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靜悄悄的,蕭毅瑾看著陸成澤,用目光描繪著他的容貌,從眉眼處,慢慢移唇喉……將他的每一處都刻在心上。  過了很久,蕭毅瑾忽然輕聲問道:“亞父,朕可以握住你的手嗎?”  陸成澤沒有回答,蕭毅瑾知道陸成澤還醒著,不說話便隻當他默認了,於是便伸出一隻手,探進被子裏,輕輕搭在陸成澤的手指上,隨即慢慢握緊。  蕭毅瑾趴俯在床邊,指尖感受著陸成澤的溫度,耳邊傾聽著陸成澤呼吸,自己也慢慢的閉上眼睛。  而一直沉默著的陸成澤此刻卻轉過頭睜開了眼睛,看著床邊的蕭毅瑾,良久,無奈的歎息著道:“陛下,回宮去吧。”  蕭毅瑾聽到陸成澤的聲音立即睜開眼睛,問道:“是朕吵到亞父了嗎?朕保證不會再發出任何聲響了。”  陸成澤打量著蕭毅瑾臉上略顯疲倦的神情,歎息道:“陛下日理萬機本就不輕鬆,應當早些休息,調養生息。”  “朕知道。”蕭毅瑾笑了笑,抬起頭與陸成澤對視:“朕等亞父睡著,自然會回去休息的。”  陸成澤無奈至極:“微臣一向淺眠難以入睡,陛下何必枉顧龍體。”  “亞父不用管朕。”蕭毅瑾再次趴了下去,下巴埋在臂彎間,柔聲道:“隻要看著亞父,朕就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百倍,若是見不到亞父入睡,朕恐怕也難以安眠。”  陸成澤心中有些澀澀發癢,說不出是什麽感受,於是抿著唇不再說話,再次閉上眼睛。  屋內再次恢複一片靜謐,牆角的燭火晃動,床頂帷幕邊的流蘇投射下的影子也不斷晃動。  陸成澤縱使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眼前一片紛雜,如同他的內心。  蕭毅瑾的手炙熱得發燙,將他的手也捂的暖暖的,一直熱到陸成澤的心頭。  過了片刻,陸成澤長長歎出一口氣,道:“陛下上來吧。”  蕭毅瑾驚喜萬分,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看著陸成澤。  陸成澤再次睜開眼看著他,無奈的說道:“但隻是睡覺,陛下答應了微臣絕不會做什麽。”  “好好好。”蕭毅瑾滿口應著,快速將身上的外袍脫掉,隻留下裏衣,飛快的爬上床,鑽進陸成澤被窩裏,歡喜的說道:“朕不會枉顧亞父身體的,隻是舍不得離開亞父而已。”  陸成澤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往裏麵挪了挪,給蕭毅瑾讓出位置,緊接著感到蕭毅瑾再次擠過來,緊緊地貼到他身邊。  陸成澤無動於衷閉上眼睛,平整的躺好,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輕聲道:“睡吧。”  “嗯。”蕭毅瑾歡喜的應了一聲,轉頭凝視著陸成澤的容顏,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  若是他不以威逼,陸成澤永遠不會接受他,他在陸成澤心中永遠是小輩,永遠是個孩子,他不會把他當成一個成熟的男人。  他需要讓陸成澤知道他已經長大了,已經是一個可以保護他、愛惜他、擁抱他的男人。  但蕭毅瑾也知道權勢逼迫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要的是兩情相悅,如宜陽所說的那般情投意合、生死契闊。  蕭毅瑾心中深知,陸成澤對他一向容易心軟。  果真,一個都算不得苦肉計的哀兵之策,便讓陸成澤心甘情願邀請他上榻共眠。  蕭毅瑾身旁是陸成澤溫暖的身體,鼻息間是陸成澤清淺的呼吸。他轉過身,麵對著陸成澤,一隻手覆蓋在陸成澤交疊放在腹部的手背上麵。  陸成澤的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但終究沒有將蕭毅瑾的手推來。  蕭毅瑾心中再次燃起喜悅之情,但他沒有多做任何非分之舉,隻是放在上麵,讓陸成澤感知到他的存在。  氣息間嗅著陸成澤身上清冷的氣息,蕭毅瑾靜靜地閉上眼睛……  果實成熟前需要曆經漫長的等待。  抽芽、開花、結蒂,而後才能從青澀的果子慢慢長成。  如今便是以退為進,讓陸成澤相信他,才能慢慢依賴他,最後愛上他……  這世上沒有誰能讓蕭毅瑾如此耐心,唯有陸成澤讓蕭毅瑾心甘情願,用盡所有的心力,一步一步慢慢謀取他的心。第112章   殿中的燭火燃盡,搖搖曳曳升起最後一抹青煙。火光隨即熄滅。而窗外月華散盡,天漸拂曉,灰藍的天空已經不再沉暗。  陸成澤在迷蒙中感覺到身側的溫暖,早晨的涼意讓他不自覺向熱源靠得更近,努力汲取溫暖。  而另一側的蕭毅瑾被陸成澤蹭醒,存留的困意讓他睜不開眼。  蕭毅瑾伸手將陸成澤抱得更緊,親了親他的臉頰,含含糊糊的說道:“還早呢,再睡會兒。”說著,兩條腿微微曲起將陸成澤的雙腿夾在兩腿之間。  陸成澤被蕭毅瑾緊緊地包裹在懷中,兩個人頭靠著頭,連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蕭毅瑾鼻息間呼吸出的熱氣一陣一陣噴灑在陸成澤的臉上,讓陸成澤陡然清醒了過來,眼中剛醒時的迷糊瞬間消失。他僵硬的挺直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睜著眼睛看著繡著黑金色麒麟的帳頂,忽然察覺到身側的大腿根部被一根硬物頂住。  蕭毅瑾有些難耐的晃著腰,不自覺磨蹭著,口中含含糊糊的輕聲哼唧,似撒嬌的小貓一樣渴望著有人撫慰。  過了一刻,蕭毅瑾不滿的將貼在陸成澤腰上的手收緊,將他勒的更緊,陸成澤緊抿著唇,伸手推了推蕭毅瑾,喚道:“陛下,陛下。”  蕭毅瑾皺著眉,眼皮輕輕顫動,一睜開眼便看到麵前的陸成澤,這時才好似回過神來,他親昵的蹭了蹭陸成澤的臉頰道:“亞父,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  陸成澤麵無表情的說道:“陛下,您該去上早朝了。”  蕭毅瑾皺著眉,鬱悶的看了一眼窗戶,窗戶上貼著明紙,可以看到外麵的天色,朦朦朧朧已經可以隱約瞧得見外麵的光影。蕭毅瑾翻身坐在床邊,將被角重新塞好,按住陸成澤的肩柔聲道:“早朝耽誤不得朕想多躺躺都不行,亞父沒必要跟著早起,多休息一會兒吧,”  陸成澤點了點頭,掃了一眼他依然挺立的胯間,立即撇開眼,再次閉上眼睛。  蕭毅瑾看著陸成澤難得如此聽他的話,俯身過去在陸成澤的額上親了一口,便不再打攪他,坐在床邊等身體的焦躁慢慢收斂下去,才起身撿起昨晚丟在地上的衣袍,輕手輕腳的走出了門。  早已經等候在門外的小金子,焦急的不住踱步,眼看著上朝的時辰越來越近,恨不得推門進去催一催,就在小金子急的一腦門子汗的時候,忽然門被打開了。  小金子頓時鬆了一口氣,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見蕭毅瑾出來,立即上前打算請安,不等他開口,蕭毅瑾立即伸手攔住,使了個眼色,帶著眾人走到樓下。  到了樓下,蕭毅瑾張開雙臂,小金子立即捧著朝服上前為蕭毅瑾更衣,後麵的太監有人為蕭毅瑾束發帶冠,有人伺候蕭毅瑾潔麵漱口,看似匆忙,實則有條不紊的打理著一切。  而樓上的陸成澤在蕭毅瑾出門後,便睜開了眼睛望著緊閉的門扉出神,屋內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聲響。  身側的床榻,連帶著被子上都染上了蕭毅瑾身上特有的龍涎香的氣味。  陸成澤頓時感覺這股氣味無處不在,自己被緊緊地包圍。  他三十多載的人生裏,前十幾年家世顯貴,肆意張揚,他是陸家子,是京城中頗有名望的麒麟之子,什麽都不用煩惱,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而後陸家破滅,他掙紮求生,整日隻想要活下去,為陸家沉冤昭雪、為家族報仇、讓父母瞑目。  可是之後幾近他人生一半的時間都是為了蕭毅瑾而活著。  他看著他從啼哭的幼兒慢慢長大,看著他蹣跚學步、看著他呀呀學語、看著他成為一個帝王。  曾經,蕭毅瑾是他活下去的理由。這個孩子,是他妹妹的孩子,有著這個世上與他最親近的血脈。可是他太過柔弱,需要他的保護,隻要想著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這個柔弱的孩子必然會被四周環伺的豺狼虎豹生吞活剝。所以他想要好好活下去,保護這個孩子長大成人。  可是現在那個被他護在羽翼之下的孩子已經長大,長大比他還要高大,他可以自保,甚至可以庇護所有人。  原以為可以功成身退,可是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卻發生了變化。  就好像本該奔流到海天高地闊的魚兒,偏離了預定的路線遊向了湖泊,瞬間讓陸成澤無所適從。  陸成澤不知道蕭毅瑾對他是什麽樣的感情,但是他能清晰的察覺到自己的心在變,變得不再純粹。  一開始他心有抗拒,可如今卻說不清麵對蕭毅瑾時是怎麽的心情了。  從來沒有人如此努力的靠近他,卻也從來沒有人如此強硬的逼迫他。  縱使知道他不需要,但是蕭毅瑾還是將所有的珍寶都捧在他的麵前任他挑選。  無論是什麽東西,隻要是蕭毅瑾覺得好的都會送到他的麵前。  一份糕點、一份新茶、新出的遊記、偶爾的琴譜、以及鳳澤宮裏滿室的珍寶。  被人珍重的滋味很好,好得他不願割舍。好得他明知不該,卻無法拒絕。  他隻能不作回應,不斷的告訴自己,我是被迫的啊、我也不願、我不過是逼不得已。  卻又繼續看著蕭毅瑾殷勤的繼續將一切都送到他麵前,毫不拒絕……  陸成澤閉上眼睛,將自己沉沉地埋在被子裏,嗅著被子上的氣味,好似依然還在蕭毅瑾的懷中,慢慢閉上眼睛。  ……  今日小朝會,朝臣無大事稟報,倒是蕭毅瑾連下幾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大將軍林修齊戰功赫赫大勝夷族,封武安侯,賜侯爵府,賞黃金百兩、珍寶無數。  第二道旨意,其女林秀宜賜婚昭和大長公主嫡幼孫-孫正德。  旨意一經宣讀整個朝堂一片嘩然。  都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將相之職或許有憑自身才能,還能有努力爭得上位機會。  但王侯之爵,非亂世輕易不可得。一時間朝中眾人都神情複雜的看向林修齊。一個侯爵可保後麵三代富貴,縱使子孫無能,繼位降爵,可後麵還有伯爵、子爵、男爵,若是接連三世都沒有出息的子孫,這便是天要滅其宗了……  尤其陛下賜婚的姻親,公主之後、尚書之子、帝王伴讀,雖還未有官職,但滿京城再挑不出比這更好的人選了……  如此厚賞隆恩,以至於所有人都忽略了最後一道將禁軍統領韓陵官複原職的旨意。  蕭毅瑾和善的對著林修齊笑了笑,看著下麵的朝臣們羨慕嫉妒恨的神情,也同樣心滿意足,直接宣布退朝。  被旁人羨慕的林修齊自己其實也是一頭霧水,此戰進攻夷族雖然看似天大的功勞,但其實林修齊自己也心知肚明,此功勞還不至於封侯爵。  雖直入夷族皇城,致使夷族四十九部盡數俯首,但此戰難度恐怕還不及南境將士剿滅山寨土族艱難。  戰時陛下特加批了糧草武器,朝廷兵強馬壯,行軍之時雖然天寒地凍,但所有將士都裹著厚厚的棉襖,吃著肉餅子喝著大骨湯,兵力也強於夷族兵馬,且夷族斷糧少食,後來他們圍城之時,夷族將士居然斬馬果腹,最終在斷糧缺水中不攻自破。  朝臣稀稀朗朗的散去,而此刻文官前列的吏部尚書孫誌玉走到林修齊麵前,作揖行了一禮。  林修齊見狀立即回禮:“孫尚書。”  孫誌玉笑眯眯的回道:“侯爺不必見外,往後咱們也是兒女親家,喚在下表字便可。”  林修齊頓時被兒女親家四個字驚醒,封侯的旨意太過震驚,以至於他忽視了陛下的賜婚,他幹笑了一聲:“這個……小女年齡尚小,雖然賜婚,但恐怕還要多留兩年。”  “貴千金當年滿月之時,將軍府特意辦了酒席,場麵恢弘。但下官記得林小姐隻比小兒差了四十多天吧。”孫誌玉依然笑容可掬的看著林修齊:“侯爺慈父之心在下明白,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是人之常情。”  “這個…這個……”林修齊腦中思緒翻騰,努力想借口,隻要一想到自家白白嫩嫩、可愛嬌柔的閨女,要去別人家受苦受難就覺得心裏委屈,但聖旨已下,由不得他不同意,隻能盡量拖延兩年。  孫誌玉好似明白林修齊的不舍,笑嗬嗬的說道:“若是林兄今日得空,可以過府一敘,也好瞧一瞧我那小兒,若是林兄有何不滿之處盡管調教。”  “嶽父也是父,林兄若有不滿隻管打罵,在下絕無二話!”  是要是看一看,是否配的上自家閨女,若是個不老實的也得在婚前敲打老實了!  這樣想著,林修齊不由得心動了,有些期待的看著孫誌玉。  孫誌玉知情識趣,再次邀請:“在下家中有壇上好的梨花白,林兄可要去嚐一嚐。”  林修齊輕咳了一聲,板著臉順勢答應了下來:“那就去嚐一嚐孫兄的好酒。”  孫誌玉與林修齊並肩向外走去,心中甚是喜悅,家中那個打又追不上,罵又聽不懂的二憨子,總算有地方可以脫手了,隨即看向林修齊的神情更加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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