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章入v  華淮音的腿……斷了?  厚厚的一冊書“砰”的一聲落地,容暮不可思議地看著楚禦衡。  顧不得將書撿起,容暮起身逼近偉岸的男子:“案子既無進展,為何他的腿骨會白白斷了?”  被人逼問,楚禦衡的頓挫無所避形:“朕不知。”  “陛下不知?”容暮笑了,俯下身子撿起地上的書冊,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土,“還是陛下這是在為聞栗說話?”  “你怎知是聞栗動的手?”  將書齊齊整整地擱置在那一摞子書上,容暮的麵色並不好看,並不回答楚禦衡這個問題,再抬眼看向比他還高小半個頭的男子時,容暮言語認真:“微臣想去看看。”  這個想去看看的意思不言而喻,楚禦衡又帶著人去了天牢裏。  這一路上楚禦衡還跟容暮解釋了聞栗為何如此:“當初聞栗國破,同他一同逃出來的同胞妹妹就在北疆死在華崢的箭下,他也是心心念念要為他那妹妹報仇,才會對華淮音如此動手。”  聽楚禦衡這般解釋之下,容暮的麵色更為冷凝:“這是他口述的,還是陛下親自查探到的?”  楚禦衡看著下了轎輦還在生氣的容暮,想伸手為他將有些鬆散的大氅攏得緊了些,卻被容暮給避開。  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楚禦衡攥緊了拳收了回來:“是他自己說的。”  “陛下可真信任他……”容暮譏諷。  “可他有何緣故會騙朕?”  “那陛下就覺得微臣會騙陛下,所以派人日日看管著微臣,無論臣辯解多少句,陛下都不會信?”  楚禦衡:……  “朕並非看管你,而是派人護著你。”  楚禦衡不懂為何容暮總是死死揪著這一點,如果不是他派人保護容暮,容暮已經不知在刺客的刀下丟了多少條性命了。  保住容暮的命,這是楚禦衡的底線。  即便是容暮質疑,楚禦衡也不會在這一點上做出讓步。  “那微臣現在告訴陛下當初可能不是華老將軍會對他們出的手呢?如果臣沒有記錯的話,華老將軍當初遇刺客,手骨留下沉屙舊疾,根本拉不起彎弓,他刀劍都使不得,何故能百步穿楊,取了聞栗同胞姊妹的性命?”  “或許就是他下的射殺之令。”  容暮停下腳步,看向楚禦衡的琉璃目意味深長,很快他倏然一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是臣愚鈍了。”  楚禦衡都這樣願意為聞栗遮眼蒙心,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再次因聞栗而爭吵,二人皆一言不發,氣氛格外冷凝。  一直等到入了牢獄,容暮的麵色才稍微緩和了些,但那也是對著華淮音的斷腿的時候。  華淮音的確傷得嚴重。  這人此刻已經昏了過去,白色的裏衣早就在牢獄的幾日裏變得格外汙眼,更不必說小腹以下的血跡,黑灰交雜,著實染紅了好大一片。  整個人躺在地上,麵色都略為發青。  容暮不自意地輕咬下唇,最後還是沒忍住,蹲下身子低頭掀開華淮音早已撕裂開來的外衣。  “阿暮,髒!”楚禦衡想攔卻沒攔住。  容暮並未回應他,掀開華淮音鬆散的外衫來看,裏頭的傷勢更為觸目驚心,鞭子鞭打出的傷痕深可見骨,兩條腿都腫脹得不堪入目,容暮驀然紅了眼。  聞栗就在一旁,神情裏頗有些不解神色:“丞相大人可真不講究,華淮音都這般了丞相大人還睜眼看得下去。”  聞言,容暮淡薄的身子發顫。  楚禦衡知道容暮是把華淮音當做至交好友,此刻不免不滿聞栗的多言放肆:“你閉嘴!”  聞栗聳聳肩,走到一旁避著楚禦衡莫名的怒火。  等容暮再起身而立,麵上的苦痛已經遮掩的極好,看著擔憂著他的楚禦衡,容暮隻覺諷刺萬分。  甚至此刻華淮音血淋淋的腿骨落目容暮眼前,都好像是在提醒著他這天牢進去以後,不脫一層皮是輕易出不來的。  他就脫了一層皮,現在華淮音遭受了同樣的罪。  華淮音現在都被人用嚴刑傷了腿,倘若嚴重些的話,恐怕華淮音這一輩子都不能站起來了,對於一個武將而言是多麽要命的事。  沉寂許久,還是華淮音的悶哼一聲打斷了靜默。  容暮回神,但該說的還得說,將華淮音留在牢中委實不是一個好法子:“聞大人這是已經給華淮音定罪了?”  容暮鮮少這般鋒芒畢露,此刻的果斷幹練讓楚禦衡也不免訝異。  聞栗抿了抿唇,對容暮的問責避之不提:“廷尉掌管司法審判,丞相大人捷越了,何況這是牢獄,丞相大人又來過幾次……”  “本官捷越?想必是聞大人筆供的手段見不得罷了,證據不足,亦或是華淮音根本無過錯!”  容暮最後幾個字咬音很重,惹得聞栗瞠目:“你!”  “聞大人何必氣惱,莫不是被本官言中了?若是證據確鑿,華淮音現在早就這聞大人摁死了,何故還需要屈打成招,還被打斷了腿。”  同樣審問疑犯,容暮卻能做到心無愧,因為他從未私自對尚未定罪者用私刑。  “一派胡言!”聞栗怒目圓瞪,“如何審查犯人是本官的事,與丞相大人何幹?再說他的腿傷不過看著厲害,可還沒斷呢!”  “他腿沒斷?聞大人是在懊惱沒把人腿打斷吧……”  聞栗的審訊手段被容暮揭露得清清楚楚,就連聞栗那點不堪小心思也被點名,聞栗不免氣急敗壞,般牙露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昨夜的確想敲斷華淮音的腿,但哪知這人半途暈了過去。  容暮再看聞栗如此劇烈的反應,肯定華淮音九成可能是無辜的。  一時之間,二人處境徹底顛倒,容暮反倒平靜了起來,  可聞栗挑釁的意味依舊明顯:“丞相芝蘭玉樹,這牢獄之事懂什麽。”  “聞大人若說本宮不懂?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天牢小窗發散進來的光束柔和了容暮深刻的側臉,血腥氣混淆著光下飛起的塵土,宛若回到五年前他剛任宮中編饌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初初入朝為官,就因為家世不清被陷害為朝中奸細,打入牢獄,當時的問訊者也如聞栗一般,想要用嚴刑屈打成招。  皮鞭,濃鹽水,隻要他清醒了,就不斷對他用著。  所以聞栗說他不了解這些,當真是個笑話。  “本官對這刑罰最為熟悉不過,穿著尖利銅器的牛皮長鞭隻消幾鞭子下去就可損人發膚筋骨;這還不算厲害,用過刑罰後還會帶著傷被濃鹽水衝洗,若是犯人認罪,那便算了,若是不認罪……那就被一直鞭杖,直到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生不如死。”  汙濁的方寸之牢中,白衣男子的氣質尤其鋒利,似有壓抑的情緒引而不發,還摻雜不似過往的壓抑和倦意。  楚禦衡心脈不寧,他已覺察出容暮的不對勁。  容暮說得太過真實。  銅鞭鞭杖的疼,濃鹽水的辛刺,他皆描摹得淋漓精致,就像……這人曾經親身受過一般。第32章 親身受過  親身受過  這四字如天外驚雷,又如漲滿河槽的怒濤突然崩開了堤口般突然,楚禦衡腦袋像給什麽無形的東西壓著。  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阿暮……你……為何如此熟悉此間苦痛?”  楚禦衡將心口惑然拋至唇邊,卻換來白衣男子雙眸淺淡而微亮的譏誚。  “陛下問本官為何如此熟悉此中苦痛?”  容暮頓了頓,大氅下的手無聲的撫上後腰,再出口時雙眸淡然:“大底還是因為微臣被陷害通敵的那回,陛下還記得麽?”  楚禦衡眉峰一抖,手背上筋脈猙獰:“朕記得。”  但就是因為記得,他才大覺不妙起來。  不知何故容暮會突然提到那次,但那回著實凶險,若不是他同阿暮配合默契,敵國的奸細早就竊取灝京的底細而歸。  當下要談的事不宜外人聽見,楚禦衡看聞栗還在,冷視而去:“聞栗,你先退下。”  “陛下!”  聞栗不肯退下。  陛下本就偏頗容暮,若容暮執意要保下華淮音,他或許當真無法繼續折磨那廝。  “朕讓你退下!”  聞栗死死瞪著容暮,終究欠身離開。  看聞栗退下,楚禦衡這才重新看向白衣的容暮:“阿暮你為何提及奸細那次?”  “陛下記得便好。”容暮低斂眉眼,“微臣這般熟悉天牢刑法的苦楚,還是因為那會兒微臣被汙蔑入獄,為了做戲引出真正的細作,在獄中受了整整一個月的嚴刑拷問……”  男聲深淺有韻味,卻聽得楚禦衡的喉嚨幹渴沙啞,楚禦衡好似還處於恍惚之中,上一瞬聽到的都是虛妄。  容暮忽就展眉,眉眼也舒緩了起來,闌珊意味一掃而盡:“陛下,微臣現在會說也不是為博取陛下同情,微臣隻想以身作例,證據不明的境遇下私刑還是免了為好。”  當下華淮音所受鞭刑的慘痛近在眼前,更讓楚禦衡輕易遐想當初白衣男子受刑的慘絕情形。  一手死死扣住了白衣人的腕骨,楚禦衡的臉扭曲成暴怒的獅子,格外怖:“阿暮,你所言可都屬實?”  “欺君之罪,微臣何敢冒大不韙之忌。”  “那你……怎麽都不同朕說!”  “微臣不說陛下就不會問?微臣從天牢裏出來隻剩小半口氣,微臣該如何同陛下說?況且陛下當時朝政頗為憂煩,哪裏能在微臣身上多費心思……”  他入獄的無辜楚禦衡知道,但楚禦衡並無表示,他那時體恤楚禦衡,隻當這人不便和他走得過近,所以主動避嫌,也不提及君上。  至於他傷好了以後,也更不必說了。  他在朝中根基不穩,於他而言,有關楚禦衡的事務就是頂頂重要的,身上肩負的公務輕易耽誤不得,所以養好傷就立刻回了朝堂。  *  許是容暮今日披露的事情太出乎意料,楚禦衡同他出了天牢時嘴角繃得很緊,冬日暖陽下雙目失神,麵色還沒緩和過來。  下了轎輦,楚禦衡才應下容暮方才的請求:“你說的朕都答應,你想帶華淮音出宮醫治腿骨就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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