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心裏著急,想著前門不方便。牽了文箐,就繞著後頭院門裏去了。


    阿靜正拉了豆子,文簡他們倆個到後院,叮囑他們不得去前院去。一見她二人進來,慌裏慌張地道:“小姐,你們可回來了!可是買菜碰到何事了耽擱這許久?”


    阿素同文箐對視一眼,一致搖頭,一個道:“無事,隻是書太多了,挑得費了些時間。”另一個道:“你且莫慌,外麵是何人?家裏又是有何事?”


    阿靜心神方才定了些,急急地道:“便是這院子原來的看房人來鬧事了。”


    原來這個院子本是賃的三個月,如今那看房人劉氏夫妻又來找事,道房子不再續了,主人家著急要賣了。


    話說為何會這樣?隻因世人皆貪利,為的一個錢,良心便是往旁放。劉氏見得周家打點喪事都比這裏的富戶還要熱鬧,上次賃的房錢也不講價,格外多些,他家婆子就打起了主意。


    於是再次接到房東的信要務必賣了,盡快將所得錢鈔送將過去。這下他們急了:房子賃著。賣房時要是周家不答應再從中惹事,或者賣不出去,主家派人來查看,周家又不搬走,豈不是個大問題。


    前幾日急忙趕來說房子到期了,讓陳管事快點找房子,這房子要賣了。可最後又想再撈一筆,就說周大人在屋內過世,對新房主不吉利,影響賣房價了,又還需請道士作法。便是原來能賣六千貫鈔的,現在新買家隻願給五千貫不到。那自然是需得周家快點拿錢賠了,搬家騰房。


    第一次時,陳管事在前院接待了,聽完那婆子道不吉利,影響價格之後,也不吭聲,直接道:“你可有房契?”


    看房人說“有”,還拿出來晃了晃。


    陳管事絲毫不見變色,隻又問了句:“便是你有房契,若是有人買得了,要是你拐了這銀子走了,豈不是麻煩了?原房主要是來了,打官司的話可不好辦。主人家總給你寫了個字據,或者憑信什麽的吧?”


    看房人脹得滿臉通紅,說周家的人要陷己於不義,居然說自己對主人不忠。說自己是賊,要告官去。走了。


    昨日下午又拿了信來,“看,這便是主人家委我賣房的憑信,白紙黑字的。”


    陳管事欲接過來,他不給,隻讓他看那兩行字,確實有寫讓他賣掉。陳管事也有看到旁邊兩行寫的內容是說了放了幾年都沒賃出去,需盡快找人賣掉吧,得的錢到時一個遠房子侄會去取。至於銀錢,那人沒讓陳管事看。


    陳管事心裏有數了,看來自己付的這幾個月錢,人家根本沒和主人家說呢。那這價格是不是實的,也難說了。“你且把那個要付五千貫鈔的買房人找來,說說這個道理。他要是真買了,我隻要看你們過了契,我來補這差價。”


    看房人見被識破了,這趟算計無果,憤憤然而去。


    今日上午,就被他那婆子逼著過來討錢,在門前叫罵著這周家死了人。房錢現在降價了,買房人不願意給這個價了,周家賴房錢,不給補償。於是便引來了一眾鄰裏看熱鬧。


    阿素發愁道:“我爹一早出門了,李大哥又去鄉下了,他如今在門外這般叫喚,這可如何是好?”


    文箐見陳嫂還未回來,家裏人少一時著緊了。心裏隻覺今天遇到的事真是堵心得緊,早晨出門前的那番高興勁兒早沒了。


    阿靜見了小姐,此番似是主心骨的力量更充實了一般,過來道:“小姐,我已經讓栓子出去找陳管事了。適才我忙著安頓姨娘與少爺,沒顧得上出去喝止那婆子,夫人又吩咐不讓咱們出去。因怕被那劉氏夫婦二人纏上,反而受了影響。可惜咱們現在一院女人,又不能拋頭露麵。真是愁煞人了。怎的就趕在這節骨眼上了?”


    文箐想著這外麵吵,又影響姨娘,也打擾了周夫人養病,阿靜一遇事就慌,沒個主見的,更不是一個嘴尖牙利的人,去了還真怕是周夫人擔心那樣,反而誤事。阿素是個要待嫁女子,聽陳嫂的意思是堅決不能讓她拋頭露麵,更何況周夫人還有文簡他們需得她看顧。今日自己讓她平白受了委屈,誰知這劉氏夫婦又會說出什麽歹話來擠兌人?總不能讓人汙了她清白去。


    思來想去,都被人堵了家門叫罵,自己總不能坐以待斃,要是忍氣吞生也不是她這個現代人所能忍得了的。


    她這一思索。阿靜心裏隻如螞蟻上了熱鍋,急得團團亂轉,又擔心姨娘待會兒發作,又擔心外麵動靜過大,影響眾人生活。便道自己出門去趕人算了。


    阿素也擔心如此,顧得了夫人少爺與姨娘,又顧不了外麵的是非。都臨近中午了,按說爹也該回來了。這一想,突然記得了午飯還沒做,一家人都要餓肚子了。


    文箐此時也考慮好了,拉住阿靜,阻止她道:“你且在這裏看顧好姨娘,她離不得人,要是她發作了,隻怕外麵與後院都有事,到時哪裏都顧不上了。阿素姐姐照顧好母親,把豆子與文簡看好。我去開門看看那婦人要是講理,便好言勸她,下午再來。要是個不講理的,你們去了隻怕還纏上了。我去的話,那麽多人,他不敢拿我小孩如何。”


    周夫人已慢慢從床上移到房門口,聽得她這般有條不紊的安排。心裏是鬆了口氣,家裏的事務交給她,至少不會亂。後來見她要獨自去,卻是不放心,便叫住她,擔心她這樣出去於她並非好事,讓她且在後院等一等,待陳媽或者陳管事回來。


    文箐今天見了楊氏的事,到現在還覺得難受,這會子劉氏夫婦鬧上門來,真是撞上槍口了。再好的脾氣。也被這胸口的壓抑感給堵得要爆炸了,便是“在沉默中爆發”出一股力量來,也不再顧及周夫人講的這些,堅決地道:“母親,這惡人如惡狗,你要讓著它,隻會讓它叫得更慌,你要拿了棍棒抽它幾回,便是嚇得夾了尾巴便逃。我自有主意,一定辦妥此事。”


    周夫人見她說得很是肯定,也不知她這番道理是哪裏來的,自己還不曾教她這些,隻是經過船難與拐賣那事,她是突然就變得與阿素一般,讓自己不能把她當個六七歲的孩子了,總是有自己的主見。自己現在卻不好多動,隻得吩咐阿素扶了自己到前堂坐著,又把文簡叫了過去,抱在懷裏。


    文箐見自己擔心的三個人都有了妥善地照顧,便也不顧周夫人剛才的勸阻,隻道一聲:“母親,勿要擔心!這惡人縱容不得!”話一說完,便義無反顧地就走出大堂。


    她在院牆裏頭聽得外麵有婆子似乎說什麽周家人賴著不搬,房子不能賣的話題,便輕手輕腳一拉開院門,就見有七八個人正圍觀著,遠處還有人在張望著。看房人劉老漢同他家婆子站在那,象個神通繼續叫囂詛咒:“……周家人必有不吉之人,否則又是罷官,又是落水,最後還死了……如今聽說還病著兩個大人,可不是……”


    文箐聽到這裏,再也聽不下去了。這不是讓自己家裏所有人都要被人指點著戴上“克人”的帽子嘛,說他們不通道理,可是說的這話卻字字誅心,隻找最狠的刀刺人,心腸實在歹毒。這還了得?!


    原來還想著好言勸回去的,現在卻想到對付潑婆子,講理是行不通的。略想了一下,便深吸一口氣,也學了翠嫂的模樣,反身拔了門栓抄在手裏,趁那婆子換氣之際,揚高噪門就大叫一聲:“啊呀,哪裏來好大一隻烏鴉!”


    旁人都未曾注意她這邊開門出來了人,她這音量是真高,童音嘛,比起那婆子來,自是又脆又亮,一下子便吸引了人。劉婆子也被嚇了一大跳,同眾人一樣,扭頭看將過來。更有旁邊的院子過得一會兒也開了門,探出腦袋來。


    文箐皺眉環視一圈眾人,發現那幾個不是左近鄰裏便是路人,心裏很是厭煩,這幫看熱鬧的,不知是否有宋輥那樣抬勢的人?


    且不管這些,隻拿起門栓便在牆上“梆梆”敲了兩下,也不顧震得自己手發麻,喊道:“原來不止是一隻大烏鴉,還有一條惡狗啊!我且拿棒子敲死了它!再不濟,叫了巡街來逮了去,哪裏能讓這瘋狗四處亂吠!”


    眾人哄笑!那婆子見是一個小女孩並無大人,自己不好撲上門,隻得幹嚎道:“快看啦,周家仗勢殺人了!”


    文箐便大笑道:“唉呀呀,我說這個大嬸還是老孺人啊?這青天白日裏,周家可隻有我一個小女娃在門前,哪裏有人來殺人?不知兩位同我一比,誰大誰小?這勢要如何仗啊??再說,我說的是烏鴉與惡狗,你叫喚什麽?!”


    眾人亦大笑:“這哪裏是什麽孺人,便是一個潑婆子罷了。周小姐倒是對她客氣了。”


    又有原來打過交道的鄰裏也出來說話了――


    “周小姐說得是,也不知哪個是仗著本地人,欺負人家客居於此。”


    “劉家的,你也好意思說人家小娘子仗勢欺你?你這般於人麵前嚎哭,便要在我門前,也是要棒子攆走才是!”


    劉婆子被文箐同眾人給掃了臉麵,便逼著自家男人上場。劉老漢本見婆子敗下陣來,便想躲,奈何他家婆子拽住他不讓走,隻得粗著噪子道:“你們周家快點搬走,別賴著不讓人賣房!”


    “你休得胡言!莫要亂說一氣騙了眾人!豈是我周家賴著不搬房?契上白紙黑字寫明到了八月初才到期,你要趕我走,便是不講信義,何來反誣我周家?”文箐裝成孩子語氣道。


    這時,鄭大嫂也聞風趕來了,擠出人群來,拍著文箐頭,稱讚一句:“說得好!”,也立上門頭,轉向眾人快言快語道:“周家在這裏雖是客居三月不到,可誰個不知是好說話的人家?便是端午節,還散了好多粽子與你我街坊,又是施糧於過往流民。周老爺去世辦的喪事,也還施粥於街頭行乞之人。這都是一個大善人的行徑。作為鄰裏,我倒還真沒見過周家仗了什麽勢欺了什麽人去!劉老婆子,不如你仔細說說,讓大家也分出個首尾來,別老一句周家賴帳的話。不知情的還以為周家幹出什麽事來了。小心告你個誣罪!”


    經她一提點,眾人想起周家確實端午節熱熱鬧鬧地在碼頭的賑災發米,喪事施粥的事,都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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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過年,就一更吧。大家事多,估計也沒時間來看。祝大家過個熱鬧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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