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嬸,我……我姓周,小名叫……箬葉兒,這是我兩個弟。我爹生病了,很是嚴重,我帶了弟弟出門,可是我迷路了,走偏了道,不知道怎麽走啊?”文簡好不容易克製了心裏的害怕,強作鎮定,隻是聲音微微發抖地回答了陸三嬸。當然,這也是博得婦女們同情的很有效的一招。


    不能說她生來心眼多,從經曆了賴二這事,她現在開始耍心思了,曾經是嬌女,哪裏會有如此這樣的經曆?所以說,人經過磨難,成長得快。


    “都是你們這幫不著四六的,看把人家小娘子嚇得這模樣了。”陸三嬸聽了,回頭笑罵了幾句旁邊圍觀的婦女。“隻是這個時間去縣裏?那可不好走啊。下半晌都快過了,馬上就天黑了,再快也到不了啊,夜裏趕山路,可是不太安全。”


    柱子的肚子很是支持地響了幾聲。文箐想:“這什麽肚子啊,人家一叫時間點,你就叫餓。”


    “那,這是哪裏啊?”文箐心底裏原來是打算先找到縣裏衙門,這樣才算安全一些,可是沒想到會這麽遠。


    “這是陸家村,也是迷鹿村。從山那邊過去是吳家嶺,你剛來的那個山坳處那邊是賴家墳啊。小娘子既姓周,想來不是賴家村的人啊。看來走了不少的路啊。”陸三嬸介紹真是詳盡。


    倒,真是賴家啊,還墳地?自己不會是遇上聊齋了吧?


    “啊,不是。我看這周圍就這一個村啊。剛才差點兒就往那裏走了,幸虧到這裏來,遇到三嬸和各位好心人。剛剛村口那家有位姐姐告訴我村裏有牛車可以去縣裏,我就過來了。”文箐半真半假地道,心裏舒了一口氣,狗屎運。


    “原來是大人生病了,難怪隻有一群小孩。陸八家的牛好似出去了。還沒回來呢。”有人插嘴道。


    “這家大人怎麽也不怕孩子走錯路了。這小娘子也挺能幹的,一個女娃照顧兩小郎。”有媳婦子兒很是關切地也過來插話。


    “可還有別的馬車?”文箐忙趁勢向人家打聽。


    “我們這裏窮啊,有牛車就不錯了。不如在這裏歇會兒,待嬸子們幫你找找,看看別人家牛車可還在?”陸三嬸仍然不失熱情地道。


    “大姐,我餓了。”文簡痛苦地低聲道,扯了文箐的衣襟,扭了扭身子。


    “我也餓了。”柱子畢竟知道那不自己的親姐,所以剛才餓了也不敢說話,現在有文簡說了,自己也跟著說了。


    文箐汗啊。杯具地是她也覺得很餓了,吞咽口水。剛才隻顧著逃命,忘了都一天多沒吃東西了。昨天給吃的就少,今天的活動量也忒大了。


    旁邊有人道:“是不是一早出來趕路,走錯地方了,沒吃上晌午飯啊?”


    “嗯。”柱子見有人關心自己了,雖然陌生人,可是抵不過肚子鬧革命啊,不等大姐發言,忙搶聲回答。文簡也在旁邊,雖然被一群人圍著,很是害怕,可是也點點頭。


    “是啊,這位嬸嬸。”文箐低下頭去。沒照顧好這兩個小孩,自己心裏別說難過了,就是自己也覺得沒轍,她是被現實完全打趴下來了。


    “來,這塘邊的樹是陸慶家的,我去給小郎摘兩個來,充一下饑。”


    “我說嬸子,陸慶家的可不好對付,你還敢……”


    “不好對付,那你去摘你家的來啊?現在都不是飯點,誰家還有吃的?”這熱心人倒是一個比一個熱心了。


    文箐聽得,心裏一陣暖,眼淚便滴了下來。自己費盡了心機,總算是遇到好人家了,至少不會惡肚子了,可能也不會再被綁了。


    柱子與文簡在旁邊隻看著人家如何去摘桃子,就要有吃的了,心底是萬分高興。


    陸三嬸走過來安慰道:“這餓肚子,也是常有的事,倒不羞人。你可是有別的為難事?就是急著趕縣裏,也得吃點才行,嬸子給你去找點吃的來墊墊肚子,可好?”


    想來,這個陸三嬸以為她是羞慚掉淚,文箐被這樣一安慰,突然覺得心裏那個時刻處於警戒狀態的堡壘就被攻克了,一下子控製不住,大聲地哭起來了,怎麽也壓抑不了,明知自己這麽大歲數了,哭是很醜的事,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為陸三嬸簡單的幾句話,給說到心坎裏去了。


    這一哭,把本來在洗衣洗菜的婦人們,給嚇了一跳,要麽停下活計抬頭張望,要麽就是圍攏過來問道:“這小娘子,怎的啦這是?”


    “怕是給你每嚇的……誰叫你編排那些嚇人的精怪什麽的……”


    “我看,是餓得,餓久了,見有吃的了,一時之間便……聽我娘說老以前餓肚了,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時見到吃的便掉淚了……”


    “三個小孩,能走到這兒來,說膽大嘛也是膽大,便是大的這一哭,兩個小的也跟著哭,估計也嚇的。如今見我等這麽多人,倒是好了些,哭了也好……”


    ……


    “我說諸位嫂子媳婦兒,別湊熱鬧了。都說人家餓的,不去拿吃的,倒是圍攏過來笑話人家,快散一邊去吧,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在這裏起什麽哄?我且安慰了這小娘子,去給她取些吃的來。”這個時候,還是陸三嬸把周圍的人趕走,摸了摸她的頭,給她擦了把淚,小聲安慰了她幾句。


    文箐這個時候也醒過神來,哭了那麽一大下,也明白丟臉丟到家了,隻是剛才真是情難自控。現在卻是覺得這個陸三嬸倒是值得將自己的故事說一說,也許她真能幫上忙,至少去縣裏可以讓她幫忙聯係車馬什麽的。


    止了哭聲,對著眾人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家關心,剛才一時想到爹,想到自己迷路了,今日裏趕不到縣上,再加上餓得不成,也不知怎麽的,就哭了。讓大家見笑了。”


    又低聲對陸三嬸:“三嬸,可否這邊借個地打聽一下啊?”


    陸三嬸見她一雙淚眼迷蒙地望著自己,可真是個楚楚可憐的小人兒,身為母親,本來有意相助,又見人家說得如此客氣,哪裏會推拒,道:“小娘子,怎麽還這麽多顧忌?”但還是走了七八步遠到了柳樹下,看著離旁邊的人有點距離不致聽得多清楚,“有甚委屈隻管說與三嬸聽,三嬸能幫的一定幫,就是去縣裏,且叫我當家的明日裏送你一趟便罷。我看小娘子這般委屈,莫不是有別的事項?”


    文箐聽得這番話,心裏終於是定下來了。可是有些話,也不能一古腦子全和盤托出,總得先打聽了,知道個大約情形,才好把自己的真實事情說出來。畢竟誰也不會相信幾個小孩子的話,居然能逃出三個大人的手心。“三嬸,打聽一下,這裏可有識得賴家墳的人家,有他的親戚?”


    “賴家墳離這村裏也就兩裏半的地,隻是賴家村倒是離這裏有三裏多地不止。賴家墳除了墳地就是祭田,哪個要認得那地方的人家?賴家村嘛,倒有幾個媳婦子兒是娶的那裏的,畢竟都是鄰村,總得要來往你娶我嫁的。隻是我們這裏,吳家嶺那才是通往縣裏的正路,所以與那邊結親的倒是多。小娘子打聽這個,可是認得賴家的什麽人?說來,也許可以幫你找找去。”陸三嬸介紹的很是詳盡。


    “沒!沒!不認得!千萬別找!三嬸……”文箐先是聽得有親,後來聽說要去賴家找人,急得不行,哪裏能讓她們找去,說的話都急得不行了,語音裏帶點顫音。


    “你這是……”陸三嬸上下又打量了一上文箐,也不明白這個女孩何以這麽怕賴家的人。


    “三嬸,可認得賴二這人?”文箐小心翼翼地提出來,盯著三嬸問,也不禮貌不禮貌了。


    “賴二?!你認得他?那可不是個好人!偷賭嫖坑訛的,可是有名得很,真正敗家子一個,刁猴一隻!想當初他祖上也是大家子,有個百來畝的田地,隻是到得他爹和他手裏,全敗光了,如今就他每族裏一份祭田分了份子養著他,給了他看墳的房子住著。這上下村裏偷雞摸狗的事,不說全是他幹的,也是他支的招,缺德鬼一個。就是咱們村裏與賴家結親的,如今也是繞著他遠遠地走的。你與他有親戚?還是有嫌隙?”陸三嬸一提這個賴二,嘴裏也沒好氣,但多少顧忌著這是個陌生人,還是個小女孩,出言已是注意了一下言詞。


    文箐聽得明白,知道賴二是為大家所不齒的,心裏又吃了一顆定心丸。“三嬸,我與他便是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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