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一章後,將看女主如何嶄露頭角。今日多更,此乃第一更。歡迎關注。)


    第一個消息是周老太爺去了京城,奔波了一回,原來的熟交大多都致仕了,或者已離京,但好歹是說清了周大人的病症,加上歸州驛站這邊傳去的信佐證了,花了好些錢財,打通了關節,吏部也同意休養好再回京,算是同意周大人致仕了,其他的事也先放一放。


    老太爺才鬆一口氣,想著自己畢竟以後要在蘇州養老,所以京城的產業幹脆一並處理了,就留一套宅子沒賣。然後想想自己這張老臉,也無顏再在北京繼續久停,辦完事就返回了。


    隻是老太爺年歲畢竟大了,加上原來憂慮過重,一路舟車勞頓馬不停蹄地趕路,身子骨已是耗盡體力,回程時見事情有所緩解,精神一鬆懈,終於在回程船上病了。李誠到蘇州的第二天,老太爺也病到蘇州了,一府人都緊張得不成,誰也不敢說。


    原來老太爺隻是小病,但是回程時候,帶去的一個小管事因為犯事,被老太爺一頓責罵,怕回了蘇州會被處置,便卷了大部分錢財跑了。變賣北京資產後,除去老太爺打點京城花費了十萬來貫,還有六萬來貫便被卷走了近四萬貫鈔,待到次日才發現人走了。這一下子急火攻心,立馬就喘不上氣了,另一個小管事也嚇得沒了主張,急急地就往家趕。好不容易到家了,請大夫來瞧了。


    周家眾人問得另一個小管事,才知原來那人將老太爺著他送的一份裝有重要證據的信函無意丟落,當時謊稱信已送遞到貴人手上,後來到船上,無意中道了出來。這才有了卷款逃跑事件。那個偷錢的小管事據說是去北京之前欠了大債,又說是因為怨恨太姨娘不給假,結果他渾家難產死了,便懷恨在心。其他具體的,李誠也打探不出來了。


    老太爺既然如此重病,李誠這邊便也一直不敢去見,當然,周三爺也不會讓他輕易見到老太爺,周府上下將周大人去世之事對老太爺捂得死緊。


    隻是有一日,老太爺的一些朋友過來探病,也不知說了什麽,因為聽起來這些話就是客套話,可是老太爺明麵裏沒反應,心裏卻有點小疑惑。過幾日裏道身體好些,非讓下人每日裏把自己搬到花園廊下曬太陽。結果有個丫環在角門邊說起文簡小少爺被拐走了,不見了,老太爺當時一聽到就風癱了。請了好幾位大夫過來,終於讓老太爺能扁著嘴說一兩個字。


    請了幾個大夫來看,說是老太爺這病靜養,千萬不能再受打擊,於是三爺四爺怕萬一有事,一個都不敢離家遠行,都在病床前侍奉呢,怕來了歸州的話,萬一老太爺問及某些事,或者萬一老太爺突然就……三太姨娘那兒就一個小姑奶奶,更是不方便來看望,更何況也要侍疾。


    李誠那邊斷斷續續地講著,周夫人隻是越聽越茫然,中間咳嗽不停,好半晌,一聲長長地歎息,極其悲哀地道:“老天真不開眼啊!待我周家如此薄情……”


    文箐這是第一次聽得周夫人埋怨老天爺,想來是悲傷憤恨到了極點。她雖不知老太爺為人到底如何,但一個老頭為了自己兒子拚死拚活不顧老臉四處求情奔波千裏,最後落一個病重如此的境地,臨了還是孫兒被拐賣,何其淒慘?萬幸還不知兒子已亡,要是知曉此事,隻怕……


    周夫人擦了擦淚道:“老太爺現如今可好些?”


    李誠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可是他向來是個粗漢子,比不得陳大福會遮掩說話也會繞個彎兒,他是向來直來直去,不懂掩飾。


    矛盾過後,覺得對主子應當“忠”字為要,便道:“老太爺清醒時,嘴裏能吐字,就一個字一個字地問:‘怎麽老二家的還沒回來?病應該好了啊?快去讓人問問’。把我又叫過去,我也隻得說是老爺打發回去看老太爺的,說少爺好得很,在家呢,沒丟,隻是夫人身體不便,平日裏不敢打讓少爺出門。因為這流民亂的,怕少爺被拐了,而不是說被拐了,是擔心罷了,一定有人誤聽誤傳了。老太爺不放心,於是派的人也是老太爺親自指過來的。這日子隻能拖,也不知道能瞞多久。此外,太姨娘說家裏遭災,錢財也因備貨給舅老爺下西洋拿不出,現在手頭有點,可要給老太爺準備著看病,尤其是萬一……到時肯定需要很多錢。”


    文箐聽得這句,便想起了五月份時,三叔來的那些事,心裏也隻是一聲歎息:有其子必有其母。


    周夫人搖搖頭,嘴角帶了些鄙視:“我已不指望著他們了。且別說她,其他人又如何?”


    至於幾位舅老爺家,據說這次大災首先是地裏沒收成,加上原來的積蓄全部給三舅老爺買貨去西洋,鋪子裏還欠著外債呢。錢也有限,災來了,他們莊子裏被人搶了一空,鬧到他們家裏,還有人瘟疫死在他們宅裏,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人,反正現在一方麵怕傳給了別人。另一方麵好象家裏族伯叔祖母亡故了,需得緦麻守孝三月,也過不來。三舅夫人要帶著表少爺過來,李誠沒同意。


    “周大姑奶奶又懷孕了,這次懷得不穩,是坐不得船來,而且也擔心老太爺,所以更是離不開。便要拿出萬貫鈔來交於我帶過來。”


    周夫人又歎口氣,心裏略有擔憂:“大姑奶奶同你老爺畢竟是手足情深,難為她這片心意,待回蘇州後再回禮於她罷。”


    李誠點頭應是,接著道:“我本來想按夫人交待的,賣了那三十畝地,因為鬧水患也脫不了手。三位舅老爺家湊了六千貫鈔,最後我便將那地契與了三位舅老爺家,便當是咱們賣了的。畢竟咱們那田地受水患少,損失較小。”


    李誠見周夫人點點頭,顯然是同意了自己的處置,方又接著道:“還有,三太姨娘的我沒接,因為太姨娘管家,她日子過得艱難。”


    周夫人問了一句:“她是個難的。小姑奶奶如今可還算好?”


    李誠一愣,想了想,方道:“小的未見著,不過聽下人道,尚好,畢竟老爺在,二太姨娘也不好太苛刻於她們。”說完,發現學有好些事情,自己講也不是,不講也不是。實在左右為難。


    周夫人見得,便道:“觀你這般情形,莫非還有別的事項,不管好與壞,你且說來。”


    李誠一聽,方緩慢開口道:“小的要講的,也不知該不該說。說了怕是在主子間傳話,不利於家和。不說,又對不起夫人與老爺……”


    “你何時變得這般婆媽了。有事便說,如今,再壞的事還能壞到哪裏去?!”周夫人惱道。


    李誠便吞吞吐吐地道:“夫人曾提及產業的事項,小的也去找老管家問過。至於店鋪,原來公中的和在老爺名下的,太姨娘都收起來了。理由一個是老太爺賣的北京鋪子不管損失不損失,都是為了老爺這事花出去的,另一個是當時小少爺丟了這事我還沒說,他們便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少爺已經回來了。於是三爺說為了防止大房絕戶,官府收了大部分錢財去,不如老爺名下財產先轉到老太爺名下,到時也好說。小的爭不過三老爺,又沒法去搶,就是想進老爺夫人原來住的東院,也被太姨娘支使下手人給攔住了,說萬一夫人回去發現少了東西,到時她沒法負責。小的實在無能,也沒法闖進去。”


    “沒想到他倒是早知這事了。咳……這不怨你,人家薄情,原來他念及兄弟,也隻是因為有老爺這當官,咳,咳……他好用這個。老爺一直沒如他意,他記恨可久了,而今給他這個空子,咳……他必然鑽得得心應手。你切勿責怪自己。你來回奔波,好生辛勞,幸虧未曾染疫,便是大幸。好生歇……咳……咳……咳……”


    然後就聽到李誠和陳嫂地驚呼:“夫人!!”


    李誠馬上就衝出去,邊叫:“我這就去找醫士來!”


    文箐從旁邊急急走過去,看到周夫人倒在椅子上,陳嫂扶著頭,擦著血:“夫人,你醒醒啊……”


    看到文箐過來了,忙叫道:“小姐來得正好,快去找阿靜與阿素來,我們三個先把夫人抬進去。”


    文箐慌裏慌張地去叫了阿素,又去姨娘那邊叫來阿靜。


    阿靜背了周夫人,其他兩人在一側扶著,文箐趕快提了馬燈,穿過後院,進到周夫人房裏,費了很大勁,放下來。


    陳嫂給除了鞋,又吩咐阿素快去準備好茶水,洗漱手,重新拿幾個新帕了過來。阿靜還想幫忙,陳嫂勸她看好姨娘,別讓她情緒跟著變化,要不整個院子要鬧將起來了。阿靜不放心地離開了。


    文箐手足無措地立在一起,看陳嫂流著淚一樣一樣地侍候了周夫人。待陳嫂回過神來,看到小姐也在默默流淚,忙讓過來的阿素找一條不是夫人的帕子去給文箐擦,又說:“小姐,沒事的,夫人一定沒事的,都好幾次了,我能應付得過來,夫人也會挺過來的。還有,小姐以後別來夫人這房裏,夫人可是怕傳給了其他人,尤其是小姐和少爺。你們要是哪裏有個病痛了,夫人整夜都不睡覺,就在這抄經書,勸也不聽地。你好,少爺好,夫人就會好。小姐,聽話,去睡吧,一會兒醫士來了,阿素會告訴你的。”


    醫士在近半個時辰後深一腳淺一腳趕了過來。開始把脈,針灸,然後又重新開了方子。


    夫人悠悠醒轉一會兒,道:“我沒事,你們別忙了。”想起身,終是力不支,又軟了下去。


    郭醫士出來和阿素說讓馬上煎一道安神的藥,點安神的香,讓夫人好好睡上一覺。


    夫人這一睡,卻是到次日上半晌才醒過來,隻是這次躺在病床上,卻是一直到“斷七”前兩天,才下了床,去了寺裏,又進了“斷七”的儀式。因為想要運棺回鄉,需停靈三月再起棺,所以和寺裏進行了停棺儀式,又交了錢給寺裏,另又給了長明燈的費用。


    也是因為這樣,讓文箐了解到:看病吃藥費錢,可是作法事也是一項極費錢的事。到處角角落落裏都要錢,雖然好些看來是小錢,可是花的地方多,便是一筆不小數目。花錢如流水,這還不是大辦。明器開始著手準備,也還沒準備幾件呢。船被搶時,好多錢財都被搶了,就是一些畫啊,上發的硯墨等,也被搶了,或者撈船時,遺失了。反正當時值錢的沒多少,所以要給置葬準備的明器還是到處湊。


    陳管事這樣操持下來,好象老了好幾歲不止,就是府裏陳嫂和其他人,全都一個個憔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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