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略顯陰沉,剛下過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賽場上坐滿了各派的弟子,氣氛熱烈,不住地討論接下去的三場比試。


    越鳳容舒,對昆吾周染。


    少陽沈離,對天水宋成碧。


    越鳳鬱沉蓮,對少陽瞿永。


    這三場比試非常引人注目,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人中有可能會誕生未來的武林盟主,更是因為這幾個人都是這兩年在武林中聲名鵲起的人物。


    少陽的瞿永和沈離,瞿永剛毅沈離不羈,素有少陽雙俠之稱。昆吾周染,更是在江湖上被稱作“子午刀”的一方豪俠。


    越鳳的鬱沉蓮和容舒自然更不必講,青鴻綠岫本就是越鳳世代相傳的一對雌雄寶劍,這兩人自然也被江湖傳為一對璧人俠侶。


    唯有宋成碧,在這幾人中的身份頗為特殊。天水門是近幾年才崛起的門派,且與傳統正派有所不同,難免惹人非議。雖然他在前幾場比賽中極為突出,但最終入選的幾人中唯有他並非出自名門,且還背負著叛門背師的惡名,自然最受人非議。


    商清葵的手裏拈著一隻翠綠的小酒杯,醇厚透亮的酒液輕輕晃蕩。“成碧,天水門出的風頭已經夠多了,難不成咱們門裏還真要出個武林盟主不成?見好就收罷。”


    “門主放心,我自有打算。”


    宋成碧和蕭錯站在她兩邊,傅雲卻陪她一道坐著。天水門傳說中的三使到齊,使得全場武林中人頻頻側目,


    一場比試正是越鳳的容舒同昆吾周染。


    比試之前先需驗身,確定兩人身上並未攜帶毒物暗器,隻著緊身勁裝帶武器上陣。


    周染年紀不到三十,生得棱角分明,劍眉星目。


    “昆吾派,周染。”周染拱手朝容舒行了一禮。“昆吾九式,武器是子午長刀。”


    容舒還了一禮。“越鳳派,容舒。越鳳劍法,綠岫劍。”


    “容女俠,有道是男不與女鬥,今日我讓你三招。”他的子午刀未出鞘,隻以刀鞘相迎。


    “周大俠果然有豪俠之風……”場下一片稱讚。


    容舒麵色一冷,顯然很不高興。“周大俠,江湖兒女不拘常禮,何必相讓?”


    周染敦厚一笑。“如此說來,倒是在下多此一舉了。那就請女俠出招吧。”


    容舒抽出綠岫劍,劍身薄如蟬翼,綠光盈盈,仿佛由清透翡翠雕磨而成。周染目露讚賞,回身使子午長刀出鞘。子午刀長約五尺,刀身銘刻橙紅回形紋,若天氣晴好時這刀身正似脫雲而出的子午烈日,異常耀眼。


    容舒身形靈活,率先出招朝他攻了過去。周染舉刀相擋,兩支兵器相接,鏗然一聲令在場諸位無不心神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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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鳳劍法,修的是快,準,攻其不備,擊其不防。而昆吾九式是一種身法,講究心平意靜,以柔克剛,任外界如何變化,我自巍然不動。可以說越鳳勝在以攻為守,而昆吾勝在守中有攻,故越鳳劍遇到昆吾,正是天生的克星。這也是為何當初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的是昆吾掌門袁傲行,而非越鳳掌門李樂水。


    容舒攻了幾十招,依然難以突破周染的防線,竟隻讓他從原地挪動了半步。她麵露微紅,氣息也略有不穩,想必是心中已慌。


    越鳳劍講究的就是快,若在短時間內不能使對方處於劣勢,自己便落了下風。容舒雖然劍法高明,內力也還不錯,但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姑娘,體力和心理都難以接濟。李樂水在場下亭中看得焦灼,頻頻歎氣。


    若是程宣處於她的位置,想必已穩下心思,思考對策了。李樂水思及愛徒,心上一痛,不由得轉向天水門的方向,卻見商清葵唇含笑意,一副慵懶滿不在乎的樣子,讓他看了心中恨恨。


    妖女。早晚也要讓她知道,越鳳絕不是好惹的。


    雖然那日她巧舌如簧,又不知道是怎麽讓沉蓮也替天水門作了證,他還是認為這件事與天水門的妖女們脫不了幹係。然而那日的形勢很明顯,到了後頭大半人都偏向於妖女的方向,再加上沉蓮的作證——


    李樂水又望了一眼鬱沉蓮。對這個徒兒,他是又愛又恨。這徒兒天分極高,身手甚至早已越了大徒兒程宣,但個性卻遠不如程宣那般恭順聽話,甚至連李樂水也摸不透這徒兒心裏究竟想的是什麽。


    他知道這徒兒的身份不簡單,本來想撮合他和容舒共同光大越鳳,卻沒想到他始終對容舒冷淡得很。


    此刻鬱沉蓮卻沒有看向擂台,反而朝天水門所在的方向望了望,收回眼來,神情複雜了一瞬。


    他這一係列動作落入李樂水眼中,更叫他內心惶惶憤怒。莫不是沉蓮徒兒真被那妖女迷去了心神?


    李樂水剛一閃神,便聽得眾人一陣叫好之聲。原來擂台之上容舒終於體力不支,身法露出破綻,竟被周染一眼看出,那五尺子午刀一揮,擦著她的耳際而下,斬落了一絲秀。


    容舒臉色蒼白,身姿更加滯重。


    李樂水心中一歎,知道這一場站必敗無疑了。


    果然,不過幾招之後,容舒已被逼至台邊,眼看就要掉下去。


    周染一掄子午刀,將刀扛在身後,伸手將她一撈,助她在台上站定。


    “承讓了。”他拱手道。


    此刻勝負已分,周染贏得磊落,容舒也隻能服輸。


    “我敗了。”她拱手,縱身躍下台,神情灰暗。“多謝大俠相助。”


    下一場是天水宋成碧與少陽沈離的對決。對決之前,有一炷香的準備時間。


    容舒回到越鳳派的區域,低頭皺眉向李樂水說道:“師父,對不起,徒兒敗了。”


    李樂水在她肩上拍了拍。“舒兒,你能做到這一步已是不易。放心,你的年紀尚輕,閱曆尚淺,敗給周染並不冤枉。以後還有機會。”


    容舒臉上稍緩。


    “沉蓮,”他將鬱沉蓮喚了過來。“周染既已獲勝,以後的比賽你亦可能會對上他。舒兒,你將心得與沉蓮說說,也好讓他有個準備。”


    李樂水此舉其實是想讓鬱沉蓮安慰安慰容舒,促進兩人的感情,誰想鬱沉蓮麵色從容地抱手行了個禮,淡淡地說:“徒兒剛剛看過他出招,已有對應之計。”


    李樂水一訝,未想到他竟作此回答。


    “好,既然如此,那你也跟師妹說說,以後遇到昆吾的弟子也好有個應對。”


    鬱沉蓮瞥了容舒一眼。“此事以後慢說不遲,徒兒得去準備下一場的比試了。”


    說完,他又中規中矩地行了禮,不管不顧地轉身離開。


    容舒麵露苦澀,李樂水也無可奈何,隻得讓別的女弟子陪她下去坐著。容舒看著鬱沉蓮頭也不回的背影,咬緊了牙關。


    這時齊道走到他身邊:“師父,您看這宋成碧和沈離,哪一個更勝一籌?”


    李樂水撫須微吟:“不好說。”


    “為何?”齊道有些驚訝。“我以為會是沈離。他畢竟贏了昆吾肖敞,肖敞的實力可與周染也差不了多少。”


    “宋成碧賽到如今,實力尚未真正展現,而沈離雖贏了肖敞,卻贏得頗為勉強。所以為師不好判斷。”其實李樂水心中亦以為當是沈離取勝。宋成碧當初是靠的昆吾九式震驚武林,如今他不能用昆吾九式,也沒聽過天水門有什麽了不得的招式,當是贏不了沈離的。


    “師父,這個宋成碧,好好的昆吾弟子不做,卻走那等歪門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齊道搖搖頭,頗有些扼腕歎息的意思。


    “勿要談論這些,管好自己就行。”李樂水瞥了他一眼。“萬不可令越鳳落人笑話。”


    “是,師父。不過這天水三使裏頭,我看那個隱使很有點眼熟。”齊道撓了撓頭。“好像在哪兒見過。”


    李樂水冷哼一聲。“管這些做什麽?”


    “不是啊,師父。他看上去真的很麵熟——好像從前還是咱們越鳳中的弟子。”


    “什麽?!”李樂水一驚。“怎麽可能。”


    “像是鄭師叔門下的弟子。”齊道苦苦回憶著:“好幾年前他還來拜見過鄭師叔。我見過他。對了,當時沉蓮師兄也在。他似乎還認識沉蓮師兄,跟他說了很久的話,後來他們兩人還打了一場,我看著沉蓮師兄被他打倒,所以印象特別深。”


    “當真?”李樂水朝蕭錯的方向望去,仔細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眼熟。“經你這麽一說,倒真有些熟悉。”他仔細地回想了一遍鄭師弟手下的弟子,忽地靈光一現想了起來。


    這個人還真是越鳳弟子,入門挺早,十年前拜在鄭師弟門下,習的是惜緣刀,自稱蕭常懷,北都昌平人。他天資聰穎,且有些武藝根基,很受到鄭師弟的喜愛,然而他卻在入門兩年之後告假回了家說是準備成婚,從此便杳無音訊。


    誰知道他卻成了天水門的隱使,這件事實在太怪異了。莫非他也在半路被天水門拐了去?李樂水頗有些想不通透。


    鼓聲敲得三下,二場比試開始。


    宋成碧躍身而上,朝沈離抱了拳。“請。”


    沈離依然笑帶三分不羈,朗目中卻有了一絲凝重。“宋成碧,兩年前的武林大會上,我曾經不小心敗給了你。今日,我會一雪前恥。”


    宋成碧輕笑一聲,瑞鳳眸微涼,手中的赤玉鞭一繃,出清脆的玉石相擊之聲。


    “是麽?隻怕你是自取其辱。”


    沈離眯了眼,怒氣四溢。“好,我倒想看看最後是誰落得自取其辱的下場。別忘了,我贏了你之後,你的位置也將是我的。”


    “能贏我,再說此話也不遲。”


    宋成碧低頭,右手將赤玉鞭一揮,鞭子落在青石高台的地麵上,一聲厲響。


    沈離微驚,但見那地麵上竟裂開一條細小的縫隙。


    他正色,拿出自己的武器烏金環,嚴陣以待。“少陽,沈離,般若掌,武器是烏金環。”


    “天水,宋成碧,赤練龍行。”宋成碧緩緩回應。“赤玉鞭。”


    兩人打量對方片刻,沈離率先出招,縱身提環朝宋成碧劈去。


    宋成碧完全沒有躲開的意思,看得台下諸人都揪緊了心。清葵表麵上淡定,卻也一瞬不眨地看著他的動作。


    倒是傅雲,倒抽了一口冷氣。“術使他為何不躲?”


    蕭錯開了口:“藥使請放心,他一定是有了應對之法,這才如此沉穩。”


    話音未落,隻見那烏金環已近宋成碧麵門,他才右手微動,赤玉鞭已如遊龍纏住烏金環,鞭上似有棱骨,竟將烏金環的來勢四兩撥千斤般地化解。


    沈離一劈未中,轉身做了個虛招又劈去時,宋成碧已不在原地。


    他一愣,隻覺得有風聲呼嘯從耳後而來,忙往一旁地上滾過,躲開了一鞭。


    宋成碧的度快到不可思議,遠遠出乎了沈離的意料。他的鞭法變幻莫測,完全預想不到下一秒會從何而來。他僅僅是躲便已有些吃力。


    在糾纏了好幾個回合之後,沈離甚至如此下去自己的體力終會耗盡,而宋成碧看上去卻還優哉遊哉似誘耍一般輕鬆。


    沈離一咬牙,將內力灌注與烏金環上,朝他拋擲而去。宋成碧蹙眉,沒想到他會用這等小兒科的方法拋出金環,便舞動鞭子想將其勾住。未想到赤玉鞭剛一碰到金環便被它彈開,金環不減來勢,朝他身前空門狠狠飛來。


    這等千鈞一之極,宋成碧不慌不忙地舉起赤玉鞭,將赤玉鞭舞成一道屏障,將金環又彈了回去。


    沈離接回金環,被其上的內力反衝,紊亂了一瞬。宋成碧便趁機迎上前去,使出了一招遊龍戲鳳。沈離雖然避開了赤玉鞭,卻仍然被鞭尾掃到,臉上多了一道血痕。


    台下眾人驚呼不斷,似乎完全沒想到這鞭法竟然如此厲害。


    “沈離要敗了。”蕭錯輕歎一聲。“未想到術使的武功進步得如此之快。”


    傅雲鬆了口氣,卻見清葵反而皺緊了眉,雙眸死死盯著場上的宋成碧,似在思考。沒過一會兒,她問蕭錯:“隱使,術使的武功,比之前進步了幾成?”


    “以現在看來,至少進步了五成。”蕭錯答道:“而他還未出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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