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突然轉到秦甄身上去了,初見笑道,“先生性喜靜,倒不是喜歡交友之人,平時也極少見到有什麽朋友去找她的。”


    齊礡更為疑惑,一個是巨富商賈,一個是深居簡出的教書女子,如何成得了舊識?如何稱得上舊交?看來他調查的事情需要重新找個線索了。


    “秦姑娘難道是自南城而來?”齊礡隨意一問。


    “啊,聽母親說,秦先生好像是燕城人士,不過倒是沒聽過秦先生家裏還有什麽人。”初見眼珠子轉了轉,才想起她對這個教了她半年多的老師也是一無所知。


    齊礡眼眸一厲,燕城……前朝舊都麽?


    “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初見看了看天色,西邊已經染滿了紅霞,她才察覺原來她已經在這裏呆了許長的時間,回頭跟齊礡道別。


    “我送你回去。”齊礡掩去眼底厲色,對她淡笑。


    “不必了,靈玉在等我呢,齊礡,今天真的謝謝你。”初見真誠地對齊礡微笑,這個為了她連婚姻大事都能拿來許諾的男子,她心中無比感激和感動,想到將來那個能和他執手偕老的女子,她心裏竟有些怪異的酸味。


    齊礡對她……其實隻是當她是朋友而已吧,他是個對朋友很義氣很好很好的人。


    看著初見的馬車漸行漸遠,齊礡眼眸攸地變得冷冽淩厲,他一躍上馬背,喝了一聲,調轉馬頭,奔向與昀王府相反的方向而去。


    前朝餘孽——燕城——靜容齋——或許,他能從這些日子亂如麻的思緒中找到一點線索出來了。


    第33章飄雨天(一)


    初見回到家裏,稍作梳洗休息之後,秀和院的丫頭便來給她傳話,說是玉夫人讓她到秀和院一起用晚膳。


    初見心頭凜了一下,想起昨日和母親之間小小的不愉快,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到了秀和院之後,初見卻發現玉夫人似乎已經忘記昨日之事,依然溫柔地問了她一些話,還問起今日在太子府過得如何?初見並沒有將齊瑾想將她推給太子的事情說給玉夫人知道,這段時間母親要忙的事情已經很多,她不想再多添母親的煩惱。


    她們誰也沒有再提起淳於雱,這個名字成了她們之間的禁忌,初見心中也暗自決定,在她還沒徹底了解淳於雱是個什麽樣的人的時候,她不會再和母親因為他而產生間隙,一頓晚膳,總算也是和和睦睦極為溫馨地進行。


    用過晚膳,玉夫人突然興致起,突然想要撫琴。


    初見想起她房裏的瑤琴,她低頭交代了靈玉幾句,靈玉應聲而去。


    玉夫人見了,輕笑道,“什麽事這麽神秘呢?”


    初見神秘看了琴幾一眼,那上麵的琴隻是一具很普通的七弦琴,“母親待會就知道了,夏玉,你讓兩個小丫頭進來,幫母親把這琴搬到別處去。”


    玉夫人挑眉,忍俊不已,“初見,你這是做什麽?”


    初見勾頭看了看外頭,笑嘻嘻地對玉夫人道,“母親您琴藝出眾,雖然這麽普通毫無特色的琴你也能彈出無人能比繞樑三日的琴音,可是如果用上好的琴,那不是更襯得上母親的琴藝麽?”


    玉夫人似想起什麽,目光有些苦澀,“什麽樣的琴才稱得上好琴,隻要心中認為那琴有意義,那就是好琴了。”


    “那母親覺得最有意義的琴是哪一具?母親自小精通琴藝,定是看過許多的琴吧?”初見目光明亮看著玉夫人。


    玉夫人怔怔看著初見,隨即柔柔一笑,“嗯,見過許多。”


    這時,靈玉抱著那具瑤琴走了進來。


    玉夫人臉色微變,看著靈玉將瑤琴放在琴幾上,怔然片刻,才轉向初見,“這不是外翁送給你的麽?”


    初見笑嘻嘻地拉起玉夫人坐到琴幾旁,“外翁明知道我對琴藝七竅隻通了一竅,又怎麽會真的想將這千音送給初見呢?如果初見沒猜錯,外翁是想藉由我的手將千音還給母親,因為這是外婆留給您的。”


    玉夫人麵容悲慟,目光顫顫看著琴幾上的千音,她指尖輕抖,“千音……”十幾年來,她從不敢輕易碰琴,隻因怕自己想起許多過往幸福,那會讓她覺得如今生活過於不堪,很小的時候,父親曾拿著千音對她說,將來她出嫁之日,千音也將成為她的嫁奩,那個時候,她又怎會想到她的出嫁會是恩情兩斷的時候,她又怎麽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再看到千音。


    “母親……”初見在她旁邊低聲叫道,她將瑤琴給母親,是希望母親開心,可不是想看到母親傷心的。


    玉夫人指尖輕撫琴弦,“母親撫一曲給你聽。”


    清越流暢的琴音從玉夫人的指尖涓涓流出,初見聽得出,這是西洲曲,過年的時候,母親曾經在父親麵前撫過,聽說母親當初遇到父親的時候,也時候彈了西洲曲。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


    一曲畢,初見仍在神遊太空,這瑤琴音質果真不同,伴隨著明滅的燭火,琴聲愀然空靈,聲聲催人淚下,初見忍不住拉住玉夫人的衣袖,“母親,以後,您教我彈這一曲西洲曲可好?”


    玉夫人含笑應允,初見笑得絢爛開懷,她們又說了一會兒的話,不知不覺夜已深,玉夫人便讓初見今夜在秀和院過夜。


    初見撒嬌著要和玉夫人同睡,玉夫人寵溺輕笑。


    翌日,天空飄起朦朧細雨,初見起身的時候,玉夫人已經到帳房忙去了,因為正在下雨,初見沒有到外頭運動,在屋裏做了一會兒的健美操之後,靈玉已經準備好了早膳,用過早膳,她們便往靜容齋去了。


    天氣因為這場纏綿細雨而變得潮濕,初見坐在馬車之中,有些厭惡挑眉,連空氣好像都帶了微涼的濕意。


    在那些喜歡下雨的人眼中,這是騰雲似湧煙,密雨如散絲的浪漫天氣,而在她眼裏,隻覺得天空很灰暗,雲層很厚,她心情被影響了。


    馬車在靜容齋門外停下,靈玉已經下了車,為初見撐傘,初見嘆了一聲,她真的很討厭雨天啊,心情會不自覺變得抑鬱。


    今日秦甄是要考她的字呢,她的楷體字寫得已經比以前大有進步,不枉她每天堅持練字,總算也能拿出來見人了。


    “二姑娘,您看,那不是太子府的馬車麽?”正在要踏進門檻的時候,靈玉突然指著前麵不遠處的馬車,看起來有些眼熟。


    初見看去,雨水氤氳了視線,看得不甚清楚,但那馬車的確幾分像太子府的。


    “或許是太子妃來找先生的。”初見微笑,隻是一瞬間,便收回了視線,跨過了門檻,往在花園後的竹屋走去。


    秦甄一直為她單獨授課,她至今還不知道所謂的同學到底有誰,似乎一直都沒有遇到。


    靈玉心中狐疑,但聽二姑娘這樣解釋,她也覺得有可能,於是也就沒有多想。


    到了那間屋子的時候,秦甄已經在那裏等著她。


    初見對她淺笑,行了一禮,“先生”


    秦甄本來站在窗欞邊欣賞雨景,被初見一聲輕喚打斷興致,她對初見淡淡一笑。


    “初見,你先以雨作詩一首如何?”秦甄似乎很喜歡今日的天氣,眉梢眼角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初見卻傻眼了,轉頭看著外麵的雨絲,好吧,她承認今天的天氣很詩情畫意如夢似幻沒錯,可是不代表這樣詩情畫意下的環境她就突然變得無比厲害能作出令這個大才女看得上的詩句,別說原創了,像她這樣討厭雨天的人能想起一兩句關於讚美下雨的唐詩宋詞,真應該偷笑三聲,感謝那些原創者沒從墳墓中跳出來大聲罵她抄襲。


    “怎麽?”秦甄挑眉,看著初見。


    初見輕咳一聲,幹笑道,“先生,這雨天有什麽好作詩的?潮濕灰暗,看了都心情不好,怎麽還有閑情逸緻去作詩呢?”


    秦甄皺眉,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睨著初見,“此時此景,無數古人作詩千百頌之,到了你這卻成了潮濕灰暗了?”


    初見訕笑道,“許是那些喜歡淋雨的古人都美帶傘或箬笠蓑衣,又不想讓他人知道自己的狼狽,不得已才稱頌雨天浪漫無比,正常人有幾個喜歡雨中漫步的,對吧,先生?”


    秦甄看著初見的眼眸不由得瞠大,慍怒道,“你自己不會作詩就罷了,你還一堆的歪理。”


    初見苦笑,她真是說錯話了,看秦甄欣賞雨天的眼神,她就應該見雨使舵,就算不會古詩也要掰幾句宋詞,把這灰暗視線低的天氣誇得像人間仙境,到處如夢如幻,哎……失策啊,惹得秦甄不悅,說不定要罰她抄寫了。


    “先生,我錯了。”勇於認錯,一向是她良好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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