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麵麵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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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箐心下突地一跳,穩住心神,道:“易主了?可是,這鋪麵如今賃給我們,他要買賣,定得先征求我們的許可,房東怎麽未提前與咱們說?”


    文箐此時有些後悔,以前生怕用錢緊張,吸取了三舅的教訓,不敢將錢全部投出,於是小心為上手裏總是存點活錢,當日就隻是賃鋪子。哪想到,終歸那鋪麵是人家的,人家要違約,自己生意則剛開張,這……


    這回,等於是她自己授人把柄,活活被人製約了。甚是不痛快。


    褚群鼻上冷汗直冒,見小姐也是很緊張,他隻恨自己才知曉這件事,小姐措手不及,他也同樣想不出好辦法來。“這都是我的錯,我隻想著交了他一年的房錢,便沒再去與他多打交道。”


    當初,文箐想毀約,那房主死活不同意退錢,隻強調文箐賃了一年,其他概不負責。“咱們開業時不是專門給他送了菜食過去嗎?那時他也不透露口風,好端端地為何就突然賣於人了?算了,莫管他如何,隻咱們有約在先,他私自轉賣於人在後,咱們隻管繼續做咱們的買賣。難道房子易主了,新房主不顧原賃約,不讓我們做了?”


    她觀褚群的表情,顯然是自己所料不差。褚群開口說出來是:“如今,新房主卻是不太好說話,竟要攆了咱們,食肆隻怕開不下去了。”


    “他還講不講道理了?這房子突然易主,我有契在先,按律也該優先咱們才是。我沒怪責他們違例就已算好的了,怎的還敢來趕我們?李家舅舅不就在衙門嗎?咱們找他去……”文箐想到這事,突然就想到了歸州劉老頭惡意騙房租一事。


    褚群灰敗著臉道:“小姐,房主曾想賣那鋪麵與咱們,隻是九月份時咱們要退房,如今人家就是拿了那時的借口來說事兒;再者而言,那鋪麵不是直接賣的……”


    文箐給他這句話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賣的?那屋子又怎麽著是易主了?你把這事好生給我說個明白,我都糊塗了。”


    原來是房主年邁,子早喪,膝下隻有一孫,被其管教得不知人間險惡,年少天真無知得很,更不懂經營。前些日子房主病了,急著用錢,而文箐那時又鬧著要退租,他自然是不同意,後來見文箐食肆開張,才略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每年租金倒也能維持生活。可是,不曾想,上月其孫心憂切,出門取藥時結識一友,那人有些賺錢營生來錢極快。其孫當時不以為然,取了十貫鈔,沒想到過幾日其友人還回來五十貫鈔,再過幾日,其友又勸其投資,這回其孫將上回的一十貫鈔付於其,這次則是二百貫鈔,如此往複幾次,其孫亦覺得其友來錢實是太快,不免心動,問及詳情。道是賭蛐蛐,而且這蛐蛐本來就是蘇州一霸,無出其右,穩賺不賠,還帶他去瞧了一回。又說最近有場大賭,若入錢千貫,定有五千貫以上賺頭,若是入錢萬貫,定是十萬貫賺頭,勸其入夥。其孫這時已起貪財之意,蠢蠢欲動,聽其友所勸,背著祖父私自將這鋪麵便折價入了股。先小小地試了兩次蛐蛐皆是贏,人人道他是今日鴻運來臨,吉星高照,賭運勃發必定發大財了,他想走也就沒走得了,被友人拉住再押,一輸一贏,輸大贏小,想扳回本,最後是輸紅了眼,輸了個精光。鋪麵由此易主。


    文箐一聽,哭笑不得。多明顯啊,這就是個局啊。“也就是說,這鋪麵被房主孫子做為賭本,押給人家了,所以不能按買賣那樣來論了。新房主要趕我們走,我們也隻能找舊房主去理論?最多不過是討回些租金,這有甚麽用啊……”


    褚群一臉喪氣,頭低垂,請罪道:“小姐,都怨我,我也是生氣不已,很是不甘,便尋上原房主家中……”


    沒想到,惹了禍。原房主本來有些病,其孫賭輸了,不敢說與祖父聽。結果褚群上門去尋理由,做祖父的自是不知,著人尋回其孫。其孫支吾其言欲做掩飾,責褚群亂說話,褚群見這情狀自然是惱怒,當麵將事兒說將出來,其孫這時才慟哭說了實情。老房主一口痰卡住了,氣沒上來,於是,人沒了……其孫怨怪到褚群頭上,要褚群賠償祖父命來。褚群一見事已如此,討個公道不成,倒被一條人命纏上身,和這無知少年又論不出個公道來。


    原房主氣死了?文箐聽到後半段,真正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降。自己的食肆也就是想找人賠償,現下都沒法子了?


    嘉禾聽了,惱道:“好沒道理。這不明明是作孫子的做了不孝之事活活氣死他祖父嗎?怎的還誣上了褚管事你了?”


    文箐皺了皺眉,道:“那孫子本來就不懂事,被人一哄上了當,祖父又被氣死了,他沒處發泄,自然是賴上了褚管事。想來,咱們就算找他們理論,隻怕那違約的房錢也要不回來了。”


    可不是,原房主孫子現下六神無主,纏上褚群,而褚群逼他,他則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已然沒道理可講了。能擺脫那人廝纏,已是幸事了。


    褚群苦著臉道:“他非說是我上門才致他祖父沒了,先是讓我賠命一條,後來又賴著我給他賠喪葬費。這種人,又沒法與之講道理,我求到三爺處,得李家舅爺出手相助,才脫了身。”


    文箐直歎氣,房錢是小事,喪葬費本來與自己無關,不可能讓自己出,隻是,食肆開不下去了。“新房主那邊要價如何?”


    褚群哭喪著臉,道:“我連人都沒法見著,昨日上午才聽其下人來知會,著這兩日趕緊搬,否則鋪子裏的桌椅碗筷廚具到時……小姐,我覺得這事蹊蹺得很,是不是他們衝著咱們的食肆來的?哪家眼紅咱們食肆生意紅火,然後連帶房主也給害了去?否則哪有這般不通情理的,立時攆人的,也不與我們談條件的?”


    他雖然急得嘴角起泡,滿額頭皺紋,可是,畢竟也是生意場上混的,想了想,隻覺事兒不是這般簡單,於是自己在來時的路上想了一路,連猜帶想,隻覺得有人心懷不軌,明著是賭了這鋪麵去,實際上,隻怕是要自家食肆沒有立足之地。


    文箐聽他這麽一說,長長地歎一口氣,說實話,她也有這麽想法,可是無憑無據的。隻是新房主不露麵,不給洽談的機會,明擺著是不給現在的食肆東家麵子,想來是談不成了。“我三叔那邊如何說?”


    “三爺那邊隻說讓人在查這事。這事也是昨兒個下午到今天上午發生的,我這一脫身,急著趕來知會小姐。”褚群臉色蒼白,昨晚一宿未睡,被原房主小孫子纏了一夜,現下腦子都有些發懵。


    明明大好的生意,自己做掌櫃的正有點風生水起的感覺,哪知,轉眼間就成空。這個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簡直沒法接受。所以當時他在原房主那裏,揪著其孫子鬧翻了,回過頭來,才發現房主氣死了。這下倒了大黴了,連帶著小姐食肆開不成,錢也要不回來了。


    同樣,對文箐也是,她愣愣地聽著嘉禾道:“方才小姐還與我們在大棚裏說,送些剛結出來的菜到食肆,怎的一轉眼就這樣了?”


    是啊,眼見得大棚內是一片欣欣向榮景致,她也夢想著食肆是紅火蒸蒸日上財源滾滾而來,可是,誰知突然就突然被人一棒子打了下來。“我去城裏,且問三叔有何辦法。”事實上,她內心深處也知沒什麽回旋的餘地了。


    她才到城裏,李氏說她今年可能是時運不濟,開個食肆竟惹出人命來,好在是自家弟弟擺平了,隻是食肆肯定開不成了。


    文箐苦笑。李氏嘮嘮叨叨道:“過幾日,要不你去觀裏燒注香?”


    文箐點了個頭,謝了她的好意。有些事,防不勝防,求菩薩,菩薩能忙得過來嗎?


    李氏開始說起旁的事來,其中有一件又讓文箐心煩不已。“你長房大姑媽,近日要宴客,喜得貴子呢。”


    文箐呆了一下,過一會兒才明白她指的是周玫。“同二伯母一樣?那大姑媽也算是得償所願了,怎麽之前沒聽家裏人提及?這等喜事,隻怕是要大操辦一場。”


    李氏一撇嘴,不屑地道:“那可沒法同你二伯母相提並論。她肚裏可是生不出兒子來,那是從人家肚皮裏崩出來的……”


    文箐更是愣了。“嬌表姐也新添姨娘了?”


    “甚麽姨娘?她家哪能娶得了妾室?不過是個旁人家的丫頭,借腹生子,氣死你大姑媽了,今日來人,讓咱們去喝洗三酒。哪裏是喝酒啊,實是指望著咱們作為娘家人,去給她壯門麵,撐腰呢。”


    文箐一想到周玫就沒甚麽好感,尤其是徐家,那就更沒好感,甚至於對徐家人十分的排斥,真不想聽到徐家的事兒。“三嬸是說,咱們要去送禮?我現下忙著這事兒,哪裏還有心思去吃喜宴,隻怕人家嫌我給她帶去了晦氣。我瞧,我還是不去了,這禮嘛,三嬸幫我一起帶過去。”


    李氏白眼一翻,嗓子又拔尖了一些,道:“我才懶得去呢。她家生了兒子,又不是她肚裏生來的,是拿女兒換來的呢有甚麽可喜的。”


    文箐小小地吃一驚:“換?徐嬌表姐?她怎麽了?”


    “哦,你不在家,這事隻怕沒人與你提過。你大姑媽家是要同江家攀親呢,如今生兒子的丫環正是江家下人,你說這買賣,徐家是不是賺了?用一個女兒換一個兒子來……”


    江家真要與徐家聯姻?徐嬌當日與其姐的話,看來成真了。在她們姐妹來說,倒是各得歸屬。文箐心裏冷哼一聲,耳聽李氏繼續道:“江家當初那麽害你三舅一家,又害你大舅,連帶著將我們一家也害了進去,這仇可大了去了我們家如今可半點不想與他通來往,更沒法坐一桌你三叔氣壞了,這禮真不想送明日給她半匹布,讓你大伯母帶過去”


    雷氏?雷氏上次因為文筼的婚事差被兒被徐妍搶走,暗中十分生周玫的氣,這會兒她能去給周玫撐腰?“大伯母親自去?”


    李氏歎口氣道:“她不去能行嗎?你二伯母有孕在身,是不能去的。你二伯父去,也隻一個人;至於你,就算想去也不頂事,你二伯母想讓我去,我實在不想見江家的人,不去;你四嬸怕是要去的,好不容易有機會讓她露臉呢,她從長沙回來,一直盼著出門長些威風,哼……”


    文箐最煩這些家長裏短的事,可是不應付不成。“三嬸送哪些?我也照樣備一份,這些我都不懂。”她心裏煩死了,實在沒心力管這個,於是隻拜托李氏去辦。


    李氏吊著嗓子道:“辦甚麽啊?方才還與你二伯母說起,若咱們禮送重了,那是白白便宜人家生的那個小的了,好象咱們巴不得人家給徐家生了兒子,這是討好那小的呢。”


    文箐沒想到還有多麽心思在裏頭。“那真的就一匹布?再送幾升米一百來貫鈔?”


    李氏煩躁地道:“這也是個煩心事,鬧得一家都不安寧。你二伯父生氣了,不想去。可是他不去,沒人為你大姑媽撐腰,來大姑媽在徐家日子更不好過。萬幸的那是個外頭丫環生的,還不是甚麽妾室,若不然……”說到這裏,方才想到文箐也是妾室徐氏所生,便刹住了嘴。


    文箐裝作沒聽見。


    周騰歸家,歎氣,說那食肆已作為賭注抵給人了,有原房主孫子的親筆簽字做據,且有一幹人為證。至於新的房主,則是江家的親家:刁家。周騰也不想與其打交道。


    文箐這下算是死了心,剛開張的紅紅火火的食肆要關門了,之前白高興了,一腔心血付水流。她很是惆悵。吩咐褚群道:“明日我與你且去尋尋鋪麵,下午你著人先將桌椅碗筷還有廚具餐具,都搬到我二伯母宅子裏去。”這邊房子是鄧氏名下,她要是搬這些回來,鄧氏隻怕又要借機狠狠奚落一回,然後說地兒不夠,她是不想聽鄧氏說三道四了。


    可是,福無雙至,禍,卻不單行。


    次日,她與褚群上街去尋經紀,經過有生意往來的肖家成衣鋪子時,就聽到內裏鬧哄哄的,然後管事的一見到褚群就迎了出來,接著發現了文箐,立時一臉苦相叫道:“周家小姐,您來得正好,現下有麻煩了……我方才派了夥計去請東家娘子,東家娘子今日外出訪友,我也急得沒辦法,還想遣夥計去知會周小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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