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子差點兒摔倒,看看情形,這兄弟二人抱得緊緊的,自己在一旁實在是多餘得很。(.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一腳踢開身邊的胭脂盒蓋,悶悶不樂地出艙:怎麽就把好事辦成壞事了呢?明明吃飯時還和好了,都說不生氣了……


    船家娘子見他走出來,笑臉迎上去,問道:“小黑兄弟,如何?可便宜點?”


    小黑子支支吾吾,最後憋了一句出來,道:“那個,慶兄弟正在哄弟弟,過一會兒,方能回複你。”


    船家娘子朝艙裏覷一眼,看不真切,不過聽得確有小孩的哭聲,便了然的點點頭,道:“想來是兄弟間鬧不愉快了。這兄弟間玩鬧,免不了,一時半會兒就又笑開了。你莫要緊張。”


    小黑子心想,這哪跟哪啊。不過他由得外人這麽誤會,勉強擠一個笑來道:“麻煩娘子給燒點水,走了一天,這腳太髒了……”


    “哦,好,好……我這正想將你們這裏的碗筷收拾好呢。不過你們這裏忙,我過一會兒提水過來,一並收拾啊……你也去勸勸他們兄弟二人,我看平時挺好的,今天這是怎麽了?哭得好傷心……”


    小黑子走到艙門邊,看看抱緊的二人,不經意裏就見到慶郎盈滿淚的眼,後悔不已。走上前去,認錯:“對不住。都是我的錯。我要是……唉,算了,我x後一定說話當心,不惹你……算了,我也不曉得該怎麽說了。反正,我的意思,慶兄弟應該明白。”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委屈,為何是自己認錯?自己明明……唉,算了,自己比他們倆年紀加起來還大,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兒事,自己擔了


    文簡抬起淚眼,道:“不許欺負我哥”


    小黑子點頭哈腰哄道:“好,好,我錯了。適才真是無意的。簡弟要是氣不過,怎麽打怎麽罵,我都不還嘴不還手。隻要你不哭了……成不成?打我吧?”一邊說,一邊就去抬文簡的手往自己臉上拍。


    文簡往回抽自己的手,隻是小黑子也拽得緊,抽不回,就用力掙紮。


    文箐放開他,去掰了二人的手,道:“沒事了。適才我亦是言語無狀,無心之語。黑子哥哥也勿要著惱。”


    小黑子搓搓手,道:“不惱不惱。我曉得,慶兄弟這是除了簡弟外,隻同我親厚。自是有氣找我撒,有怨盡可找吐。”


    如果他要是生在現代,隻怕“打是疼罵是愛”這詞會用上了。


    文箐一時被說得紅了臉。“多有得罪黑子哥,還請一路上多多包涵。”說完,為表示歉意,忙遞上帕子與他淨麵。


    稍後,船家娘子提了熱水過來,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察看他們臉色。


    文箐一邊侍候弟弟洗麵,一邊對小黑子道:“小黑哥,快看看腳上的傷,今日走了一天,你腳也不知如何了?”


    船家娘子見他們仍是和氣關愛一片,心裏也舒了口氣道:“你們仨,這一路上倒也相互知冷知熱的。回頭我轉告裘先生,他也一定安心。”


    文箐忙道謝。船家娘子見旁邊擺著些布與棉花,便問道:“唉呀,慶郎這是準備作甚?”


    文箐不好意思起來,想起自己還是男童打扮呢。文簡卻道:“那是給小黑哥做棉襖與襪子的。”


    小黑子驚訝道:“是給我做的?”不等文箐回答,便又感激地笑起來,道:“還是慶兄弟想著我啊。我說呢,今天怎麽沒買襪子,原來給我做絨的,真是好啊?”


    船家娘子道:“你們哪裏會做啊?要不,我幫忙,這晚上也無事,順帶手的活兒,如今托你們的福,我這手也好多了,針線也能拿得起來了。就是活兒不濟,別嫌棄……”


    文箐不好意思起來,隻是船家娘子又說了一遍,便也順著她的意道:“既如此,那多謝了就是小黑哥的襪子,今日髒了,明兒個就隻能光腳了……我還正想著要連夜趕呢。有您幫忙,那正好一人一隻,倒是快……”


    船家娘子驚道:“這個你也會?”


    文箐發現又說漏了嘴,慌張道:“那個,不就是用線纏起來麽?我見縫過,就拿針線鑽來鑽去的,想來簡單……”


    船家娘子被她說得張口結舌,好半天才道:“你這個,這個……還是我來吧。明天一早,我一準讓你哥穿上襪子”


    小黑子想想慶兄弟說的那樣,那還是襪子嗎?便搶著:“是,還是多勞您費心。可別讓我慶兄弟糟蹋這布料了。”


    文箐嘿嘿地笑了一聲,又道:“那就勞煩了。這棉花,我們先將籽擇出來,再用手彈鬆了。隻是,明天還得在此停留,麻煩再等上一天半天功夫。”


    船家娘子問道:“怎的?今天沒看中瓷器?明日還繼續逛?”


    小黑子接口道:“這個,自是想去岸上看看。我們帶的藥膏想轉手一些。”


    船家娘子一聽,立馬放下手中的食盤,道:“你還要上岸去賣?我本來還想同你們說這個事呢。不過看來你們有主意了,我倒是不好意思說了。”


    小黑子道:“你是來說藥膏的事吧?這個還是得問慶兄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這是他家的。”


    文箐見她再次問到這事,看來是她答應外頭不少娘子了。文箐有心討好她,畢竟到祈門的這一路水程才走到一半。便笑道:“大娘子,你也曉得,這一大蚌殼,至少一兩半,十文銅錢真是沒多收。明日裏,我還想拿到岸上去轉一圈呢,想十五文一個賣掉。娘子要是覺得這藥膏用得好,就再拿幾個去便是了。”文箐示意小黑子再拿幾個與她。


    船家娘子卻不好接過去,十文錢可不少。便坦言道:“反正不是我自家要。我也是幫人問問。他們要是覺得合適,同你這買就是了。要是不合適,反正我也不欠他們情。”


    文箐見她並不是那種遮著掩著的人,看來也不是完全圖利,又感激她給小黑子做針線活兒,便拿了六個,非要她收下來,道:“這也不是送他們。是送給娘子的,一路多承照顧。再有,小黑哥的襪子還指著娘子的手盡快好起來呢。娘子覺得好,送於你那些姐妹,也是份人情。好用的話,再來拿便是了。隻是這個我這裏亦不多了,你看,就那一壇沒動過了。”


    船家娘子推不過,隻得接了,又把那做襪子的絨布一起拿走。心裏亦明白,“再來拿”是何含義了。然後就是掰著手指頭,計算這一回子,到底是占了這兄弟多少的錢的便宜?五十五文還是六十文或者七十多文?


    隻是她一走,小黑子就關了艙門,先是感激地道:“慶兄弟,你今天扯的那布也是為我做棉襖的?你要兩斤棉花,那麽多?不是夠做被子的了?”


    文箐可不想接受他這感激,覺得這事自己真的在南昌府就應該想到,卻忽略了,如今才補給他,倒有些過意不去。不過嘴上仍道:“你就隻想著你自己?按這船速,這一個冬天隻怕我們都到不了杭州。我不多備點冬天的衣服,行嗎?給你做一套,我弟弟也得要一件換洗的啊。萬一濕了髒了,他穿甚麽啊?他那麽小,可是不能受凍的……”


    小黑子討好地道:“那你自己呢?也做一套吧。”


    文箐笑道:“一匹布哪夠?做你的棉襖,棉褲怕就少了。等我合計完錢,再買點兒布吧。”


    小黑子咧嘴樂了一會兒,又覺得慶兄弟對自己這般好,自己卻還讓他生氣,誤會他,也實在不地道。便道:“這個,兄弟我做事是魯莽些,以後慶兄弟在一旁還是多提點些。我若生氣,慶兄弟隻管拿今日的話來質問我便是。”


    他說這番話,亦是方才仔細尋思過,自己落難這麽久,幸得幾個屈指可數的好人,而慶兄弟是第一個真實對自己特別好的人。第一次見麵,就送自己錢,讓自己去買鞋;尤其是前幾天不嫌臭不嫌汙穢還給自己洗傷腳,治傷;今天在自己誤會下,不僅買了靴子還買了棉花棉布要給自己做棉服……便是這般關心,隻怕家人亦難。說來,自己打著送他的幌子,蹭吃蹭喝,沒事還找他鬧氣鬥嘴,一路上自己沒怎麽照顧他們兄弟,反倒是自己欠他良多。興許,慶兄弟曆來是官家身份,免不了端著架子,想來平日裏在家沒少訓下人,如今對著自己,他要真是當個大哥似的說自己幾句,也沒什麽了……更何況,思量起來,慶兄弟說的亦有道理,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文箐沒想到他胸襟如此大度,反落得自己小心眼了。明明曉得一個少年小夥子是個急性子,暴脾氣,易衝動,可自己一個二十好幾的成年人,要同他計較太多,也真是枉吃十年飯了。便道:“好了,我曉得了。我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力求平安順遂些。畢竟咱們平安無事,是第一等大事。至於其他的,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麽?再說,今日有後來的事,其實也是我自己惹出來的。若是當時我不想給陶管事難堪,將座位讓於那個甚麽鄭員外,也不會讓他看我們不順眼,同我們賭氣拆生意。自然也就談成買賣了。其實,今天說你那番話,我自己亦在反省:以後既便受了委屈,也勿要為了一時之氣而發作。明知道處於弱勢,還找人鬥氣,這不等於送上門去給人欺負麽?反正我是吃一塹,學一次乖了。”


    其實說到這裏,她亦是差不多想通了:今天之所以二人吵了兩次,除了她是穿越過來的,思想在某方麵沒法一下子與古人同步以外,更主要是因為她防備著小黑子,而小黑子亦疑心著周圍的一切。難免不相互傷害。要想好好相處,也許該找一天時間,好好坦誠相待。


    小黑子沒想到,最後慶兄弟把事攬到自個身上,也沒責怪自己了,更是過意不去,也搶著攬錯,道:“終歸是我,我要不鬧起來也沒事。”


    文箐此時又覺得這人同自己鬥氣,是生氣來得快,氣消得也快,也算可愛得緊。道:“好了,好了。反正木已成舟,沒法子了。咱們還是好好拆棉籽,這個可是要趕時間,這兩天總得讓你穿上才是。江風一吹,我見你凍得緊,常常冷得抱臂……”


    小黑子更是感動,眨了兩下眼,轉過身去,過了會兒道:“這個還擇甚麽棉籽啊。反正是放在布裏的,又看不出來,誰會曉得?”


    文箐心想,這便是男孩子,哪裏會明白生活常識。不過自己也是去冬見識陳嫂他們做棉衣,方才曉得,同他也是半斤八兩。“這個你可是外行吧。我且說與你聽,這棉籽擇出來,可不是說能看見與否。而是穿在身上,一塊兒硬一塊兒軟,難道你不覺得硌得慌?再說,還要彈棉花呢。”


    “彈棉花?怎麽還這般費事?”小黑子老老實實坐下來,抓了一把棉花,找出一朵來,扯出一個棉籽,扔於一旁。


    文箐笑道:“不彈鬆軟的話,自然還是一朵一朵的棉球,到時棉袍裏自是一處地方多,一處地方無。再說,鬆軟了好鋪平是一方麵,另外亦增強保暖啊。”


    “如何彈?咱們難不成還上岸找人做這個活計?”


    “咱們哪有那功夫等著。自是找個簡便的法子來。明天你自己找個樹枝來,狠狠抽棉花吧。有氣就拿這個撒。”文箐想象著小黑子抽得滿頭滿臉的棉絮狼狽樣,就越發繃不住笑意。


    小黑子一邊拆著棉籽,一邊同兄弟二人說著話。一會兒,又想到了錢的事,於是再次把話題回到藥膏處。埋怨道:“你適才怎的還送她這麽多?白送啊……那可是錢啊”


    文箐笑道:“保不齊,人家還要呢。就算白送,至少人家這一路沒坑咱們,熱心待咱們,他們二妻二人挺不錯的。送給她,也是感激。你也要想想,人家還白給你做襪子,指不定這棉襖,也得托了她幫你做呢。”文箐這時也不想過多暴露自己的針線活了,反正做得也不好。


    小黑子還想說什麽,不過最後想想,這藥膏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啊,是人家慶郎的,愛怎麽著隻能由著他。隻是,找兄弟鬥嘴的習性一時改不了:“你不是說我賣十文一個,黑心嗎?你還道甚麽十五文一個,我看比我更黑。”


    文箐白他一眼,道:“十文一個也是你開的價,好不?我是給你保全麵子,才說的這個。”過一會,又笑道:“你看吧,如果她們覺得這個好,隻怕明日會更想著要。十五文,要是遇到稍有家底的,絕計不嫌多。今**說十文,你看船家娘子都問了幾次了,想來是有人動心了,如果七八文一個,鐵定不少要的。我偏偏要說這東西快沒了,且看他們買、還是不買。”


    小黑子道:“唉,你真是黑心。你是曉得人家的底了,才這麽放心吧。真是小看你了。慶郎,你真是黑心商人一個”


    不過,黑心的“商人”,結果還有更“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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