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能二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嗬嗬。大約是晚上七點半左右吧。


    趙奶媽搖搖頭,又點點頭,拉了沈肇坐在小條凳上。她嗓子又是哭,又是說話,估計這一下午到晚上也沒喝口水,都已然啞了,說出來的聲音也不那麽好聽了,本來有言語不順暢的緣故,這下文箐連猜帶蒙也聽不出來了。問了一句:“外祖母,我瞧她這嗓子是幹得很,說不出話來,要不然,先給她杯水喝?”


    沈老太太點頭。這屋裏也沒個下人在,文箐隻好自己親力親為,找了杯子,倒了兩杯水,遞給對方。


    趙奶媽很是感激地道了句:“多謝小姐”。接了過去,先是喂給沈肇喝了,見他渴得緊,又將另一杯也喂於他。


    文箐見她這般關心小孩,人道主義起見,自己也不能太為難人了,畢竟犯事的也不是她。隻得帶著傷,又來回倒了水於她。


    華嫣不解地看著表妹做這些事,她現在是誰讓姆媽傷心,誰便是自己的敵人。


    趙奶媽也不客氣,連著喝了半壺水,這才開口道:“回太太,那鋪子與田地,本來由著我們家娘子這幾年經營,自是比前幾年爺給置辦時的要多些了。隻是,可憐我家娘子卻是沒親兄弟的,她一沒了,小少爺除了我,便連個依靠也全無……那,那鋪子與田地便被她堂兄惦記著,明裏暗裏便開始了私吞……”


    沈老太太聽得這話,收了淚,眉頭緊皺,道:“說來,那還是我沈家的產業呢?他憑甚麽要收了去?”


    趙奶媽聽得沈肇咳了一聲,便又抱緊他摟在懷裏,繼續道:“可憐我也不過一奶媽,沒了娘子,哪裏能說得上話?便是有心想把小少爺養大,隻奈何那人貪心不足,竟似要占了全部去。我跟在娘子身邊,也略略知曉些事,暗裏急急地賣得些,也不敢在那地兒呆著,生怕小少爺的堂舅再來滋事,若是尋個由頭,不等孝期要接管了全部家當,便連日後少爺的生計也得看他臉色過。思來想去,小少爺終歸是沈家的,這便帶了過來……”


    沈老太太聽完,心裏自有數。不過下一句卻問道:“我隻問你,我兒在信裏既說旁的產業都歸你家娘子與這孩子,僅欲討回一處山地,為何你家娘子偏是不給?他家堂兄能占了我家留後的產業,你家娘子亦是貪財。我瞧,你們這還真是一家人,做的盡是這般事體。”


    趙奶媽哭道:“太太,我家娘子收到爺來的信,自是傷心欲絕,一時氣憤,哪裏會再想這等子事?不說我家娘子可憐,隻是如今家業被人占去大半,小少爺還是可憐啊。請太太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看小少爺是沈家骨血的份上,不求著去大同給小少爺作主討回家業,隻求收留則個,全了我家娘子的心願,認祖歸宗才是啊……”


    對方一再拿這話來別她,沈老太太便覺得心煩了,惱道:“你莫要這般作姿作態。如此說來,我家兒子待她不薄,留了甚多財物與她。她自個命歹,賴誰去?她家兄弟霸占外甥財產,實是沒天理,你不去找他算帳,倒是找上沈家門來,難不成讓我們再花錢養大他?你想靠我們沈家,我實話同你講,我們如今欠著債,也沒錢來養活他。既然他爹早給了他錢,我自不理論……”


    趙奶媽聽得大半明白,抹把眼淚,看看尚不太明白事理的沈肇,道:“太太,我們求上門來,如今也曉得沈家情形,自是不求來享福的,隻求小少爺不是寄人籬下,任人欺負。將少爺養大的錢財,我自是有。不過我一個婦道人家,在江南人生地不熟,便是想個營生也不是易事,這才想著若是托庇於沈家,一則是小少爺能有家,另一則自是想著小少爺既是沈家的人,自也可以幫著沈家,來日說不定……”


    沈老太太聽得對方樂意拿出錢來,猶豫了一下,麵帶不屑地道:“你能有幾個錢?我沈家再落難,也不是你想要錢便能讓我胡亂認孫子的”


    趙奶媽道:“太太,認了小少爺,不過是給沈家多一份子息,並不曾少半點。我帶了少爺來,錢不多,可是也能讓沈家挺過一時的……”


    華嫣怒道:“你莫要提錢?難道你要逼死我姆媽不成?你再哭鬧,我便連著這孩子讓人直接扔出去”


    趙奶媽緊緊地抱了男孩,哭道:“可憐我家娘子,雖不曾做得沈家人,如今被人害得連做鬼亦隻是孤魂野鬼。至死念念不忘三爺與小少爺,當日硬是逼著我發誓,道是要送回沈家。奶奶,您也是作娘的,就請看在小少爺還小的份上,收留下來。我家娘子沒了,自不會再想著名份的事了。奶奶……”


    文箐心裏很難受――聽著這虞家娘子事,突然想到自家姨娘。命運何其相似的兩個女人?心中那一片地方,分出兩塊來,一處替沈吳氏難過,一處卻又同情沈肇,最無辜的還是他。如何辦?


    此時,阿惠她們卻見機地走進來。阿惠給老太太蓋了小被子後,謹慎地退於一旁。沈老太太又問得些細節,比如虞家娘子何時去世的,當時有多少個鋪子多少份田地等。末了,問得一句:“你行李在何處?”


    吳嬸聽得一愣,看看沈吳氏,難道太太同意認孫子了?“太太,他們帶來的一些物事,卸在大門處……”


    華嫣著急地大聲問了句:“祖母,難不成便要認了他?”


    沈老太太瞧她一眼,道:“這事自有我同你姆媽拿主意,休得多嘴。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竟在廳裏對著祖母大聲大氣,沒了規矩,且回屋去”


    沈吳氏沒想到別的理由來阻止,隻說得一句:“母親,這事體來得這般倉促,總要打聽清楚才是。隻是這先例一開,誰個曉得外麵有那聞風的,會不會再來幾個?”


    沈老太太聽了,大怒,直接撂了臉子,道:“你這話是何意?你是說我兒子在外頭胡作非為不成?他人都去了,哪裏有你這個未亡人竟還編排於自家郎君的道理?還是說你對我不滿。難不成這家裏,我便作不得主了?”


    沈吳氏聞得,心中徹底冰冷,道:“母親,我今日已不曉事理。此事,便由母親作主吧……”


    沈老太太得了旁邊的阿惠安慰,稍後又緩和了過來,便一副同沈吳氏語重心長的情狀:“你啊……我這般心思也全為了這個家啊。難不成真讓沈家子息流落在外,任人嚼舌根?你要是身子不適,那便回屋去吧。且讓吳嬸快將那行李物事提進來,外麵可是下大雪了……”


    沈吳氏聽了,身子一僵。由著鈴鐺扶著,告退便走。


    吳嬸不情不願地出門去張羅。


    沈吳氏回了屋,卻是放聲大哭,越哭越傷心。嘴裏一會兒罵著沈老三沒情義;一會兒又罵旁的女人個個狐狸精似的,自己守得好苦;但凡一想到當年恩愛便又咬牙切齒起來,恨聲不斷……


    華嫣亦坐在床著,趴在那兒,陪著姆媽一起哭。


    文箐聽得這般號啕,心裏亦是難過。


    吳嬸草草安置了下麵的事項,便上樓來說老太太言下之意,隻怕是那個孩子就由老太太養在身邊了。


    華嫣恨聲罵道:“誰愛養誰養去我倒是瞧著阿惠,看她如何侍候好那個野種”


    她這話一出,文箐方才意識到她心中如此之恨,不禁開始擔心沈家日後是否有安寧?


    文箐見華嫣在安慰舅母,便拉了吳嬸到一旁,問道:“這便是認親完了?”


    吳嬸看一眼奶奶,小聲道:“表小姐,你哪裏曉得內中情由。我瞧著,那婦人打的主意,自是要認祖歸宗,要過明麵的。這要是其他人家曉得這事,今日有魚家,明日說不準便有牛家羊家馬家的來……奶奶也是苦啊……”說著說著,也掉淚。


    文箐無奈。她的心思先時主要還集中在財物上,依大明律,私生子同正室兒子一樣,有繼承權,如果認下來,則是眾兄弟平分家業的。原來以為這趙氏是要讓沈家認了這私生子,來日好分家產的。可沒想到,居然是願意拿出現有的家財來倒貼,隻求認祖歸宗。


    老太太的心思,一目了然。這回子是想阻也阻不了的。


    或許,沈吳氏哭過後,亦想開了。此時,隻趕著女兒快回屋去歇息。文箐擔心她,同華嫣一起勸了她,今晚由著華嫣陪著她才是。


    文箐由著吳嬸扶著,怏怏地回了屋,弟弟正趴在銀鈴懷裏睡著了。


    吳嬸一急,小聲罵道:“你不知這般困著易著風寒?讓你看著小少爺同表少爺,你這般大意,且……”說著便要上前去掐銀鈴。


    文箐忙拉住,道:“吳嬸,莫要驚嚇著了楫兒表弟。”


    吳嬸得了勸,收住罵聲,把文簡抱上床。


    銀鈴在一旁解釋:“表小姐,表少爺怎麽勸也不上床困覺,非得守著小少爺身邊。”


    文箐也沒有精力再擠出笑來,隻道:“他便這個性子,且由著他吧。近三更了,你也回屋好好歇息。”


    吳嬸又不放心她,隻道過會兒讓自己去奶奶屋裏陪著,讓鈴鐺過來陪著她。


    文箐一口拒絕了,關上門卻怎麽也睡不著,歎口氣,起身,煩惱不堪,隻得把帳本抱到床上,開始慢慢翻開。


    室外,雪花飛舞,偶爾朔風吹過瓦縫,傳來嗚咧咧地聲音,寒意叢生。


    屋裏都靜下來,隻有火盆上的水燒得熱氣蒸騰,油燈太弱,照不得全屋,暗處自有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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