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雖是小心謹慎又大膽地應付了周忱等人,心知此事必會傳開來,隻是不曾想到,果然在周家引起了軒然大。


    她返回後院,立時便被文笒等眾姐妹圍住。由於祝壽,親戚來得特別多,周玫還特意將兩個女兒帶了過一,大的叫徐妍同周瓏差不多,今年及笄,小的同文箮一般大,名為徐嬌。二位表姐皆長得特別嬌弱的樣子,行路有如弱柳迎風。聽說二人皆習樂,彈得一手好琴。文箐是到了隔日初九那天才隱約聞聽,情不自禁想起姨娘來。


    對於文箐竟然能到書房去與祖父一輩的大官打交道,所有女孩子都流露出了羨慕之意,尤其是文筠,反複不停地念叨四姐之厲害,其實她也說不出個所以來。文簹在一邊自是沒好氣地道:“你總是嘴裏掛著四姐如何如何,有本事,改日便到你。”


    文筠生氣,頂嘴:“我又沒說你好壞,你管我呢。”說完,恨恨地扭過身子,隻緊緊地隨著文箐。


    文筼一麵要與表姐徐妍聊天,一麵還要協調眾姐妹之間的小口角,很是忙碌。同樣忙碌的是周家所有女人,魏氏今天笑得嘴兒合不攏兒,在後院被一群女人圍著祝壽。隻是,文箐姐弟被周忱所讚譽一事,沒隔多久便傳到她耳裏去了。聽完崔氏的話,偷空,她問了一句雷氏:“文筵不是跟著祖父嗎?怎麽……”


    雷氏隻忙著幫母親應酬這些來賀壽的娘子,哪顧得自家大兒子的事,自是不解。魏氏嫌她糊裏糊塗,稍斂了笑。崔氏忙在一旁道:“況大人倒是同小爺聊了甚久,又考較了大少爺的功課。”魏氏這才十分高興,堆起來了笑容,一張胖臉十足光鮮。


    文箐於昨日提前送的賀禮,正是小劉掌櫃送的那套木雕盒子,隻是文箐裝滿了藥膏,美其名曰:“香露脂”。又送了長房各人一小份,文箮是極之喜歡,她因為在家作活計,冬日裏手腳凍腫,自是認為四妹這是雪中送炭。


    長房三個姐姐也禮尚往來,格外關切起文箐臉上的傷。年幼,傷果然好得快,不過是三日多功夫,文箐臉上的傷便結了痂,細看,有掉痂的地方會有些痕跡。文筼對當日自己沒有攔好嚴氏,讓文箐挨打,十分愧疚,此時亦放心地道:“這下大好,四妹終不致毀容。”


    不僅是在長房那邊,文箐在麵上似乎得了眾人關照,從伯祖父到各堂兄及堂姐,甚至長房的下人婆子,一時之間,似乎再次蒙了老天爺垂青,成為話題。便是在李氏與鄧氏看來,隻覺文箐太招搖了,如此風光,自己作為嬸子,並不覺得與有榮焉,隻暗恨為何世人皆讚其獨到不同尋常。


    李氏在屋裏對餘氏抱怨道:“也實在太不同尋常了,哪個女子敢在知府大人巡撫大人麵前大放厥詞。再者而言,她這番話,便是哪個都曉得,積蓄安家,家有餘糧萬事不愁。偏她說出來,好似就是甚麽大道理不成?”


    餘氏先是應和,後又如實地說得幾句:“四小姐說的話本是平常,奈何她硬是往大理上靠,這便不尋常了。再者而言,四小姐這膽量,也實是非尋常。若是我等見了知府大人,早就腿軟口拙不能言了……”


    李氏惱道:“不過是膽大妄為罷了。偏還人人都稱之,於是越發在家裏目無尊長了。長房說罰她,瞧,不過是手臂錯位,最後那些責罰不了了之,偏隻有禁足,又說家中有喜事,這來來往往,竟連一府大人都見得過,哪是甚麽禁足?”


    她怨怪完文箐,又惱為何當時文笈亦在場,怎麽隻有文簡說得那些話,偏文笈嘴笨,不曾說得?自己夫婦打理家業,難道還不如文箐口上之言?


    周同聞得文箐姐弟被巡撫大人讚譽,甚是高興,他也隻是去年周複過巨,周忱來悼念時拜見過一次。於是督促文籌,需得向六弟學習。鄧氏聽了,見文籌噘著吲,便心中不喜,認為在周同眼裏,但凡文箐姐弟放個屁都是香的,偏自家兒女全是臭的。可是說不得,生怕再與周同起衝突,隻記在心裏,暗中禱告,快點分家,遠離文箐姐弟。


    周騰知此事,又知伯父給況鍾題的字,反應卻截然與李氏相反,隻是高興地與四弟周同道:“甚好,甚好……侄兒侄女若得知府大人等垂青,以後有這屋關係,咱們同官府往來更是融洽。南直隸的盜匪,若真能一舉盡滅,那可是於商人大為有利,再不用擔驚受怕了。”因前一任知府放任盜匪不管,偏蘇州府同知張大人是個重私利的,也是半點兒不管事務,反而暗裏或與人勾結謀私。周騰是越說越興奮,對來日信心百倍,隻覺家業必定在自己手中會越發興盛,更是打定主意——家還是不分為好。


    到了當晚,無人時分,崔氏在魏氏麵前提及巡撫大人周忱竟出言暗中相問文箐親事,魏氏一言不發,沉吟不語,過會方道:“他雖是巡先卻是京官,家眷都留京,或許有別的思量才過問一句罷了。我們與他同姓,又通不得婚姻。再者,文箐早與沈家締結有約,隻莫要入了沈家人耳裏,也無甚大幹係。”


    隻是周玫中得這話,卻暗自計較上了。問母親,況知府家可有合適的未婚兒女。魏氏聽女兒這一問,也愣了。況夫人因在家守製,故這次壽宴沒來周家。


    周玫在徐氏中,先時得寵,奈何這麽年,隻生得兩個女兒,竟是連半個兒子的影也沒見著,於是日日憂心此事。前些日子,再次給自家男人安排了個通環丫頭,還沒見有甚麽消息呢。徐家對她的臉子也越發隻是麵上暫且過得去,轉過身去卻是嫌棄她,於是她不得不請魏氏幫著打聽有好的門第,風光嫁了女兒,便也能讓自己增幾分光。


    徐妍已經定了親,為蘇州大富江家。隻小女兒徐嬌,周玫左挑右選,甚是不滿意。魏氏留了女兒與外甥女在家長住一段時間。周玫自是十分樂意。


    長房的人事暫且慢敘,先說文箐這頭。沈家因為文箐的三舅即沈博吉,新喪,沈家長房需得守製一年,故而在喪期,不得聞喜樂與慶宴。是故,初七提前打發了劉四喜夫婦過來送禮。


    魏氏極高興,又邀請沈家的當家大奶隔兩日務必過來,自己好單獨酬謝。劉娘子麵上自是客氣地替沈大奶應承下來,隻是一返回長洲沈家,便一五一十地將文箐歸家短短幾日受的委屈全部說與沈大奶薑氏聽。


    劉娘子說完,看著沈大奶不吭聲,便謹慎地揀了個話題道:“昔年,大姑奶奶亦是年少便去了周家。若是周家對表小姐照顧不到,咱們亦可以有這個借口,接了表小姐過來……”


    沈薑氏聽得她的話,便緊皺了一下眉頭,稍後與家姑亦揀了些能聽的回複了。轉頭便問自家男人沈貞吉,文箐周家到底如何一個處境。沈貞吉也不過是同文箐見得短短的兩麵,便匆匆話別,哪裏曉得文箐在周家究竟如何。不過是周敘好似喜文箐姐弟,自是認為不會有人為難他們。


    沈薑氏歎氣,顓兒他們父子白去了,甚麽事也不曉得。最後思量來,思量去,便打定主意,初九便往周家而來。


    結果一見文箐的麵,便被她臉上的疤嚇一跳,又聽得手肘錯位,還要被罰打,自是心疼萬分,抱了文箐在懷裏哭道:“你放心,大舅姆一定替你討個公道。”


    文箐被她緊緊地摟著,其實左胳膊亦被碰觸得發疼,卻隻能強忍著。她這是第一次見到沈薑氏,興許日後便是自己的婆婆,於是格外小心。


    沈薑氏個子不高不矮,身子略有些發胖的,也梳時下的低髻,不著首飾,穿得一身淺色袍子。文箐特意留心下,才發現她果然是一雙小腳,於是自己忙把腳細細地藏在裙下,也不敢讓嘉禾背了,免得被薑氏看到自己的天足。能瞞一天是一天,等大了,瞞不了了,也不能纏了,到時薑氏也拿自己沒奈何。


    沈薑氏去見魏氏,魏氏是十分和顏悅色,拉著她說長道短,尤其感謝沈家節前送來的幾盆蘭花,給自己室內增添了不少雅趣。薑氏與她打著哈哈,稍後,即作不經意地提起文箐受傷的事。“老夫人,想來箐兒之所以在家犯事,都是我家大妹沒教導好啊……”說到此,便垂淚,哽咽道,“可惜她已不在了,我這廂來給老夫人與幾位嫂子們賠禮道歉了。”


    她不說文箐錯,隻說是自家妹妹——周夫人的錯,沒教導好兒女,才讓文箐失了規矩。她說時語氣十分低沉綿軟,這直接就拿死人來堵魏氏與周家其他女人的話,卻是如一團棉絮,緊緊地卡著周家女人的嘴。


    魏氏麵露尷尬,誰能說個死人的不好呢?她訕訕地道不過是文箐新歸家,不懂規矩,自是要教導,為讓她長記性,才不得不動用家法。再說,最後也沒有打。


    薑氏卻拉著文箐,摸著她的臉,又扯起她的衣袖,說手肘處仍然青紫一片呢,便可憐起文箐來,從頭一直到腳,竟然到處都是傷。


    她這麽說起來,魏氏接不得茬,偏李氏在一旁,好似自己真責打了文箐一般,便道:她大舅姆,箐兒那腳傷可是在杭州時跌的……


    薑氏點頭,道:“三嬸說得極是,箐兒不是傷這便是傷那,看來這性子也太毛躁了,是需得好好教導才是。”她既是舅姆,又是未來文箐舅姑,其他人也不好多說。這些話,句句都明裏暗裏指責周家沒有將文箐姐弟照顧妥當。


    最後,沈薑氏提到自己家姑甚是想念文箐姐弟,可惜如今他們姐弟出不得門。魏氏這才想到自己罰文箐禁足時間長呢。想來薑氏已知,便道禁足隻到元宵過後。


    薑氏道:“那甚好。我家祭祖是清明日,想來那時箐兒足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那時節,亦是不太冷了……”


    魏氏聽明白她所指,便點了點頭,應允清明掃過墓後,讓文箐姐弟去拜見外祖父外祖母。


    文箐在旁聽著薑氏與魏氏你一句我一句,表麵看起來好似閑話家常一般,卻是把自己的行期都說妥了。唉,有娘舅在,好辦事。


    薑氏最後拿出去年周夫人送給沈家的兩個鋪子的帳本以及文契,道是自己去年替自家大妹管著,如今既然文箐姐弟歸家了,這鋪子還是由周家來打理為妥。


    說著此話時,隻掃過李氏。李氏愣愣地看著桌上的帳本,沈薑氏這是什麽意思?


    對不起,身體不適,感冒,咽炎,鼻炎,齊齊襲來。發燒頭暈,腦子裏一團漿糊,手背打了點滴,太瘦,跳針,都不太好敲字了。傍晚才歸家,寫得零亂。明天要是好起來,再好好修改一下,整理整理。今日隻為不斷更,讓各位久等了。爭取明天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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