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一時傻了眼。以為自己今日聽話太多,耳鳴產生幻聽了。直到阿素過來推她一下子,方才愣頭愣腦地跪下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尚不明白自己錯在何處,是麽?好!我今日便一條一條教導於你,你且記住了!”周夫人很是嚴厲地道,隻是她方才說完,便咳了起來,讓阿素心裏也格外擔憂。


    文箐本來很高興的心情,一下子便又沒了影兒。想不明白周夫人這說的是哪出?很屈地跪下來後,琢磨著阿素嘴一直很嚴,除了對自己稍寬些,而且說好了不將“牽羊婆子”一事說出來的,難不成被周夫人詐知了?不管如何,隻得點頭回應周夫人的話。


    周夫人狠狠心,訓道:“可記得如何‘事父母’?如何方為孝?”


    文箐低頭答道:“……父母檢責,不得慌忙。近前聽取,早夜思量。若有不是,改過從長。父母言語,莫作尋常。遵依教訓,不可強梁。若有不諳。細問無妨……”


    周夫人聽得她言詞雖清晰,語氣裏卻有委屈,心想這孩子雖是曉得,卻總是不懂行事需藏三分利器,同自己年輕時一般,這樣下去,屆時可不又是個叫苦的麽?“你且想,剛才為母叫你勿要出門,你可否依言?”


    文箐這才明白過來,周夫人想必是擔心自己,並不是真心要罰,便直點頭認錯道:“女兒方才一時情急,隻想打發了惡人,未聽母親的話,現下知錯了。”


    周夫人再問道:“明知外麵有險,卻獨自去麵對,讓病中親人擔憂,是不是不孝?”


    文箐直點頭,心裏想著古人一套一套的,自己要是按現代人來說也自然會有另外好些套路來回應的。可是想想周夫人是為自己好,自是不會反駁,隻俯身認錯。


    周夫人見她也不回話,隻點頭認錯。突然對她這般嚴厲,隻怕一下子讓她無所適從,若使她生分了彼此母女感情,卻勢得其反。可是有些重要的事,此次遇上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不教,日後自己沒時間或者淡忘了不記得教,可如何是好?隻是心中咬咬牙,繼續責道:“今日見你這番作派,也不知是哪裏學來的?!雖是能打發了那潑皮刁婆子,難道要你也如那市井刁民撒潑不成?這等不好習氣,快快忘了,不得再如今日這般行事!否則傳揚開去,將來你為人所詬,害及一身啊。日後回到蘇州,切記一個‘忍’字,休得與之糾纏,塗增是非。”


    文箐越聽越委屈,今日自己隻想速戰速決,見得那劉婆子是個不講理的,要同她講理,隻怕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一不小心反而被她倒潑一盆髒水。又不想表現鋒芒,唯恐外人又傳自己如何了得,於是便借眾人勢去收服那婆子。自己罵她為瘋狗,是有些不擇言。想來,今天這樣,自己用的是下策,可是畢竟打發走了不是?


    其實她前世年紀也不大,才二十四歲不到,本就一帆風順,有錢有房有車有才有貌有爹娘疼愛有未婚夫寵愛,更有一幫子堂兄表姐們嗬護,何曾受過波折?自己開著廣告公司,也是在堂兄的房產公司下有倚仗,自不用多去外麵搶單打單,幾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與廝殺?自家媽媽都未曾對自己說過重話的,從來隻有誇讚的份兒。如今到了周家,才一出又一出沒完沒了折騰她。今天又無人去料理那婆子,自己這樣不怕露餡地再露鋒芒,雖然潑辣了些,但到底是管了用處不是?沒想到最後還要吃周夫人的一頓排頭。周夫人是自己最為信任的人,不料她不理解,卻還要訓自己。


    這就象一個小孩自以為做對了一件事滿心期盼著大人誇獎,未料卻是等來一板磚。一時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她這一哭,周夫人也慌了手腳,也開始怨自己對她要求過多。便立馬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都是母親的錯,隻怨母親身體不爭氣,讓人欺負上了門,你是個好的。母親不該責備於你……”一邊抱起窩在自己腳下的文箐,好不容易在阿素幫助下方才將文箐抱起來,摟在自己懷裏,自己也一邊落淚。


    阿素剛從廚房那邊過來,不明夫人後來到底說了小姐什麽,隻是見得小姐又罰跪又是哭的,忙勸道:“小姐,快別哭了,你這一哭,夫人還不得傷心?”又改勸夫人,“夫人,您要再哭,小姐也不好受了。那刁婆子都走了,如今想來是無臉麵上門來了。”自己說著說著,也覺心酸不已,眼淚也開始成串往下落。


    恰巧這時陳嫂同柱子、陳管事回來。陳嫂一見痛哭的夫人與小姐,便不顧三七二十一地對責備於阿素:“夫人這是怎的了?讓你看家,你看看,看成甚麽樣了?!你怎的就不勸勸夫人與小姐?都哭得這般傷心,夫人又身體受不得。這,真是讓人心碎死了……”


    見周夫人哭得直咳,而文箐正趴她膝頭哭,淚水都將夫人那處教服哭濕透了。忙去拉起文箐,給她抹淚,抹著抹著,自己也想掉淚。


    阿素向來受陳嫂數落慣了的,此時更不會多說話,隻在旁邊替夫人拭淚,輕言勸說。


    陳管事見此情景,相著自己身為男人不好意思多在廳裏呆,便打發了柱子到後院去看顧少爺,自己所阿素叫到一旁,詢問事情經過。


    過得片刻。文箐見陳嫂阿素都緊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剛才一時委屈,便沒忍住,狂發泄了一番。此時見周夫人哭得比自個兒傷心,便道:“母親,女兒知錯了。您別生女兒氣了,也勿要傷心了,這身體要緊。”


    周夫人也抬起頭來,兩人淚眼相望。隻覺女兒便是這般窩心,小小年紀拋頭露麵,還要承擔世人品頭論足,好不容易替家裏打發了刁民,自己卻還嫌她辦事不夠周全,確實太委屈她了。自己若是她這般年紀,哪裏及得她一半?於是也誇讚道:“箐兒,你能料理此事是好的,隻是,母親這也是急著盼你好。若是他日,你將來為人兒媳,如此行事卻是將自己自於刀口鋒尖上的……”


    文箐抹了下鼻涕,道:“女兒都明白了。母親道我這法子下乘,需得象阿素姐姐那般說來,便是有理有法,幾句就能嚇退那二人了。”


    周夫人點點頭,拿了女兒的帕子替她又拭了一下淚,道:“你是還小,將來等到了阿素這般大,你必然會知道如何打發這起子人。可憐你,哪裏知道這律法條文?若是知道了,說得一二樣,必然嚇退那些不良心思的小人了。隻是母親總想你是個聰明的,卻是把自己的想法當你的了,你又未曾讀過這些,自是不知的。”


    “不怕,母親以後慢慢教於我便是了。”文箐見周夫人越說越低沉,怕又惹出她的傷心事來。忙擠出個笑來安慰。


    阿素見二人都已轉好,相互體諒,隻盼著雲開霧散,便在旁補充道:“夫人,我看小姐今天這般說得也是有道理的。再說,小姐這膽氣嚇也得嚇壞那惡人,哪裏還敢打咱們的主意?一眾鄰居今日從小姐嘴裏得了緣由,自是會相幫於我們。便是我說的那幾項,也是夫人教的,要是夫人不說,我哪裏知道?”


    周夫人點點頭道:“是,我也是後來才想得起來,有這幾條才可把那兩人嚇走。我這是責之深,操之過急。你小姐,自是頂頂厲害的。”說完,也笑了:“我今日也是急糊塗了。一看阿蘭你們夫妻不在,便有些慌了手腳。”


    陳管事這時也在堂下勸道:“夫人,我剛聽了阿素說這件事,我也覺小姐在不知律法情況下,所說的倒是很對。這惡人,要是不對他狠點,隻怕他以為我周家沒了老爺,又在異鄉便是好欺的了。小姐都能這般拿了棒子要打人,那自然其他人都敢出手的。有了這個陣仗,再有小人也不敢犯上來。”


    周夫人想了一下,方道:“隻怕,這樣她的惡名便有了……”


    陳嫂一聽小姐獨自一個人便將劉氏夫婦趕走,心裏除了詫異外更生敬服,怕周夫人想得再多,也不顧於禮不合,急忙打斷夫人的話,道:“夫人,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這個了。反正咱們在這裏也住不多長時間,過些日子自是在蘇州了,何必理這幾千裏外的話?”


    阿素也安慰道:“夫人,我看剛才眾人都沒說小姐厲害,敢於打人,倒是說小姐被逼急,要打惡狗的。小姐也沒說過要打人啊,隻說有烏鴉,有惡狗要傷人,不是?”


    周夫人這才舒展眉頭,想到文箐罵人的那番話,現在想來雖是潑可也是個樂,嘴角便帶了絲笑,道:“也就是她這嘴,不知怎的長的,罵人也能繞出個彎來罵,實是厲害,隻怕時日一長,便是潑婦也罵不過她去。不過作為女兒家的,嘴裏要這樣,實不是件好事。你們休要再捧了她,咱們雖然落難,可還不是落拓為賤民一般無見識。”


    文箐見眾人都替自己說話,忙俯首道:“母親,我再不也敢了。便是這次,我也是被逼急了。她誣咱家的人,我罵她為惡狗,也不為過。”


    周夫人聽了她這服軟的話,笑道:“還道什麽‘惡狗’,上句說不敢,下句就出來,真是死不悔改。”


    文箐見狀,吐吐舌頭,伸手打了一下舌尖,尖聲尖氣地道:“看,就是你不聽話,說好不說的,到了嘴邊,又噴出這個來了,實是該打!”轉而,又化成一個小小女聲道:“是,我知錯了,別打我了,再打壞了,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於是,周夫人連帶著陳嫂,都笑起來了。小姐實在太鬼怪精靈了。


    文箐則知:“言多必有失。”有些事在前世看來是再合適不過了,在古代卻是辦不得也。事不到緊急關頭,萬不要出頭。不過今日又學了幾條律法,收獲還是有的。最主要是,那劉婆子夫婦隻怕真沒臉見人了,不知她如何賣這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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