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東,你站起來。”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比比東猛的一抬頭,看到大殿的窗沿處,兩道身影正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千仞雪站在前方,小跟班縮在她的後頭。


    比比東看向千仞雪:“你們不是在六翼山上閉關麽?現在出現是來看我的笑話?”


    她們是什麽時候到的這裏?自己竟然沒有察覺?


    是千仞雪現在太強了,還是因為自己因為心事變弱了?


    千仞雪重複了一遍:“你先站起來。”


    “這裏沒有外人,你起來吧。”千道流歎了口氣,也出聲了,“沒人知道教皇還會偷偷掉眼淚的。”


    “……”比比東緩緩的站起身,她現在並沒有身穿教皇長袍,還是之前出門時候的著裝,很普通的一件黑白長袍,甚至剛剛蹲下去的時候因為彎腰低頭的動作,帽子自動耷拉下來,將她的腦袋遮住了。


    比比東重新的站起身,看向千仞雪的方向。


    但是兩人都是久久的不開口,似乎是杠上了。


    長久的沉默,整個場麵幾乎要凝結出水,這一刻仿佛時間停止,隻剩下呼吸聲。


    千仞雪立於那高高的窗台上,窗外的陽光在此時正好投射進來,打在她的後背上。


    千仞雪似是練完天使聖劍不久,因此劍刃也正安安靜靜的矗立一旁,整個畫麵仿若劍定天穹。


    “他已經死了,被你親手殺了,是麽?”終於,千仞雪開口了,“根本就不是什麽死在了唐昊的手中。”


    比比東的瞳孔一縮。


    “你聽到我們剛剛的對話了?”


    “嗯,我們其實早就到了,隻是你沒有發現而已。”千仞雪神色看起來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爺爺也沒有發現,不用覺得他剛剛所言的‘因為你離開人世’是在故意說給我聽。”


    這是因為詩玥奕和千仞雪此時正處於武魂融合的狀態。


    盡管詩玥奕的修為隻有魂王,但是因為她們的一陰一陽,在這種情況之下的融合,讓彼此之間成為了一種“混沌”的狀態,這是一種層次上的巨大提升。輔以天使神念與親和度的幫助,讓現在的千仞雪成功的騙過了這兩位。


    “千尋疾是我殺的,就在懷上了你不久之後。”比比東承認了。


    “嗯。”千仞雪輕輕應了一聲,“他確實是對你做了過分的事,但我沒有,你當初為什麽想要掐死我?”


    比比東似乎有點痛苦,現在的她已經開始覺得千仞雪的身上有她的痕跡,那她還能說這個孩子是個錯誤麽?


    “當初提出要把我送到天鬥帝國去臥底,這件事是你還有爺爺共同決定的。雖然現在回頭再看這件事顯得很愚蠢,但你猜一下,當初我為什麽既不哭又不鬧,安然的接受了這個決定。”千仞雪靜靜的說。


    “為什麽?”比比東下意識的問。


    “因為你那時候已經是教皇了,我不想落得一個傀儡或者弄臣的結局。”


    所謂弄臣,指的是在宮廷之中扮演醜角的人物,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供給帝王取樂。


    “那一年我九歲,但是我遠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所以我接受了這個決定,並且馬不停蹄的去往了天鬥帝國。並且在接下來的兩年之內,直接取代了雪清河,將二皇子、三皇子盡數毒死。”


    “因為我不想再落入那種境地,我也會擔心和害怕,我必須要將自己的生命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裏。”


    “不過,去往天鬥帝國潛伏也不全是無用的決定。畢竟我在這裏發現了屬於自己天使武魂的另一半神聖力量的權柄,也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依靠。”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了摸趴在自己後背上,將腦袋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張小臉。


    她們的融合是魂力的相互融合,還並非是武魂融合技那般合二為一。


    “能遇到她,你確實很幸運。”比比東坦然的說。


    “我的天鬥潛伏之行,也因為她的出現發生了變動。現在的我算是從那個泥潭裏掙脫了出來,回到了武魂殿,回歸了自己該走的路上,你說的對,我是幸運的。”千仞雪繼續說,“打個分的話,這次潛伏之行,勉強六十分吧。”


    “這麽說,你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因為沒當上皇帝麽?”


    “不。”千仞雪笑了,“人能好好的活著就已經是一百分了,我現在的得分是一百六。”


    比比東怔住了。


    她本以為話題會偏轉,但又巧妙的回到了她們兩個身上。


    “在我最怨恨的時候,曾經想,誰會甘心在那麽年幼的時候就死亡,甚至,也許當我還在你的肚子裏的時候,你就想過要將我流掉?”千仞雪笑著笑著就不笑了,“但是最後,我還是來到了這個世界,火焰鑄就了我的身軀,爺爺的擁抱也祝福了我的降臨。”


    “在我最怨恨的時候,甚至想過,未來的某一天,我的成神洗禮,就會是你的墓誌銘。因為我那時候太孤獨了,孤獨寂寞到隻能在無人之時和鏡子裏的另一個自己說話。於是我暗中發誓,自己必定要劈寂寞為薪柴,點孤獨為火炬,嗤笑著看到虛偽的母體化作灰燼。”


    她本就是一個能深藏在天鬥皇宮裏的演員,憑借著自己的戲碼,能將心狠手辣的一麵掩蓋,然後讓全國上下都認為這是個和藹可親的太子殿下。


    更何況現在的自述人生?


    比比東雙手捂住臉。


    不,這不是捂住,而是抓住自己的麵部,指甲都嵌入了肉裏。


    原本就沒有流幹的眼淚在此時再一次的從她的指縫裏滑落下來。


    “你還在我的肚子裏的時候,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拋棄你……啊!”


    比比東顫抖的喊出了聲。


    千仞雪的眼神閃動:“後來,我在偶然之間遇到了她。雖然她的武魂代表了夜晚,而我是太陽天使。但是她這夜空之中的星星卻比太陽還要溫暖人心,她似乎就像是知道我的身份,也毫不避諱的向我表達自己的情感,這讓我感覺自己又被捧了起來。”


    “因為我自己的憧憬,就曾經毀滅在了須臾之間。”詩玥奕的小腦袋搭在千仞雪的肩膀上,開口說道,“但遇到了小姐以後,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將天上的星鬥橫移,排列成了她的名字,而她則是在星空之下燃起一片火海。”


    “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切了,以至於我到現在都能記住其中的每一個細節。我在火海的熱情裏等待,等待著她對我高歌一曲,歡迎我的歸來。”


    比比東流著眼淚,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今天你拄著劍來,是來殺我的?”


    “是你給了我生命,沒有你就沒有我。但是我還小的時候你也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們誰都不欠誰的。”


    “我和你之間必然會有一場對決,但不是現在。”千仞雪說,“你是這片大陸上的第一個將雙生武魂修煉成功的魂師,在成功證道成神之前,你,不準死。”


    “你必須要盡到自己的職責,去向整個大陸證明雙生武魂修煉的成功之法,去證明這是對的。”


    千道流讚許的看了一眼千仞雪,懂得輕重緩急,知道武魂殿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整個鬥羅大陸魂師界的前進而努力。


    以及,不被自己心中所想過多的幹涉,這才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該有的態度。


    “相比之下……我們的事情,可以日後再說。”


    千仞雪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用盡了自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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