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歡怔怔的看著他,但是雙眼沒有焦距。


    國字臉見此招呼了旁邊的年輕警察一聲,兩人起身準備離開。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麽,回身說道:“有一件事忘了說,租車公司這邊損毀的車輛還需要您進行賠償。”


    陳歡終於回過神,輕聲道:“可是,我沒有錢。”


    國字臉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說道:“根據您剛剛提供的消息來看,宋先生沒有直係親屬,您作為他的合法妻子,是第一繼承人。”


    “也就是說您可以繼承宋先生的所有遺產。”


    說完兩人沒再繼續停留,走出病房。


    看著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楊光,國字臉點頭示意了一下,走出兩步後又忽然停住。


    他看著這個眼圈微紅的男人道:“你是陳小姐的朋友吧?”


    楊光點頭。


    國字臉說道:“有時間最好帶陳小姐去看一下心理醫生,這一次的事情應該對她的心理衝擊挺大的。”


    楊光:“好。”


    國字臉點了點頭,邁步離開。


    病房的隔音不好,楊光剛剛在外麵聽見了陳歡講述的一切。


    他確實不恨她,但要說毫無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此時他心底所有的芥蒂都煙消雲散,隻剩下了心疼。


    就如他之前所說的,站在她的角度來看,她沒有做錯,甚至讓人欽佩,因為她比大多數的女人都要勇敢。


    楊光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猶豫了一下轉身又朝著醫院外走去。


    屋內,陳歡定定的盯著房門口。


    警察與楊光之間的談話她自然聽到了,也知道原來楊光早就站在門外了。


    她沒去想警察說的遺產的事,甚至是刻意的選擇遺忘。


    金錢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而這對於一個曾經為了金錢而出賣愛情,靈魂,甚至身體的女人來說,很悲哀,也很可笑。


    她不想再思考那些,她現在唯一在意的便是楊光聽到她所有的過往以後,對她的看法與態度。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口,似在期待那裏忽然出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可她失望了,她聽見了腳步聲。


    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陳歡眼裏的光隨著漸漸變淡的腳步聲一點點消散。


    那個逐漸遠去的腳步仿佛也同時抽走了她的精氣神,她全身的力氣。


    陳歡無力的靠在床頭,空洞的雙眼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在變暗,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


    藏區的電力很緊張,為了節省電力,病房基本都有一個很大的窗子用來采光,因此病房內白天基本不會開燈。


    門邊有燈的開關,晚上會有醫護人員或病人家屬來手動開燈。


    陳歡沒心思去管這些,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任由黑暗將自己一點點吞噬。


    這是一幅極美的畫麵。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門口,就能看見漆黑的房間內,她被窗外的微光映照出的曼妙剪影。


    楊光走到了門口,他看見了。


    但是他毫不猶豫的打開了燈,破壞了這幅畫。


    因為他沒有看見美,他隻看到了孤寂。


    陳歡周身的黑暗瞬間被驅散,她也從發呆的狀態中驚醒,豁然轉頭看向門口。


    楊光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正常的顏色,揚了揚手裏的袋子,他神色自然的笑道:“粥涼了,我剛剛又跑去給你熱了一下。”


    陳歡看著他的笑容,眼眶一點點變紅。


    “原來,他沒有走。”她心裏喃喃道。


    楊光走到床邊坐下,一邊拆著打包盒的蓋子一邊說道:“這個粥原本醫院食堂就有,但是食堂關門了,我隻好跑出去買了。”


    “這個東西在這邊還挺難買,我跑出好幾條街才買到。”


    他用勺子舀了勺金黃色的小米粥,輕輕吹了幾下,隨即遞到陳歡嘴邊,說道:“所以你要多吃一些。”


    陳歡看著他,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楊光又往前遞了遞勺子:“來,張嘴。”


    陳歡聽話的張嘴,將米粥喝下。


    她低聲道:“鹹的。”


    “那是因為你眼淚掉裏麵了。”


    楊光失笑說道,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


    陳歡接過,輕輕擦拭著臉上的了淚水。可不知怎的,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流般越擦越多。


    “擦不完。”


    楊光將粥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說道:“那就等它流光。”


    陳歡:“……”


    陳歡鼻音濃重的問道:“你剛剛在門外是不是全都聽到了?”


    楊光點頭:“差不多。”


    陳歡有些緊張的問道:“那……你覺得……”


    楊光打斷道:“警察說了,你沒殺人。”


    陳歡眼淚流的更凶了。


    她抱著被子,頭深深的埋在被子中,低聲抽泣。


    楊光沒打擾她,也沒安慰,就這麽靜靜的等她哭完。


    片刻後陳歡抬起略微紅腫的眼睛,問道:“我聽見警察說叫你給我找個心理醫生?”


    楊光搖頭道:“我不準備聽他的。”


    “為什麽?”


    楊光理所當然的回道:“因為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


    陳歡愣住了,這句他多年以前對她說的話,今天她又聽到了。


    而經曆了許多事情以後再聽到這句話,完全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她感覺到了認可,肯定。


    對她這個殘破靈魂的肯定!


    楊光沒理會她的異常,見縫插針似的端起粥,又舀了勺遞到了她的麵前。


    陳歡小口的喝下。


    這次她沒感覺到鹹味,就是普通的小米粥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這粥好像放糖了。


    粥裏有一種她很久都沒有嚐過的甜味。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個認真的喂著,一個認真的喝著。


    大概喝了小半碗,陳歡擺手示意自己實在喝不下了。她幾天沒吃過東西,胃已經縮小了許多,這小半碗粥都是她強撐著喝下去的。


    楊光沒再強迫她,就著她用過的勺子將一勺勺小米粥送進自己的嘴裏。


    病房內沒有冰箱,這個天氣放到明天雖然不至於壞,但肯定也不好喝了。


    陳歡就這麽怔怔的看著,片刻後她說道:“宋宇航的錢我不想要。”


    楊光喝粥的手頓了頓,隨即又恢複正常。


    他低頭道:“那就不要。”


    陳歡繼續說道:“我想把他的那些資產變現,然後捐出去。”


    “捐到哪裏?”


    陳歡看了眼漆黑的窗外,低聲道:“就藏區吧,他死在這,就捐給這邊的鄉村學校好了。”


    楊光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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