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商姓書生被幾個書生迎了過來,推卻道:“我才從家來,欲向先生再告假的,先時之約隻怕今日多有不便。又怕失禮,聽得各位在此處,便前來告罪一聲,隻怕呆不得多長時間……”


    “那不行,那不行,這文會自然是為商兄開的。商兄既來了,焉有放過之理?”旁邊有書生忙熱情道。


    文箐鬆口氣,心想,這商秀才也不知何許人也按自己以前了解到的,淳安的商姓人家也隻有裏商村人才姓這個。隻是不知這人是不是自己以前在書上看來的那位。不過,不管如何,他這一來,倒也好,至少氣氛不象剛才這麽劍拔弩張的了。她拉了小黑子道:“黑子哥,茶也涼了,時辰也不早了,在此廢話又如何?真爭個曲直黑白出來,又何必?咱們走吧。”


    小黑子忿忿地道:“慶兄弟,你莫要怪我魯莽,先時答應你的忍為上策,隻是被再三譏諷,再平白被一幫秀才欺辱,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口都說幹了,才喝得一口呢,這桌上果子都沒動過,不成,點了茶,都沒喝,錢不是白付了?”


    文箐指著包,意思讓他提起來,歎道:“走吧,何必在這與人廝纏。咱們是趕路為緊,穩妥首要……”


    小黑子站起身來,看了眼慶弟,無奈地道:“不是我說你,兄弟,打從上回,我發現你是想息事寧人,隻盼少點兒事。可這回人家是惹上咱們,恁地由他們欺負了去。我們要這麽一走,豈不是說我們理虧?被人辱罵,這口氣你能咽下,我可受不了了。男子漢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更不可這麽縮頭縮腦的沒出息……”


    說歸說,不過他仍是聽從慶兄弟的話,拉開椅子,準備往外走。


    不想,史胖子那邊同商秀才他們敘了舊之後,則覺得自己這邊來了個大的助力,作甚麽也不能把剛才受的氣吞下來,見人要走,哪裏肯輕易放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大聲諷道:“哈哈,你們三個無知小兒,莫不是說不過了,曉得理虧了,便要開溜了不成”


    小黑子聞言聽得,雙目怒瞪,隻被慶兄弟示意往外走。可是他們才邁開一步,卻被史胖子擋了道:“還沒給我們賠禮道歉呢,就想走哪裏有這等便宜之事”


    商秀才明明自己站在樓梯口聽得,這下也隻好拉住史胖子道:“克朗兄,人家是外鄉異客,奔波在外不易,咱們何必同他計較詩文呢?他們要走便是了,咱們且這廂品茶就是了。”


    “正是,正是。”那個年長的老秀才此時亦勸道。


    可是史克朗卻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占了上方,沒想到來的商秀才頂著個神童名號便自視清高,自己往常拉他結會,他卻慣來推卻,此時又見他欲幫外人,這等於是把胳膊肘往外拐,便心生厭惡。隻是礙於他的名聲在這一群書生中有些份量,不敢得罪。便沒好氣地發泄到旁邊老秀才身上:“烏兄,你莫也要幫襯著外人不成?小弟今日做東,難不成你這是想撂我的臉子我見你這把年紀了,中舉也無望,平日裏隻要我在的文會,向來份錢也就免了你的,你莫要再……”


    烏老秀才氣得夠嗆,其他秀才一見窩裏要鬥起來,便勸阻。


    文箐這時格外瞧不起這史克朗來,這人,也實在上不得台麵了。隻怕亦不得眾人心。既然都不理論了,那便走罷。


    可是史克朗卻擋在那處,硬是不讓小黑子出得桌來,且哼得一聲,裝作寬宏大量道:“想走,也容易。輕的麽,要麽你給我們幾位賠禮道歉,說三聲你犯了我們,不尊不敬要是不識相的,你也吟出半句詩來,讓我們也品評品評。三麽,我適才出的題,你能答上來,我自不為難你”


    小黑子正是有氣沒發泄完,此時,也不再顧忌言語,嘴上說的比腦子裏想的更快:“你莫要欺人太甚?誰給誰賠禮道歉?你說清楚了你個草包,作詩不行,辱人你第一你辱我兄弟在先,如今反咬一口,真是豈有此理聽你這番話,我真要替你臉紅”扭頭對文箐道,“兄弟,你莫要再阻我了。適才聽你的話,我沒說他了,如今人家又不自在了,又開始瘋狗亂咬人了”


    那廂,史克朗終於被商秀才等一幹人勸離開文箐他們一桌。雙方僵持著,文箐哄了弟弟文簡,正要回答史克朗的問題,而書生那邊卻又公推出年長的烏秀才出來做和事佬。可這烏秀才是個訥言的,從來不太會說話,他站出來,對著小黑子這邊,略一拱手道:“這位小友,言詞莫要如此激憤。你適才亦說是小友,想來也是知書識禮,有話好好說,何必如粗人一般,道理又豈是能說得清的?”


    小黑子見他有幾分客氣,雖沒有胖子那般惡模樣,先前見他勸胖子,以為他是好的,也想到要好言與他。可是聽完這老秀才的話,又覺這人不說公道話,唯指責自己激憤,卻不說那秀才傷人在先,本是自己占理的,卻被他這一說,倒是落實了自己是尋釁挑事的。


    心生暗氣,隻是見他老邁,也不好明著抹了他麵子。卻是眼珠一轉,道:“不知您老是淳安教諭還是這縣學裏的督導先生?眼下既然未在學上,隻看你這年紀,同你這裝束,倒也同其他生員一般,我便依例稱您一聲老先生。您若說我激憤,我是認這個錯,確實怒火難消。隻請老先生、閣下試想――某日閣下正讀書,卻被路人指著脊梁骨笑話一句‘酸腐秀才留笑柄’。是不是也覺得無中生有而受辱?當然,此句不是指您,僅是一個比方,小子粗人,不有我家兄弟,既是無知,懂得不多,舉例不妥,老先生多多包涵。”


    那老烏秀才又哪裏是教諭或者督導?否則也不會被秀才他們叫“烏兄”了,而小黑子亦是明明曉得,卻故意刺他,連削帶打不讓他再說半個字,便將他堵了回去。


    烏秀才本來不情願出頭,隻因年長才被其他秀才推將出來,先時被史克朗說得氣了,如今又被小黑子氣得張口結舌,喉嚨裏一口痰兒堵得慌,憋得便喘不過氣來,隻是紫漲著脖子,伸出手指著小黑子這個方向。幸而旁邊一同來的生員忙扶住他,道:“且消氣,且消氣,烏兄快喝口茶水……”


    這時又有一個秀才,覺得老秀才受了氣,便有幾分不滿,隻是仍是顧忌著斯文麵子,微作禮,卻用打抱不平的語氣道:“足下是否太過於傷人了?烏兄不過是好言相勸,你怎麽能如此不講理”


    小黑子本來想敬老,但奈何那老秀才偏頗一方,讓他不滿,此時見得他不適,也沒有多大同情,反倒是覺得自己也有口才了,能製住一個秀才,不免更是相逞口舌之能。“在下受不起你的這個禮你莫要同我客套。本來此事我隻找那出言相辱的人,不想同你們其他人發生口角,以免誤會。好,你說要講道理,那我也且與你理論理論。隻是,閣下你同那位烏老先生,這回既出首,是做公裁呢還是其他?若是公裁,你且也評評,那‘無知小兒論世說’可說得通?是不是輕慢於我們兄弟?此其一。其二便是,你說我傷人,試問誰傷人在先?難道真的隻許你們放火,不許我與兄弟點燈不成?你們能中傷我三人,我可未曾半點說老先生的不是?如何就傷了他?你若是出首為其他,我隻問你:作為年長的生員,見得其他人有何妥與不妥,是不是就必須出口相辱?難道沒讀過《禮記》,不會好好說話了?再者,我們所言何事,你們又何曾聽得明白,便判我們一個‘無知’?我無知不要緊,這話卻不能用在我慶弟身上我慶弟要是無知,那作這詩的更是屎腦殼一個”


    大家莫要懷疑小黑子的口才,任誰天天在船上,日日耍嘴皮子,磨上兩個月,也能成為一張利嘴,尤其是經過文箐的打壓和鍛煉得以提高。


    文箐這時才聽明白,原來是小黑子替自己打抱不平。他不是計較自己被人指為無知,而是受不了兄弟被人當無知,當傻瓜心裏實在感激不已。衝小黑子這份愛護之情,便也舍了先頭閃人的念頭。


    那出首的秀才,這時便“支吾”起來,“這個,這個,兄台也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至於兄台指責克朗兄作詩是作難於兩位,要依在下來看,不過是湊巧罷了。克朗兄也未必是著意指幾位,不過是由此而想到,略泛指而已。”


    他這話本來是要讓雙方歇歇氣,哪裏想到史克朗不承情,在一旁叫道:“我便是指的他們,非泛指”


    小黑子一抬眼,眉毛豎立,眼見就要發怒衝上前去與史克朗動拳腳,文箐見得,忙拉了他道:“黑子哥,我來你說得對:人善被人欺如今再是忍不得也”


    欲知文箐如何讓一眾書生心服口服,且又如何能讓史克朗不報複,敬請關注接下來的論書文之重要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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