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東驚醒,身上的肥肉一顫,隨即猛然起身,身後的椅子被他撞倒他也渾然不覺。


    “小……小唐總?”他顫聲道,語氣既意外又惶恐。


    唐禹依舊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拿過一個幹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語氣玩味。


    “相比於你,我算哪門子總。”


    周立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您……您說笑了,沒有您跟盛唐,哪有我老周今天。”


    此時他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無地自容是什麽感覺,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唐禹。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跟家裏說你在看學習資料,然後你爸媽開門進來發現你真的在看學習資料。


    甚至還看到了關鍵時刻。


    他弟弟是言立集團副總,可為了避嫌隻是讓他在公司做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職。哪怕他能力不弱,哪怕他也在言立兢兢業業幹了近十年。


    十年的蹉跎,讓他愈發的意誌消沉,也將他從一個陽光青年熬成了如今油膩好色的大腹便便。


    直至兩三年前,言立集團董事長公子,也就是唐禹的成人禮,董事長收購了一家酒店當做兒子成人的禮物。


    也就是現在盛唐酒店的前身,山塘度假酒店。


    董事長更是決定,酒店七成的管理人員全部由言立集團抽調,周立東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親自來找唐禹,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機會。


    唐禹答應了,安排他做了盛唐的副總。


    而唐禹本人還在上學,盛唐酒店總經理一職始終都是空著的,他相當於把盛唐全盤交給了周立東打理。


    所以周立東說沒有唐禹就沒有他的今天,這話一點都不假。


    唐禹將茶水端在鼻端,嗅著淡淡的茶香,聞言視線穿過升騰的熱氣看向周立東。


    眼神有些冷。


    “是嗎?周總不說我還以為盛唐姓周了呢。”


    周立東本就白胖的臉此時沒有一絲血色。


    盛唐剛開業時唐禹就交代過,酒店布草,洗漱等一應物品的供應商必須招標競選。


    這樣既防止公司內部人員以權謀私,又能保證酒店用品的質量。


    結合唐禹的話,周立東猜測肯定是宋宇航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被聽到了。


    他嘴角扯了扯,卻根本擠不出笑容,顫聲道:“盛唐是您的盛唐,我隻是個給您看門護院的……的管家而已。”


    他本來想說是看門護院的狗,但看到唐禹愈發冰冷的臉,他忽然想起小唐總不愛聽這些自我貶低,阿諛奉承的話,因此急忙改口。


    唐禹臉色略有緩和:“既然還是我的盛唐,那今天這事周總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周立東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此時他心裏緊張到了極點。


    盛唐如今越做越大,分店已經開了好幾家,他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哪怕是跟身為言立集團副總的弟弟坐在一起,他也不再像當初一樣抬不起頭來。


    如果因為今天這事被一擼到底,那他基本前路盡毀,甚至比以前還有所不如。


    他看了宋宇航一眼,隨即收回目光,不敢有一絲一毫隱瞞的說道:“這位宋總叫宋宇航,是之前宋氏集團的公子。年初宋氏集團破產,如今家裏隻剩下一個小紡織廠。”


    他這話雖然說的是事實,卻有罵人揭短的嫌疑。


    換了別人他可能不會這麽直白的說,但宋宇航在他心裏就是個沒尊嚴沒骨氣的人,所以他也沒給宋宇航什麽尊重。


    “宋總前段時間不知道通過什麽渠道聯係到我,說想要把我們酒店的布草生意接下。”


    周立東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我拒絕他了,我說酒店供應商的標準很嚴格,需要招標。可他依舊死纏爛打的纏著我,要請我吃飯聊聊,後來……”


    他看了眼坐在唐禹身邊,低著頭的陳歡,斟酌了一下說道:“後來他又說隻是單純請我吃個飯,有……有美女,還給我發了陳小姐的照片。”


    “我當時色欲熏心,而且想著就一起吃個飯而已,我就去了,飯桌上我也說過我沒辦法幫他,需要他年底自己競標,他也沒說什麽。”


    “後麵他又約我,說陳小姐對我很有好感,想約我一起喝酒,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周立東看了眼臉色沒什麽變化的唐禹,繼續說道:“我想著……反正我該說的都跟他說了,既然他送上門個便宜,那我不占白不占,所以就有了今天這頓飯。”


    他沒有給自己求情,他很了解這位小唐總,隻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他就夠了,至於他的結果如何小唐總自有決斷。


    到時候就算真要把他一擼到底,他求情了也沒用,那樣小唐總反而會看低他。


    陳歡手指捏的發白,眼睛死死的盯著宋宇航。


    沒想到宋宇航比她想的還要畜生,還要令人惡心。


    從始至終都不是周立東逼迫他,而是他主動把她當成了談判的工具。


    宋宇航根本沒在意陳歡的凝視,他現在已經懵了。


    他沒想到這個多管閑事的年輕人竟然是盛唐的幕後老板,也沒想到周立東不是在搪塞他,他是真的做不了主。


    他沒想到周立東壓根沒想過幫他,隻是把他給的好處當成了一塊可咬可不咬的肥肉,準備吃幹抹淨後就把他踢到一邊。


    他沒想到的事情太多,以至於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唐禹轉頭看向宋宇航,屋內幾人也紛紛轉頭注視這個屋裏唯一一位站著的青年。


    唐禹開口:“聽到了嗎?”


    宋宇航回過神看向唐禹,隨即緩緩點頭。


    唐禹又問道:“對他說的話有什麽異議嗎?”


    宋宇航搖頭。


    周立東說的是對的,他反駁也沒什麽用,對方隻要拿出通話記錄或聊天記錄就能證實。


    那樣反倒得罪了這位周總,以他現在的實力,周立東隻要在哈市紡織業放出話來,他在哈市就將沒有立足之地。


    宋宇航拉了個椅子,想要坐下。


    他剛剛被丟進屋的時候,腦袋跟門來了一次親密接觸,現在感覺還頭昏腦漲。


    可就在他即將坐下時,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你可以走了。”


    宋宇航詫異,即將挨到椅子上的屁股又抬了起來。


    唐禹看他:“挨打沒夠?”


    宋宇航被他看的一激靈,沒敢多說什麽,拿起桌上的手機煙盒,朝唐禹微微躬身,隨即彎腰跑出了包廂。


    中途沒有看陳歡一眼。


    唐禹又看了眼陳歡,隨即朝著周立東伸了下手:“名片。”


    周立東立即掏了張名片遞到唐禹手上。


    唐禹拿著名片遞給陳歡,溫聲道:“如果姓宋的再敢對你怎麽樣,你就聯係他。”


    陳歡看了眼對麵的周立東,沒敢接。


    唐禹知道她在擔心什麽,解釋道:“放心,他也不敢動你,他碰了你跟他損失的利益不成正比,他沒那麽傻。”


    陳歡聞言這才接過名片。


    唐禹又對楊成說道:“成哥,麻煩你送她下去打個車。”


    楊成知道他這是跟周立東有話要說,起身帶著陳歡走出包廂。


    包廂內霎時安靜,隻剩唐禹,周立東與一位坐在他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青年。


    唐禹進屋時就看見了他,但一直沒來得及細問,此時屋內隻有他們三人,他終於有時間打量那位年輕人。


    長相還算過得去,起碼比老周好看很多。


    身材偏瘦,一身淡藍色正裝西裝穿在他身上有些鬆垮,雖然皮膚白白淨淨,但不知道為什麽唐禹在他身上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猥瑣。


    而且這個年輕人不正常。


    從他進門到現在,那年輕人一直拿著飯店裏的茶杯把玩,即便現在唐禹看他他也沒停。


    周立東適時開口介紹道:“這是集團前段時間給我派的助理,丁文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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