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旁邊,燒烤店。


    店鋪離學校不遠,走手邊隻隔了一個空商鋪便是李記早餐,更有意思的是燒烤店老板也是個光頭。


    隻可惜李叔隻做早餐跟午餐,現在已經關門了,要不然唐禹肯定要去問問,他們兩個平時用的什麽牌子洗發水,他好避雷一下。


    嶽鬆三人一改車上的慫態,低頭大快朵頤。


    事實證明‘透透’這種東西,不全都是玄學。


    他們這個時候已經不吵著拉肚子,食物中毒了。


    筷子掄出道道殘影,竹簽擼的直冒火星,吃的比唐禹這個正常人還猛。


    老三陳洋提起酒杯,豪氣雲幹的說道:“來,哥幾個幹一個!”


    嶽鬆跟趙岩緊隨其後,端起酒杯。


    唐禹這個時候反倒害怕了。


    這特麽,不會死人吧?


    這把人喝死了,我是要判刑的!


    那叫什麽來著?


    哦,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條,過失致人死亡罪。


    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這要是拿了個三殺的話……


    年限乘三?


    唐禹不敢想了,顫顫巍巍的端起酒杯與三人輕輕碰了一下,勸解道:“你們能不能行啊?少喝點啊!


    此時天色雖晚,但空氣中依舊充斥著殘存的餘熱。


    金大的宿舍在南門,所以很多超市飯店之類的商鋪都選擇開在附近。


    當然,也少不了賓館。


    這也造就了每到晚上,這裏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


    成群結隊的金大學子笑鬧著,在各式各樣的商鋪中進進出出。


    或者有女朋友的,則是跟女朋友在賓館裏進進出出。


    大學的生活是自由的,而此時又正值開學之初,生活費充裕。


    少不了叫上室友或者三兩好友,吃著燒烤,喝上幾杯冰鎮啤酒。


    因此幾人來時,燒烤店裏已經人滿為患,他們是坐在外麵的。


    幾杯啤酒下肚,見中毒三人組神色無礙,唐禹懸著的心也逐漸放下。


    近兩月未見,彼此傾訴著分別後的趣事見聞。


    唐禹甚至說了自己被安排相親的糗事,引來三人不加掩飾的嘲笑與鄙夷。


    酒越來越少,杯子碰撞的聲音也愈加響亮。


    無視過往人群的目光。


    高談論闊,慷慨激昂。


    燈光下,酒杯碰撞,金黃色的酒花四濺,如同恣意昂揚的青春……


    如今正值九月初,過了立秋已經半月有餘。


    四季常青的金陵還如同盛夏,可遠在千裏之遙的東北此時已正式入秋,傍晚時的溫度已經能夠感覺到陣陣涼意。


    秀錦莊園向東十裏有一個稍顯老舊的別墅區。


    相比於唐家,這個別墅區的房子不但老舊,還要小上一些。


    其中一棟不起眼的別墅內,燈光明亮,實木餐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精致菜肴。


    唐禹吃的燒烤與其相比,難以上得了台麵。


    同樣四人圍桌而坐,隻不過氣氛沉重的仿佛能凝結出水來。


    丁瀾左看看右瞧瞧,感覺渾身不自在。


    但是沒人理會她。


    吳婭清神色尷尬,心有靜氣的唐董事長則是臉色難看的與丁遠峰對峙。


    丁遠峰身形消瘦,個子不高,看起來也就一米七出頭。


    左臉有一處刀疤,從眼角一直蔓延至下顎。此時他陰沉著臉,映襯的刀疤更顯猙獰。


    他眸子狹長,半眯著,其中閃爍著犀利的目光。


    不了解的人見了父女倆,怕是要心生疑竇。


    這不是親生的吧?


    都說女兒像父親,可丁瀾與丁遠峰無論從哪看都不像是一對父女。


    其實這一切都歸功於丁瀾的母親,那是一位千嬌百媚,風華無雙的美人。


    吳婭清開口道:“遠峰,你消消氣,兩個孩子相親雖然鬧得不愉快,但瀾瀾現在也回來了,以後兩個人相處的日子還長。”


    丁遠峰神色稍稍緩和了些,對於這個嫂子,他心裏很尊敬。


    他不滿道:“嫂子,這個事情本身就是你們起的頭,現在你兒子又看不上我女兒,什麽意思?消遣我們父女呢?”


    “老丁,你這話就言重了。”


    吳婭清苦口婆心的說道:“兩個孩子這麽多年沒見,互相都不了解,有的時候有點摩擦,拌幾句嘴也是正常的。”


    “小禹也沒說不喜歡瀾瀾啊。”


    吳婭清繼續喋喋不休。


    “我們之所以提議讓兩個孩子處處看,也是因為我們是看著瀾瀾長大的,是真的喜歡這孩子。”


    “同樣,你也是看著小禹長大的,小禹是不是喜歡欺負人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


    丁遠峰揮手打斷,神色不悅:“什麽意思?你們兒子不是欺負人的性格,那意思是我女兒的不對了?”


    看著父親生氣的樣子,丁瀾心裏生起一種被保護的安全感。


    雖然父親平日裏總是不苟言笑,跟自己說話時同樣沒有好態度。


    但這麽多年父女兩人相依為命,父親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無條件的伸出援手。


    哼!退一萬步來講,唐禹就沒有錯嗎?


    丁瀾想了想,有些心虛。


    好像退不了那麽遠。


    因為她跟唐禹能鬧進局子,起因確實在她。


    她動手的時候,唐禹明明身手比她要好,但始終都是被動防守。


    要說唐禹有錯,那也隻是嘴硬了點,氣人的本事不俗。


    她都表現得很卑微了,他還是連一個嚐試的機會都不願給她


    想了想,丁瀾開口解釋:“爸,其實……”


    丁遠峰嗬斥:“閉嘴!”


    顯然,他並不想聽。


    許久未說話的唐立,臉色陰沉。


    自從當年那事以後,他的這位發小性情大變,愈加的不通情理。


    近些年也與他越發疏遠,甚至很多事情會刻意針對。


    唐立始終避其鋒芒,盡量不與其發生衝突。


    可剛剛丁遠峰給妻子擺臉色,這已經觸及了唐立的底線。


    “丁遠峰!我跟你嫂子帶著誠意親自上門道歉,你別過分!”


    丁遠峰本來有些緩和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對待唐立的態度遠比對待吳婭清時要惡劣許多。


    丁瀾有種錯覺,好像父親的怒火並不完全是因為唐叔叔的話,而是對唐叔叔本人有種敵視。


    丁遠峰的手在桌子上拍的砰砰作響。


    那是一雙粗糙,關節微微變形,上麵遍布著陳舊傷痕的手掌。


    “道歉?”


    他的聲音高昂而又淩厲。


    “道歉要是有用的話,你把我這條腿道歉的跟正常人一樣!”


    說著,他伸手搬起左腿,砰的一聲砸在身旁的椅子上。


    寬鬆的褲子逐漸與腿部貼合,勾勒出丁遠峰腿部的形狀。


    他的左腿比右腿細了兩圈,好像隻有一層皮包裹著腿部骨骼。


    那是左腿常年用不上力,肌肉漸漸萎縮造成的。


    他,是個瘸子。


    唐立對此並不意外,麵帶怒意道:“你這一條腿是要吃我一輩子?你還想要什麽?用不用我把命賠給你?”


    話音落下,餐廳內一陣寂靜。


    所有人都沉默了,隻有唐立因為憤怒而急促喘息的聲音。


    丁瀾早就知道父親的殘疾是因為唐叔叔,但不管她怎麽詢問,父親都不肯告訴他。


    她在父親與唐叔之間來回掃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將心裏的疑問壓了下去。


    丁遠峰沉默,片刻後將腿緩緩從椅子上拿了下來,臉上漸漸變得平靜。


    他知道唐立已經給自己的夠多了,可以說今天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唐立給的。


    可每當他生活諸多不便時,每當他出門被異樣的眼光注視時,他心裏都會生出一縷怨恨。


    怨恨命運太過公平,讓他擁有了萬貫家財,卻失去了健康,失去了美滿的家庭。


    也怨恨唐立,如果當初他機敏一些,如果他不那麽理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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