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時來運轉”,或者說“否極泰來”。


    次日,陳嫂出門買菜,阿素剛關好門,便聽有個敲門,阿素還以為是自家母親折返,一邊開門,一邊道:“可是錢袋沒拿?”


    抬眼一瞧:卻見一個十多二十歲身穿粗布衫子的小郎,其身後跟了一個同自家爹差不多高的漢子,長相有幾分斯文,穿了一件細布圓領衫。那人見是一妙齡少女開的門,也愣了下,行了個禮,問道:“小娘子可是劉氏家的?”


    原來是個走錯門的。阿素匆匆回了個禮,便道:“不是。此乃周家。”礙於家中無男人,自己這樣於禮不合,便急著要關門。


    那小夥計模樣的人忙欠身道歉,說是可能走錯了,回頭對自家主子道:“五爺,莫非不是這條巷?”


    阿素剛要插上門栓的時候,聽得那個叫“五爺”的說了一句:“沒錯,便是這條巷這個院啊。既不是看房人劉氏,莫不是這房已經替伯父作主賣於人家了?你且問清楚了,莫要走回頭路。”


    阿素聽得“看房人劉氏”,便心裏打了突,也不顧及別的了,忙又開了門縫,道:“你是找看房人――劉氏那一對老夫婦的?”


    那五爺忙道:“正是。小娘子識得?那劉氏可是住在左近?我是這房主的親戚。”


    阿素一聽,正主來了,眼神不由一亮,便問道:“真是房主家來的?是要來賣房嗎?”


    “這房是我家堂伯父的。此番便由我來賣了這房子,隻是沒料到這房子近日已經交易了。”那人告了個罪,便轉身要離去。


    “且慢。這房子尚未賣出,我家也是賃了這房子罷了。”阿素一想到昨晚阿姆還說小姐想的法子買了這房子送於小綠,這不就有正主送上門來。難怪早晨喜鵲登枝了。


    “可是這劉氏卻一直說未曾賃過。莫非是騙我家不成?真正可恨,誤了好些事。”五爺跺了一下腳,阿素見他穿的是雙舊鞋。


    陳管事從外邊回來,見兩男子立在自家門前,湊到近前,發現阿素開了門與外男說話呢,這還了得?!忙緊走幾步,過來道:“這位公子,有何貴幹?”扭頭又對阿素皺了一下眉頭,“在這門邊,不是待客之處。家中又皆是女眷,你這般……”


    阿素見父親誤會,忙開了門道:“爹,你可回來了。這位便是遠道來的房主家的親戚,剛巧找來,才說得一兩句話。隻是家中全是女子,不便讓他們進來。”


    這話也算是交待了為何立在門口,且又算是對五爺說清了沒有馬上領進廳堂的緣故。這讓五爺對阿素不妨又多看幾眼,覺這少女真是越看越入眼,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說話亦不卑不亢,進退有禮,心裏頓生好感。


    祈五爺也忙在一邊給陳管事行禮,道個歉,解釋說自己剛敲得了門,實在是得罪了。旁邊的小廝也忙著介紹自家主子。


    這叫五爺的男子,姓祈,行五,乃是房主家的堂侄兒,從山西來投靠在湖廣的堂叔。房主便想起當年在歸州任上買了這宅子,當時沒能處置了,如今空了這麽些年,也不會再到歸州來住,便說讓人賣了將這筆錢借於他周轉。


    祈五郎原是要急著籌一筆錢跟人去北地販買毛皮,結果一時等得久了,去北地的季節都過了。好不懊惱。近日,又有朋友道是去蜀地糖霜可以拿到貨,價錢高,轉手便能賺得一倍還多,於是再也等不及了,想著順道,索性到歸州這邊直接來取錢了。沒想到劉老漢在信中說一直沒找到買家也沒有賃出去,自己一來,卻發現賃了有住家。才知道看房人一直騙了堂伯。


    陳管事聽得如此,請了人到廳堂裏落坐後,讓阿素去找陳嫂,將賃房契約給祈五郎看了。兩人都明白這是劉老頭私吞了這錢。又把近幾日劉老漢在這裏鬧事訛錢的情形說與他聽。


    祈五郎隻罵這老頭太貪,見錢忘義,立即叫夥計去找劉老漢算帳。


    陳管事這邊勸了兩句,留他下來,便聊聊現在毛皮如何個行情?現在哪裏好貨買,哪個地方買的人多?誇了幾句祈五郎年少有為,懂得甚多。最後似是無意中,又問了一下此去去蜀一趟,需得多少本錢?


    祈五郎見陳管事也是個能說會道的行家,相談甚歡,便透露了一下。


    陳管事一聽有門道,想起小姐的提議,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是三千貫鈔在這也隻能買幾間小瓦房,地方也偏,不如現在這套,剛修葺過,買了也能讓小綠夫妻倆生兒育女住一輩子,終能讓夫人放心了。便也坦言相告:“五郎,我和你談得倒是投味,也覺得你眼光倒是好的。我就倚老賣老說幾句心理話,你別計較我這深淺。這房子之所以賣不出去,據我所知,還是因為不是房主攸關的人在賣,所以這賣高了他自然獲利多,賣出去他也獲利,他又何必著急脫手呢?反正貴堂伯家業大,也顧不及這個小地方,不是?”


    祈五郎點頭稱是。


    陳管事又接著道:“實不相瞞,這房子,我家倒是有意想買,奈何劉氏夫婦實在要價太高,非是誠心交易。如今五郎既然來了,這賣房一事何必還要看房人來作主?不如請了牙人,叫幾個街坊來作中人,談妥價格,合適的話,今日便能拿了錢鈔,也無須再等時日,免得誤了生意上的事。”


    祈五郎早在街口打聽得,這裏房子不好出手,正頭痛得很。如今一進院子,聽得現在住家有意要買,自是樂意之極。


    陳管事便讓陳素去回了夫人,商量一下可能的價格。又找了人去請了小綠夫婦來,由陳嫂找鄭大嫂了解一下這房子除了周家,是否也賃過給別人家。自己則陪同祈五郎去找幾房鄰裏來作中人。


    一應事情辦妥後,方回到廳裏,祈五郎已經對陳管事信服有佳了。“果然陳大叔說出了我心裏話。適才來看這房子,發現有住家還以為剛賣了。他欺我伯父不在此地無法知實情,便信中一直道無人賃也無人買,可知之前根本就是假的。還不知道私下裏偷了多少銀錢。這回正是抓個正著。”


    陳管事讓各位鄰裏坐下,方道:“實不相瞞,我是見這劉氏夫婦實在不老實。各位鄰裏見得昨日他在門前欺負我家小姐年幼,愣是上門來訛錢,最後在眾位打抱不平下,方才悻悻地離去。”


    陳管事這一帽子送給其他鄰裏,便自有人將劉氏的一番舉動說出祈五郎聽,祈五郎聽得,便怒道:“這廝如此奸滑可惡,我且將他送於官府去治罪不可。再說,也不知這幾年,他又賃出去幾次,到底私吞了多少錢?!”


    這時陳嫂同鄭大嫂進來,鄭大嫂已知事情原委,在廳門處聽得這話,便道:“原來是房主家來人了啊。這下可好了,賣了這房子,看那劉老漢還如何貪錢?我看啊,他就是寄身於梁上的房蟲,這幾年來,每年也賃得過兩三回,要是都周夫人這般付給他錢,三月便是一千六貫鈔,真正是搶錢啊。我與他算了算,怕是幾千貫鈔的賃錢不為多。”


    陳管事忙給祈五郎介紹了下鄭大嫂。那祈五郎又向各位鄰裏了解了下到底這幾年賃過了幾次,心裏也有數了。又聽鄭大嫂道:“也虧得五郎遇到了周家這般好主顧,要不然,這些錢財哪裏會清楚?隻是可惜周夫人,沒想到做好人反而被劉老婆子如此來敲詐。這等惡人,欺了主人,又欺房客,著實不可饒過。”


    沒多久,小綠夫妻急匆匆地趕來了,相互介紹了一下,寒暄過後,又有劉老漢兩夫婦也被祈五郎的夥計拖來了。


    這兩個老夫婦,昨天被文箐與阿素一頓數落,沒吃著好果子,回家兩人還打了一架,相互扯披。今天聽得祈家的夥計道要來周家談房子的事,自是沒臉上門,萬分不情願,而夥計卻不管,隻死拖活拉地將他拽了過來。


    劉老漢此時見到了祈五郎,認定是周家搗的鬼,主家既已托付自己交易,這個祈五郎隻怕是冒名來的也不說準。便大聲地質問道:“你要是祈大人的侄兒,如何可信?”又有劉老婆子喊出一句:“不會是周家搞的鬼吧?”


    文箐正好由阿素陪著從後院過來,在後堂往外看到此場麵,同阿素道:“這刁婆子,顯然昨天還沒嚇老實,需得請她吃幾棒子才是。”


    阿素碰了碰她,提醒她外麵一堆男人坐著呢,需得小心才是。


    陳管事本來就對他二人昨日趁自己不在便鬧將上門,差點兒同小姐上演一場全武行,心裏對這二人早就厭惡至極。此時見這兩人還是死鴨子硬巴,又要潑汙水在自家身上,便站起來,喝道:“我周家要搞鬼,隻怕你今日不在此處說話,昨日便在衙門裏吃棍子了!莫不是非要送去衙門才知什麽是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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