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以後就在此歇息吧,所需之物,隻需叫人告訴貧道,貧道自會為兩位採買。”賈嬤嬤說道。


    “不用了,小姐所需的東西,自有羅府供奉,有勞公主掛心了。”羅府的管家說道。


    賈嬤嬤也不勉強,將手中的拂塵一甩,說道:“那貧道就告辭了。”


    “在下送送嬤嬤。”羅府的管家拱手說道,見賈嬤嬤不反駁,便與她一路走了回去。


    初一等人跟著羅府叫來的僕婦去收整衣物,剩下的隨從等進去打掃塵埃。


    “看來今日是收拾不好的了,不如你們回家去住吧,我剛才問了管家,咱們自家的院子也是打掃好了的。”樓燕然對樓八娘綺羅說道。


    樓八娘向那小太監努嘴了努嘴,“那邊還叫人看著呢,如何能回去?再者說,外祖怎會叫你一個人住在咱們家裏,定是要將你接回去的。”說著,看了眼正在擦辮子的綺羅,倘若是回京城樓家還好,若是去了羅家,一群人與羅家人說話,難免會冷落了綺羅,再者說,綺羅與樓翼然的事,羅家也必是早收到消息的,她過去了,也難免會尷尬。


    擦了半日,還能看到上麵的血漬,綺羅噁心地將擦了血的帕子扔到一邊,心裏很是心疼鞭子,心想方才應當用腳踹才好。


    “拿了酒來擦吧。”樓燕然說道,說完,一個隨從當真出了三春閣去尋酒。


    “方才那人是怎麽了?”綺羅問道,雖不說清規戒律,但也不該在天尊所在之地那樣的放肆。


    “喝了酒,又吃了五石散,受不住屋子裏的悶熱,跑出來的吧。”樓燕然說道。


    五石散是什麽,綺羅還是知道的,想起京城貴人多,唯恐自己方進紫雲觀便得罪了人,忙又問道:“那人是誰?我傷了他,會不會……”


    “無妨,不過是一以色侍人的無能之輩,況且他自己又不清醒,又隻有咱們的人看到,待他醒了,隻說是他自己不小心蹭的就好。”樓燕然道。


    綺羅方要問方才賈嬤嬤還有幾個侍女看到了,回想方才管家與她們一同離去,心知那管家是要賄賂她們的。


    “剛來就給你們惹麻煩了。”綺羅慚愧道。


    樓八娘嗤笑道:“這算什麽麻煩,狐假虎威的多了去了,今日你若服軟,指不定那人就放肆了,還是不管不顧,隻將他們打回去的好,總歸他們又不知你的底細,便是知道了,你隻再雲煙霧罩地胡亂扯一通,他們一時弄不清楚,也不敢將你怎樣。”


    “樓姐姐說的對。”綺羅笑道,心想她們跟了李奕一路,就拿李奕做那虎皮,也是有人信的。


    “燕然若有事,這幾日就不必忙著過來看我們,我帶著綺羅出去逛逛。”樓八娘說道。


    “好。八姐不願去外祖家,那就隻能我去了。”樓燕然說道,心想等會還是與管家一同回去的好,免得拖得久了,讓人覺得怠慢。


    綺羅原本想著到了紫雲觀必是要被人看管住的,就算不是囚禁,也要拘了她的行蹤,讓她隻能在紫雲觀裏轉悠,不想如今來了,除了一個小太監,再無人看管她們,便是那下馬威等,也沒人過來給她們。雖說未見到長公主,也算是長公主看不上她們,但總歸還是覺得奇怪。望著忙忙碌碌地下人,更見著有人將米糧等物也送進來,綺羅握緊手中的鞭子,眉頭蹙緊,心想難道李奕就是要放著她不管,看她沒人看管了,會不會紅杏出牆?


    晚間,三春閣總算收拾好了,羅府的人留下了幾個,與初一等人一起伺候在三春閣中。樓燕然交代了幾句,也隨著羅府的管家回去了。


    綺羅與樓八娘同住在三樓,剩下的初一等人,自己選了下樓後麵的屋子去住。


    三樓上許是曾有人試圖在三春閣中住過,寬闊的三間被打通,裏麵放著一張寬大的檀木床,另有梳妝檯等物。


    真華長公主叫人將賞賜的菜餚送過來,人依舊未到,也並不叫她們二人去謝恩。


    吃了飯菜,綺羅與樓八娘躺在一起,看著綺羅躺直了身子一動不動,樓八娘笑道:“你又多想什麽?”


    綺羅轉向樓八娘,低聲道:“沒想什麽,隻是樓姐姐,你說當真沒人管咱們了?”一路也放任她們行動,想來,隻要她們不逃跑,李奕是不會管一下的。


    樓八娘伸手敲了下綺羅的額頭,“你還想有人管你不成?這樣進了紫雲觀,一沒人逼著你在什麽時候出家,想穿什麽衣裳穿什麽衣裳,想吃什麽吃什麽,多好;二來,咱們想出去也成,想去旁人家宴會也成,如此豈不好?”


    綺羅側過頭去,模糊的燭光中,樓八娘已經闔上了眼,樓外,又下起了小雨。


    雨聲幾近於無地進入她的耳中。


    在雨聲中,綺羅哭笑不得地承認,眼前的一切,是她夢寐以求許久的,求而不得懷恨許久的,如今再也沒有人約束她的行蹤了,除卻要留宿紫雲觀外,她簡直是完全自由自在的。


    聽著樓八娘平緩的呼吸聲,綺羅翻身下了床,步到窗子邊,微微開窗向窗外看了一眼,坤宇殿後麵真華長公主的居室還燈火通明,冷風吹到臉上,綺羅的手微微握拳,最後嘆息一聲,將窗戶拴好。


    “綺羅?”樓八娘輕喚一聲。


    綺羅回頭看她,笑道:“樓姐姐,明日她們還不來告訴咱們齋戒沐浴,咱們就自己齋戒吧,她們不來告訴咱們什麽時候行舍家儀式,咱們就自己定了日期跟她們說吧。往後的清修與齋醮,她們不說,咱們也自己做吧。”


    正疲憊的樓八娘聽她如此說,笑道:“你當真以為你是來當女道士的?”


    “我知道我不是,但是倘若不尋些事來做,萬一跟她們一樣了怎麽辦?”綺羅說著,坐到床邊與樓八娘說話。


    樓八娘打了個哈欠,笑道:“你以前練鞭子都要躲躲藏藏,如今再沒人管你了,你隻管將你想學的都學了就是,何必去做那齋醮,若是還無事,就去繡嫁妝,學書法。京城風流多才之人眾多,你若看上了哪位大師的字或者畫,隻管告訴我,不管是媚上的,還是清高的,你樓姐姐我都能尋了法子讓你達到目的。”


    綺羅怔住,方才她隻想尋個法子讓自己忙一些,拘束一下,萬沒想到這個地方去。如今經樓八娘一提,豁然開朗,連窗外的雨聲聽著不那樣煩躁了。


    “進來睡吧。”樓八娘咕噥道。


    綺羅應了一聲,爬進床裏,閉著眼,將自己兩輩子想學的都回想了一通。


    ☆、他鄉故知


    第二日,雖無人喚她,綺羅還是早早地醒來,樓八娘也如她一般。


    許是初一等人昨日太累,如今尚未起床,綺羅也想讓她們好好休息一會,一路上,李奕並未帶丫鬟,多半的事,都是她們三人做的。


    過來伺候她們二人的,依舊是羅府過來的丫鬟僕婦。


    “綺羅,咱們出去舒展一□子,回頭再來吃飯。”樓八娘提了寶劍說道。


    綺羅忙應了,心想日後也要早起,不然太過恣意了,往後必定會連床也不願意起的,那樣懶散下去,肯定會遂了李奕的意。


    兩人下了樓,綺羅隻看了一眼,便覺樓梯間擺著的藍彩攀枝大花瓶不是她們昨日見過的。昨日雖疲憊,且天色晚,但她依舊記得那裏擺著的是一個粗瓷罐來著。


    下了樓,綺羅與樓八娘向二樓看去,果然見著連同帳幔家具,全部另換了新的過來。


    “這是誰放的?”樓八娘問道。


    羅府留下的管事婆子岑嬤嬤上前說道:“這是表小姐府上送過來的,昨日晚了,就沒跟表小姐說。倘若表小姐不滿意,奴婢再叫人去換。”


    “不用了。”樓八娘說道,又領著綺羅一同下樓。


    糙糙看了眼二樓,綺羅下樓一路看過去,一樓的廳裏,桌椅等物也已然換成了樓八娘日常喜歡的物件。


    樓府留在京中的管事婆子馮媽媽過來道:“不知道蘇小姐喜歡什麽樣的,府上也不及準備,怠慢了,還請蘇小姐不要介意,以後住著也不要太客套的好。蘇小姐喜歡什麽直管說,奴婢另叫人送過來。”


    這馮媽媽與襄城那邊的馮媽媽乃是同母的姐妹,如今京城樓家剩下的丫鬟婆子多由她約束。


    樓八娘聽了馮媽媽的話,微微蹙眉。


    綺羅覷了她一眼,笑道:“瞧您說的,馮媽媽是吧,我看著您就很是親切。您別忙了,這三春觀我也是要長住的,要什麽不要什麽,等著往後我慢慢說。”


    “綺羅,你要什麽以後盡管吩咐馮媽媽吧。”樓八娘說道。


    那邊又要抬進屏風,馮媽媽向樓八娘躬身後,忙去那邊看管著。


    “綺羅,他們是山中無老虎,逍遙日子過久了,忘了自己是誰了,你別生氣。”樓八娘瞪了眼馮媽媽的背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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