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裁布的手停住了,就像一個雕塑般,坐在那,接受著宋與青、劉小娜、嘎哈和小肉包的目光質問。


    “你還真是沈佘那小子?”劉小娜蹲下身子,歪著腦袋尋找老人家的目光,“怎麽會變成這樣?”


    老人家垂下腦袋,躲避著幾人的目光。


    宋與青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無法開口。她隻得沉重地歎了口氣。


    老人家摸了摸額頭,終於抬起臉來。


    “嗯,我是沈佘。”


    宋與青的目光對上了沈佘的目光,雖然已經猜到了老人家的身份,可麵對這張皺巴巴、沒有彈性的臉,宋與青實在是難以接受。


    半晌,宋與青微微笑著:“辛苦了。”


    不消沈佘解釋什麽,宋與青已然明白,沈佘都經曆過什麽。


    從回溯時間救回南郊開始,沈佘就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時間異能越經使用,就越是強大,越是激發出不同的技能。


    沈佘跟著南郊走了數月,走遍各大基地。在那凶險的路程之中,沈佘多次發動了時間異能,他的歲月、他的青春、他的生命,就在每次使用異能之間,快速流逝。


    劉小娜和小肉包一人一邊架著沈佘進了店裏,輕輕地摁坐在收銀台旁的椅子上。


    宋與青和嘎哈跟在其後,幾人將沈佘包圍住。


    沈佘眼裏含著淚,他撇過腦袋,默默抹掉即將滑落的淚水。


    誰能想到,他竟會在數月間年長幾十歲。


    “你就這麽急著長大嗎?”劉小娜皺著眉,又心疼,又氣憤,“這就做揠苗助長!這個成語學過沒?!知道什麽意思嗎?!”


    宋與青扶額無語。


    沈佘:“……我當然知道。”


    “你經常使用時間異能是不是?逞什麽強?你明明就知道頻繁使用時間異能會……你為什麽還要……”劉小娜猛地拍打自己的大腿,恨鐵不成鋼啊!


    “你為什麽和南郊、謝豪他們分開了?”宋與青一臉嚴肅,努力拿出教育小孩的態度來。這實在的有些困難,不說沈佘如今外貌是年長的那位,況且沈佘不知經曆了多少創傷,小小年紀,實屬不易。


    沈佘咬了咬嘴唇,思索著從何說起。


    “我,長話短說。”


    “嗯。”宋與青還是忍不住,輕輕揉揉沈佘頭發稀疏的腦袋,想要給沈佘一個安慰,一個鼓勵。


    “這麽做很別扭吧。”沈佘沒有躲開宋與青的手,隻是抬頭看著宋與青的眼睛。


    宋與青愣了愣,搖搖頭。


    “不會,你再老,也永遠是我們的小弟。”劉小娜伸出手去捧沈佘的臉頰。他手觸碰到沈佘臉上鬆弛且冰涼的皮膚,下意識地想要縮回去,但忍住了。


    沈佘無奈地撇開宋與青和劉小娜的手:“沒必要,我不是小孩了。”


    宋與青分明在沈佘蒼老的臉頰上,看到數個月前,倔強地說自己已經長大的那個小孩。


    劉小娜心裏苦澀澀的,在第二十七號基地的時候,劉小娜就關注著沈佘,那個在基地裏搬磚的小大人,如今是個老小孩了。


    嘎哈和小肉包站在一旁,默默地眨眼。


    小奕也混在嘎哈和小肉包的隊伍之中,巴眨著眼,看得不明不白地。但她也不敢現在就問個清楚,她雖然不知道店長和這老人家的關係,但她看得明白,眼前的氛圍,是沉重的,若是貿然打破,定會遭到反噬。


    宋與青拍了拍沈佘有些佝僂的背:“說吧,我們想要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想要知道,你需不需要我們的幫助?”


    沈佘為什麽要用防酸雨雨傘換取一分鍾的生命?


    恐怕,沈佘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宋與青的猜想是對的,沈佘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沈佘所使用的時間異能,每使用一次,就要消耗一次自己的生命。


    他如今的異能開始衰敗,就像他的身子,開始衰敗一樣,使用效果遠遠不如從前。


    離開第三十五號基地之後,南郊和謝豪都不允許他再使用時間異能,可是,這一路如唐僧取經,沈佘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溯局部的時間,去救自己想要救下的人。


    就算是路人,他一開始,也是不忍見其死亡。


    善良,占一部分,少年心氣,也占一部分。


    他跟在南郊身旁久了,零號基地那邊也有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時間異能,多神奇啊!


    零號基地的研究所派人來找沈佘,邀請沈佘參與零號基地科學家的研究——作為被研究人員。


    南郊和謝豪對此極力反對,向來聽話乖巧的沈佘卻倔強地做了相反的選擇。他跟著來人去到了零號基地,將自己作為人類的希望,送給了零號基地的科學家。


    代價,就是……


    他越來越老了。


    這一次從零號基地出來,也是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想要在臨走之前,再會一會神之超市。


    和宋與青、劉小娜的再次重逢,讓沈佘覺得自己的身體又年輕了幾歲。


    可是,在預知未來影院裏,沈佘看到了恐怖的未來,那是真正福末日,一切都消亡殆盡。喪屍算什麽,人類算什麽,一切生命、一切事物,都逃不過灰飛煙滅的那一瞬間。


    沈佘第一次生出對死亡的恐懼來,他更加留戀這個星球,哪怕這個星球已經被隕石雨砸得遍體鱗傷。


    他發誓,他還要再做些什麽,延長自己的時間,也延長這個世界的時間。


    宋與青、劉小娜、小肉包、嘎哈和小奕聽著,都淚眼汪汪。


    “你在未來影片裏看到這個星球灰飛煙滅?!”宋與青心跳漏了一拍。


    沈佘點點頭。


    沉默,神之超市裏的幾人相顧無言,唯有不安在空氣中傳遞。


    “未來影片就十秒黏黏糊糊的畫麵,啥意思純靠猜,說不定,你猜錯了呢?”宋與青緩緩開口。


    “不會的。”沈佘搖搖頭,“畫麵的意思很清楚,很真實。”


    宋與青:……


    “好,那我們先不說這個。”宋與青快要窒息了,忙轉變了話題,“你是從哪裏找到的喪屍?”


    沈佘又垂下了頭,不好意思說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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