫩豆腐,香卻濃於甜水,聽得嘉禾說是燉牛乳,連連喝了兩勺,隻覺意猶未盡,最後也顧不得什麽雅不雅,傾碗就往嘴裏喝。


    待入下碗來,她連連道:“唉呀,老婆子我這也是開過一次眼啊,還有這等好吃的物事來。”


    眾人瞧著她臉上,卻是哈哈大笑。


    你道為何?婆子喝得急了些,便在唇上留下一圈白來。鈴鐺剛才受了她手下的痛,這時笑過報,亦報複性地將鏡子遞於她道:“婆婆,快擦了吧。”


    那婆子樂哈哈地擦了,用勺子舀了碗裏的櫻桃,酸酸甜甜,甚是美味。“唉呀,老婆子這是好口福,得小姐們這個賞。”


    文簹嫌碗裏的櫻桃不夠,又從幾上舀了兩個,對那婆子道:“你莫說謝與不謝的,且快點與我們講講這膚白膚黑的事來,你講得好,我四姐再賞你幾個櫻桃帶回家給你孫子兒嚐嚐……”


    那婆子笑得合不攏嘴兒,接著又說了一些肌膚保養類的,最後卻提到了香玉膏,還推薦給周家人,說是冬日裏用最好。


    文簹樂不可支,笑得肚子有些痛,那婆子道:“你這是關公門前耍大刀,這香玉膏就是我四姐做出來的,你還到我們跟前來賣?笑死我了……”


    那婆子訝異地看著文箐,文箐笑道:“我倒是會製得。不過今日聽婆婆說得這肌膚一事,我倒是有了旁的興致來……”


    席柔趕緊道:“四姐姐,你可是要給嘉禾姐姐美容?”


    文箐打發走那婆子,道:“也不知那東西做出來,行還是不行。隻書上倒是這般說的。”


    瓊瑛高興地道:“我還想問箐妹妹呢,幾年不見嘉禾,這次來倒是見得她可是白淨好多了,正想向你討教討教呢,到底是如何打理的?”


    文簹搶先道:“四姐,那個鷹糞真找到了?我說,這東西能做來敷臉上嗎?我可不敢用的……”


    華嫣早先聽文箐提過鷹糞什麽的,很是奇怪,用來做甚麽。現下才知原來是用來敷臉用的,便也有些不自然。“箐妹,做成了?”


    文箐搖一搖頭,道:“我連鷹都沒見過呢。還是商先生那日與文簡提及,鷹糞要是尋不著,不妨試試鴿糞。”


    後來,席韌聽到這事,就問過好幾個醫生,鷹糞在中藥裏倒是少有,隻是鴿糞倒是常見,中藥裏用來治斑痕的。


    文箐那時還有些猶疑,可是,嘉禾倒是勇氣非凡,道:“小姐,你費了這麽多心血在我這臉上,反正那鴿糞也是能治斑痕的,想來無害,我且試一試就是了。”


    “試過了?”瓊瑛聽得有些惡心,可見嘉禾麵上並沒有長出什麽東西來,文箐既然推出這個,必然是覺得有用才說的。隻是穩妥起見,加之有些好奇,忍不住又道:“箐妹妹,你這是哪裏曉得的方子?”


    說起這方子來,不得不提一下,文箐那一年與許先生去杭州收書的事,殘書破敗不堪,舀了回來,後來就由沈貞吉與沈顓幫著修補,沈顓重新抄譽,見得這一個方子,便送了過來。


    文箮問道:“既是古方,想來容易失傳的,所以咱們也是不曉得,這旁人自然也是沒做出來。若是不說那是鴿糞做得的,我們買來用了,哪會曉得這個。四妹妹,有這東西,你可是沒與我透露半個字。”


    華嫣笑道:“莫說瞞著你,她們二人亦瞞著我與與鈴鐺,我日日與箐妹在一起,竟也不曉得嘉禾已開始用這些了。”


    文簹盯著嘉禾的臉瞧:“我沒瞧得你臉又白了些啊,當過比當年我第一次見得你的時候,那可是白了不知多少呢。那時就是黑炭……”話沒說完,被文笒捏了下胳膊.


    文笒道:“你日日與她見麵,就是她一天比天白,你也看不出來的。隻我們隔上些日子,再一瞧,自然能發現得了。二姐,你說是不是?”


    文箮點了個頭。“四姐,你快莫賣關子,且說說這是如何一回事。”


    文箐衝嘉禾一笑,道:“要不然,你當眾與各位姐姐們說一說。”嘉禾輕快地應了一聲,從屋裏端出一個小壇子,旁邊甜兒快手快腳地端來一盆溫水。


    阿真聽得十分心動,幫自家小姐看得甚是仔細。隻見嘉禾打開密封的小壇子,在麵盆中弄濕了麵巾,也不全擰幹了,先清洗了下臉,趁著臉上還滴水之際,從壇子裏取出一小勺來倒在手上,慢慢揉搓開來,再塗在麵上,細細在在麵上研摩,稍後再洗淨了。此時她臉上紅騰騰的。


    “就這麽簡單?用這個來潔麵,就增白又祛斑?”文簹把嘉禾當木偶一般檢查其麵孔,這裏掐一下,那裏捏一把,嘴裏還道:“嘉禾,你麵上好嫩好滑的,雀斑少了好多……不細看我還真沒瞧出來。”


    文箐坐在那裏,吃了一個櫻桃,慢悠悠地道:“以前也給她用過連翹,瞧著效果不太大,這次用這個,也才半個來月,我也不知到底有用沒用,隻嘉禾自己說,這個比那個強很多……”


    文箮了然地“哦”了一聲道:“那連翹,四妹說與我姆媽用,倒是有用得很呢。”


    阿真自然就趕緊問嘉禾連翹如何個用法。嘉禾道:“就是采來花,還有那果子沒熟的時候,曬幹,放水裏煮上三刻來鍾,用來洗麵熱敷。”


    瓊瑛問文箐現下這個方子裏的物事難尋不難事,文箐笑道:“除了鷹糞,很是為難,其他倒是十分好得。大抵就是:白芷、川椒、檀香、丁香、三奈、白擎天皮、苦參、防風、木通等,研為末用來洗麵即可。亦可泡在水盆中,慢慢洗來……”又叮囑她道,“這個鷹糞,尋不到,便用鴿子白。目前嘉禾用來,倒是行得通的。”


    文簹放開了嘉禾,拉著文箐道:“四姐姐,我想起來了,我家表姐鼻頭處還長了一粒粒十分小的那個甚麽來著,正發愁呢……”


    文笒插嘴道:“你說的是酒刺吧。”


    文箮一點沒意識到自己在說的是令她李家表姐的傷心事,當然,對方也不在場,誰也沒在意這個人來。“對,對就是這個。四姐,你說,這酒刺有法子嗎?”


    文箐笑道:“我也不曉得有用沒用。不過那方子說是能除斑與酒刺,要不你且從嘉禾這裏舀些過去,與你表姐用上一用。”


    人人都愛美。更何況是在室少女,一群人聚在一起,這個話題自是避免不了。


    華嫣出主意道:“現下早鳳仙開了些,要不然,咱們下午再去研點鳳仙花?”


    眾人都道是好主意。瓊瑛卻道:“我倒是想與四姐姐到地頭去轉一轉……”


    話說,這個方子是真的。而鴿子糞是美容原料之一的事,在十多年前,曾聽一人說過,這人是個中醫,而且當時他提到某美容產品時,曾開玩笑半真半假地說:“那有什麽好抹的。我要是說出來,鴿子糞做成的,你還會買?”雖然無法再去與這人驗證,不過鴿子白,確實是中藥,用來美白祛斑的,這不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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