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陳管事與李誠歸家,聽得有賊進到家裏來,都嚇了一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缺口地方曾家已幫忙打了磚頭賭上,又找了一扇破門板,從裏麵鎮住了。


    陳管事同陳媽道:“外麵現在中是饑民眾多,米已經到了八十多貫一石了。這還搶不上呢。”


    陳嫂拍拍胸口道:“咱們家幸虧在年前買了四石大米,如今還能吃得一個月還多。自是不怕。隻是家裏看來真是不能少了護院的。你們一出門,如今我這心是提著嗓子眼裏,同阿素也說得,明日起我與她輪流著看門口。好在曾家男人都在家,晚上倒也不怕。”


    陳管事安慰道:“也休得慌。這雪既停了,隻要不再下,便不會再有新的饑民,自是好過些。這回雪是大了些,不過還不是咱們見過最大的雪,想來也無事。你們婦道人家也別提這事,夫人又得憂心了。”


    陳嫂點頭,問道:“你同李誠在外麵打聽的地到底如何了?”


    “倒是有幾十來畝地,隻是太分散了,總不在一個村裏,都是不到一畝一畝的散地,這要來回看好,實在費時間。再候些時候吧,我再找找其他地方。”


    陳嫂提了一句:“曾家大嫂口頭上說要賣幾塊地於我們來籌蓋房子錢,雖則感激她這次幫我們抓賊,還受了傷,可我總嫌她家是非多,沒與夫人小姐提及這事。”


    陳管事心裏著急,這地哪裏是想買就能買得上的?正如眼下這房子,由於北地饑民湧入嶽州地界的增多,導致房價都漲了,選來選去,也總是挑不上合意的。他這廂半宿思慮未曾合眼,到得天明,又忙著去找了木匠來做門。


    正張羅著這事,便見李誠陪著祈五郎進來了。


    祈五郎先是道聲給周家拜個晚年,又道是春節本來就想過來,隻是大雪難以出門,這雪也算化得差不多了,便忙趕了過來。


    陳管事忙打發小孩子出去玩,把祈五郎迎到炕上,落了座。祈五郎驚道:“這炕不是北地的嗎?怎的這嶽州府裏也建這個了?”


    李誠道:“家裏都是孩子,夫人身體也不適,燒炕自然暖和些。隻是這大雪天費得些柴火。”


    祈五郎道:“難怪這院子裏堆了那麽多木柴。”一邊說,一邊瞧四下動靜,期望有所發現。可是這廳裏比歸州的更簡單了,除了炕桌,與餐桌椅,再無其他擺設。等陳嫂送上茶水來,他心底按捺住疑問,接了茶水張著耳朵聽外頭動靜,也隻有小孩們的嬉鬧聲,並無其他聲響。


    陳管事跺了腳上的泥,方才走進廳裏來,道:“這是什麽風把五郎給吹過來了?”


    祈五郎連忙從炕上下來行禮,嘴裏隻道:“便是一些俗事,前晚上到得這裏,昨日忙了些事。”


    陳管事問道:“這春節才過,莫不是又要動身做生意了?”


    “還不曾打算。隻是家伯母操心小子終身大事,故此滯留……不知陳家大叔可是也要出門?”


    李誠一聽,這祈五郎還未曾結親啊,難不成眼下便是他家伯母給他尋媳婦了?那自己上次聽他那番話,倒是對阿素有意思一般。“那我廂要恭喜了何時吃喜酒啊?”


    祈五郎皺眉道:“李大哥休得打趣於我。便是因為家伯母眼下催得甚緊,我在常德住得實在日日難安,便尋了個理由,才出得門來。隻是,我想要的人家,隻怕看不小子,便……”說完,看向李誠。


    陳管事想著自家女兒的事,如今流落在抽州,人生地不熟,去哪裏尋個人來結親?便心有惺惺地道:“你伯母也是為你好。我看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歲了。上次在歸州也不好打聽你這私事,不知五郎貴庚?”


    祈五郎臉紅地道一聲:“小子二十有三了。明年犯年衝,故此伯母著急此事,怕再誤了,到得後年便是二十五六歲,又是家中祖父十年祭……拖來拖去,怕拖成老大難……”


    陳管事點點並沒有,自家女兒何嚐不是一般。給老爺守孝,要是萬一夫人再有個三長兩短,還得守著,這一守,也得二十來歲了,到時真是發愁了。


    李誠這時也開了竅,問道:“五郎,適才聽你說得,可是看中了哪樣人家?五郎這般好人品,為人重義疏財,又有做官的伯父一家照顧,難不成結的親是哪個官戶人家小姐?人品如何?比我們家阿素妹妹呢?”


    祈五郎一下子挺直了腰身,連耳朵也紅透了,但過得片刻,馬上鎮定下來,認真道:“她便是同陳家小娘子一般無二。我見她辦事極其利落,聽說又知書識禮,平日裏也掌計著一家事務,如此這般娘子,說老實話,我是一見如故,便有了些心思。”


    陳管事一聽他不停誇對方如何好,卻是拿自家女兒作比較,心裏雖有幾分得意,可又一尋思,這不是壞女兒名聲麽?李誠同他,怎的都拿阿素說?


    不要說陳管事精明,那也隻是在經營中得了周夫人指點,可是在男女一事上,卻是個木頭瓜子,當年陳嫂沒少花力氣,最後還是周夫人直接點了,這才成了親。他一時哪裏想到這回事。


    陳嫂卻在一旁聽得分明,此時走過來續了些茶水道:“五郎,這般人品,自是不用發愁。聽你這般說,便是都已打聽好,不知可差了媒婆去相問?”


    祈五郎左顧右盼,仍不見阿素,便道:“我想來想去,媒人肯定是要的。便是想親自上門來求親,以表誠意,問個意向。陳嬸可有好主意?”


    陳嫂沒想到對方真是利害,便道:“我又不作媒婆,我哪裏曉得這其中內竅。不過聽你這般說,想來是心誠則達。”


    李誠在一旁看祈五郎急著提問,奈何麵皮又薄,這窗戶紙總也捅不破,便笑道:“說過來說去,五郎到現在也不曾說是哪裏人家。我記得五郎是山西籍人氏,這要是那裏的娘子,咱們這操的心也夠遠的了。”


    祈五郎見其他人都盯著自己,一時便提了勇氣道:“非也。李兄,便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頓了一頓,又對陳管事道,“我早聽得李兄說得小娘子未曾定親,故此今日冒昧前來……”


    李誠大笑道:“唉呀,五郎你就是麵皮薄啊。要你這樣求親,早帶一媒婆來便是了。”


    祈五郎被笑得隻紅著臉,等著陳管事答複。


    陳嫂卻在一旁道:“隻是我家阿素的親事,還得需夫人同意方可。”


    李誠在旁邊卻道:“有些事,隻怕夫人也需著呢得一清二楚。比如家裏有何恒產?有何打算?打不打罵妻女?這些個,我家夫人當年讓我迎娶阿靜時,可是一條一條說來。”


    “這個自然,自然是要問清楚的。現在小子無一點家當,隻是去年做得幾筆生意才小賺了一些,手裏有點餘錢,不過在嶽州的話可以買幾畝地,買間房。若是到了蘇杭地界,現在就差了點兒……”祈五郎還真認真老實地回答。


    陳管事同陳嫂在一邊聽著,也不吭聲。


    祈五郎沒有被直接拒絕,已是極為高興了,便道改日再來。


    陳嫂夫妻合計,從上次賣房同祈五郎打交道始,再到她給周夫人送來冰糖,言談舉止中透露出此人人品不錯,便有些動心。隻是顧念到如今給老爺守孝,而祈五郎卻要今年成親,想來是不成了。不免有些失落。


    隻是此事卻是很快便到了夫人與小姐耳裏。周夫人一臉喜色,拉了陳嫂的手道:“養她這十來年,如今既已成人又有要上門來求親,你卻無喜色。莫不是不中意這門親事?我見他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嫁得遠了,那又何妨?哪個嫁出去的女兒能日日守在親娘麵前一直作閨女的?”


    陳嫂歎口氣道:“我聽五郎那話,倒是可能隨我們一起在左近買房。”


    “既然他如此遷就咱們,這更是好了。要我說,隻讓他差媒人來便是了。”周夫人恨不得馬上張羅。


    陳嫂猶豫道:“可是老爺的孝期都未過。阿素得了夫人十多年的養育,又是義女,怎能在這時成親?這要傳出去,將來她……”


    周夫人卻擺手道:“此事休得再拖了。你要因這守孝的事拒了五郎,隻怕是過了這個村沒個這店了,這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親事,哪裏尋去。老爺要是九泉下有知,定也要為阿素高興的。”說著說著,便掉淚。又一想到將來,自家女兒出嫁,自己還能看得上嗎?


    在隔壁房裏,阿靜同文箐正在同阿素說這事,姨娘隻靜靜坐在炕上聽著。


    阿靜道:“我聽豆子他爹說了好幾次祈五郎了,上次來他便一再打聽阿素的事,想來是老早就有心了。阿素啊,這親事我看成。”


    阿素被說得滿臉通紅,也不抬頭,隻是給小姐縫春衫。


    文箐在一邊卻給她不停地分析:“我看這個祈五郎,倒是可以。一者,這人不錯,說話也得體,我聽母親曾誇過他人品不錯的;二者嘛,這人都說了隨你想在哪裏買房定居,可見實實是對你上了心,日後會聽你的。三者,將來必定隻有你一個,又不用擔心他娶了其他人,同你爭這爭那……說到這裏,她都忘了姨娘就在旁邊呢,還是阿靜拉了她一下,她才意識到。卻見姨娘低著頭,抿嘴絞帕子。


    文箐心想自己一時大意了,可此時要安慰,豈不是反而明顯了,隻得接下去道:“咱們以前說及小綠,就是夫家人太多了,擠擠一堂,妯娌之間總是算計著,你看曾家也如是。如此,你到了祈家,卻無這樣的閑事。這又是一大好處。還有呢,沒有舅姑,你一去便是掌家的,你想如何便如何。”


    姨娘是第一回聽女兒說得這般事體,這下子也忘了剛才的尷尬,聽得目瞪口呆。阿靜笑道:“小姐啊,這是阿素定親,你說你想得這般多,好似你就放尺子在找夫婿一般。”


    “小姐……”阿素沒想到以前一起閑話時的話題,如今小姐都一一說將出來。自己也不是不明白,這樣的條件說來自是比小綠家要輕鬆些。隻是她眼下一時還沒做好嫁人的準備。


    文箐吐了下舌頭,道:“難不成我說得不對?我聽人道,好多人嫁娶,都是不曾見過麵的,這祈五郎,阿素姐姐倒是見過的。”又碰了碰埋頭的阿素,道,“哎,我說阿素姐,我說得這般多,你自己倒是拿個主意啊。成還是不成,母親那邊定也是想曉得你的主意呢。”


    阿素勉強抬了一下頭,又趕緊低了下去,道:“你都說了,還要我說哪般?”


    阿靜笑道:“小姐,不用說了。我看阿素這模樣,八成是心喜了。唉呀,我去隔壁告知夫人同陳媽去。”


    阿素一把拉住阿靜道:“阿靜……”語氣裏帶了幾分求饒與嬌羞。


    文箐歪著脖子看著她,笑著道:“我說,阿素姐,你以前不是還嫌棄過他嗎?我記得上次讓你送葡萄去,你說……唉呀,你紮我作甚?不說了,我不說了就是了……”


    阿素氣得放下針來,直撓她的癢癢肉,兩人鬧成一團。姨娘也露出笑容,看向阿靜,道:“家裏終於要有喜事了。真好……”


    陳嫂則是把文箐說的無兄弟看成一個缺點,道:“……隻是他家人丁單薄,沒個兄弟相助,一切隻能靠你們自己。到得他家鄉,要是萬一與人口角,總是因家裏人少,難免不受欺負些……如此,你日後便需得多生養……”


    阿素聽得臉十分紅,沒想到自家娘親早就想到日後幾十年了。


    陳嫂見她也中吭聲,隻是臉紅,又想到夫人再三交待一定要經了她同意才能應承這門親事,便道:“我與你爹還有夫人,都尋思祈五郎這門親事尚可。隻是夫人道需得你點個頭,你意下如何?”


    阿素聲如蚊蟲道:“母親與夫人拿主意便好。向來兒女親事,都是聽父母之命,我亦無……”


    “那我且去安排了。還得給祈五郎一個回話,他好差媒婆上門來。這事我就當你允了。”陳嫂見阿素微微點了個頭,便放心地去著手準備嫁妝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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