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對,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二哥。”


    除了不懂事的二寶,顧久、林舒和大寶,一家三口都震驚的看向顧長勝。


    顧長勝點了點頭。


    一家三口又不敢置信的看向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中年男人。


    皮膚黝黑粗糙,兩鬢斑白,顴骨突出,臉上的皺紋更是比顧長勝還多。


    這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說出去誰能相信這人會是顧長勝的兒子?


    身上穿的大概是新買的中山裝,有點大,套在他身上更顯得他的身體幹瘦。


    “九弟,弟妹,我......我也沒想到會找到你們。”中年男人拘謹的坐在沙發上,看起來有點可憐。


    顧久的嘴角抽了一下,“二哥......嗯,這些年爸媽一直沒有忘記你。”


    從稱呼上可以聽出顧久排第九,上麵有八個哥哥姐姐,他是最小的一個。


    當年顧長勝和王素珍結為革命伴侶,跟著隊伍輾轉全國各地,有時帶著孩子不方便。


    有的孩子體弱受不了奔波的苦,風吹雨淋的就會生病,命大的會被治好,有些受不住的就會夭折。


    當時的老二就因為生病,為了養病把他交給當地的百姓撫養。


    後來,養父家因為生活困難的原因,把孩子送給了另一戶沒有生育的人家撫養。


    而那家人給的地址是假的,所以就此失去了聯係。


    王素珍這一生生了九個孩子,保住的就這麽幾個在跟前,現在找回了老二,可想而知二老心裏有多高興。


    從聊天中,林舒得知這位二哥隻比大哥顧祥小一歲。


    四十一歲的人非常顯老,看起來說五十歲都有人相信。


    養父的家境貧窮,後來他好不容易結婚生子,在生了第三個兒子的時候,養父病倒,癱瘓在床,家裏的擔子一下全落在了他的肩上。


    上有老下有小,作為當家男人是一點都不敢懈怠,每天早出晚歸勞作想讓家裏生活寬裕一點。


    結果,沒幾年養母病倒去世。


    照顧養父的重擔一下子落在了他們小輩身上,更要命的是後來他們接連又生了兩個孩子。


    一起五個孩子,再加上病床上的養父,可以說一家八口人就靠夫妻倆勞作養家。


    兩個人的工分養八口人,家裏連飯都吃不飽。


    後來孩子慢慢長大,家裏的情況才稍好了點。


    顧老二抹了把臉說道:“沒媽說的那麽難,這幾年我父親走了,孩子們長大了,家裏的生活條件已經改善了不少。”


    “二哥這次就一個人回來的?”林舒掃視一圈,家裏除了保姆沒有別的外人。


    王素珍搶著回答道:“哪能呀,這次除了在家上工的幾個兒媳,其他人都來了。這會兒之所以你沒有看見他們,是因為我讓佑輝帶他們去逛街了。”


    林舒沒有多想,笑著點了點頭:“佑輝的性格是挺熱情開朗的,讓他領他們上街倒是合適。”


    王素珍抱著大寶親了一口,說道:“今天你們一家四口別急著回去,中午就在家吃飯,老幺中午陪你二哥喝兩杯。”


    顧久點頭答應下來,到了這會兒他還有點懵,怎麽出遠門一趟,家裏就多了一個二哥,那他現在的二哥顧明啟不得往後推,叫三哥。


    而顧致遠就是老四了?


    男人們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二寶呆不住,便抱著去了二樓,本想看看原來自己住的房間。


    隻是進去了才發現,房間的床上鋪了被褥,旁邊的椅子上還放了一件洗得發白的勞動布外套。


    不用問,林舒就知道這房間是給二房的人在住。


    從原來自己的臥室退出去,林舒看了其他幾房的房間,無一例外,都有人住。


    “我的乖乖,這位二哥帶了多少人回家了?”


    從二樓下來,沒過多久,門外就傳來了笑鬧聲。


    林舒站在二樓,看著門口源源不斷進來的人,震驚的瞪大了眼,剛剛她數了一下,大大小小有十幾個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進來了十八個人。


    我的天呐,這繁殖能力沒了誰。


    王素珍看到林舒站在二樓,朝她招了招手,“舒舒,快下來,我來幫你們介紹一下你二嫂、兄弟姐妹以及侄子侄女們,也讓他們見見你,大家都認識一下。”


    “哎,好。”


    林舒下了樓,走到顧久身邊,把懷裏鬧騰的二寶塞進他的懷裏。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個是你們二嫂。”王素珍指向其中一位年紀最大的女人。


    “她身邊的這個是他們的大兒子,比佑濤大三歲,你們可以叫他小明,他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爸爸了,我們佑濤還沒成親。那個是老二小興比佑濤大一歲,今年二十三,也是三個孩子的爸爸了......”


    一通介紹下來,林舒算是大概弄明白了。


    這位二哥,和二嫂生了五個孩子,四男一女,最小的是女孩。


    四個兒子已經結婚,老大生了四個,老二生了三個,老三生了兩個,最小的兒子生了一個。


    最後就是閨女,有了對象但還沒有結婚,這次也跟著一起來了省城。


    最小的兒媳婦因為孩子還小,跟著一起進了城。


    頭三個兒媳婦要顧著家裏養的雞鴨豬,留在農村守家了。


    這一大家子加上顧老二,妥妥的一家十九口人,吃飯一個桌子坐不下,可以湊兩桌了。


    太能生了。


    最頭疼的是,二哥家的孩子不管大小在農村呆習慣了,都特別鬧騰。


    他們一回來,整個別墅就像是遊樂場,屋頂都快掀翻了。


    大家互相認識了,他們把自己上街買的東西放回房間,從二樓下來,二嫂就帶著老四媳婦和閨女進了廚房。


    林舒想著保姆一個人做這麽多人的飯菜,肯定做不出來,想著等會兒進去幫忙,沒想到這位二嫂比她還自覺。


    她走到佑輝身邊,問道:“今天你帶他們去哪逛了,供銷社還是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就別想了,他們嫌那兒的貨太貴,供銷社相對來說也很貴,今天我帶他們去了小叔公司開的特賣場。”


    可就算是特賣場,人多了消費也不低,僅僅一個上午就花了顧佑輝五百多塊錢。


    雖說爺奶給了他三百塊錢,讓他帶著他們一家子去逛街,但錢不夠還不是得他補貼。


    林舒問道:“昨天你說家裏有大事,就是因為你二叔的事?”


    “對,前天晚飯家裏所有人都回來了,就你們一家四口缺席,今天中午我爺奶又叫了家裏其他人,我估摸著可能隻有我爸、二......三叔和四叔會回來,其他人都不會回來吃飯。”


    “你為什麽肯定其他人不會回來?”


    不過,林舒看著雞飛狗跳的一樓客廳餐廳,頓時有所明悟。


    顧佑輝撓了撓頭,輕咳兩聲道:“......家裏坐不下這麽多人。”


    至於這個原因林舒信不信,不重要。


    林舒看到王素珍想進廚房,忙將攔住她,把她懷裏的大寶遞給顧佑輝抱著。


    “媽,你就在外麵招呼孩子們,廚房裏我去幫忙。”


    廚房裏飯已經煮上了,保姆正在切菜,二嫂坐在小板凳上剝蒜,她的兒媳婦和閨女正在洗菜。


    二嫂看到她進來,笑道:“弟妹,你不帶孩子怎麽進來了?”


    “今天吃飯的人多,我也進來幫忙。”


    林舒看到角落裏有土豆,桌上有排骨,就想著中午做個排骨燒土豆。


    “弟妹,你削那幾個土豆給幹嘛,太少了,把剩下的那些全削了,差不多夠中午吃的。”


    林舒回頭看了二嫂一眼,又看了看盆裏的土豆,“二嫂,這土豆個頭雖小,但我估計也有兩斤土豆了,夠中午吃了。”


    剩下的土豆晚上還可以煮一餐。


    老四的媳婦這時開口道:“兩斤土豆夠啥,小嬸子,兩斤土豆還不夠我們家兩個半大小子吃的。”


    好吧。


    林舒想想二哥家十九口人,默默的繼續削土豆。


    二嫂開口安慰道:“弟妹,你也別心疼這點土豆,土豆在我們農村,自留地裏多種一點,就足夠一年吃的了,等這次回去我讓老大給爸媽送一袋上來。”


    “城裏有賣,不用你們特意送上來,你們種的還是留給自己吃吧。”


    畢竟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二哥家的孩子一大群,沒點雜糧一年的糧食還真不夠吃。


    二嫂問道:“弟妹,我聽說你也是農村的?”


    林舒看了眼都向她看過來的幾雙眼睛,點了點頭:“嗯,我從小在農村長大。”


    “哎喲,這城裏的水真會養人,你們看看弟妹這一身皮膚還真水嫩,一點看不出是從農村出來的。”


    “弟妹,既然你是農村出來的,就應該知道農村人做飯菜都喜歡用盆裝。我前天剛來,昨天看到保姆炒菜用碗碟裝。”


    “你說那點菜夠誰吃?像我們農村人做菜喜歡做一大鍋,大家都可以敞開肚皮吃。弟妹,要不中午你來掌勺,讓我們嚐嚐你的廚藝?”


    林舒前世有段時間在餐館裏做過工,對於做菜根本就不怵。


    隻是當她對上二嫂那雙吊梢眼時,林舒突然覺得或許這位二嫂並不好相於。


    “可以,中午就我來做吧,你們當幫廚。”


    林舒查看了一下中午要做的菜,讓保姆幫自己把燒柴的爐子抬出去。


    中午的二十幾口人,起碼要做三桌菜,呆在廚房地方太狹小,不方便。


    況且,鍋大菜多,要火力大炒的菜才會好吃。


    “弟妹,你說他們城裏人買肉怎麽喜歡買排骨,在我們農村,大家都不願意買排骨這個位置的肉。豬腿那個位置的肉大家最喜歡,骨頭少肉多。”


    林舒無奈,說道:“二嫂,排骨有排骨的味道,腿子肉有腿子肉的味道,排骨紅燒燉湯好吃,腿子肉做餃子餡包子餡好吃。”


    二嫂瞥了她一眼:“看來你來城裏沒多久,嘴已經養刁了,我們農村人最喜歡的永遠是大肥肉,這瘦不拉幾的肉吃起來容易塞牙縫。”


    “那我和媽說一聲,讓她明天買肥肉?”林舒作勢要放下鍋鏟,準備進屋去和王素珍說一聲。


    嚇得顧二嫂趕忙將林舒拽住,急眼了,“我說弟妹,這種事作為兒媳婦我敢要求婆婆按我的要求做嗎?你這樣大大咧咧去說,不是在婆婆麵前上眼藥嗎?”


    林舒如實說道:“我沒那意思,媽也不是小氣之人,她不會生氣。”


    “行了,行了,你別去,趕緊做菜。”


    接下來,顧二嫂可能是真怕林舒去婆婆麵前嚼舌根,真不敢在她麵前再囉嗦。


    中午做了八個菜,每個菜的分量都可以裝三大碗。


    揮舞鍋鏟近一個小時,林舒的手臂有點酸痛。


    等她洗幹淨手,摘下圍裙走進餐廳,路過廚房門口時,顧二嫂朝她招了招手:“弟妹,我們在這裏,快過來,飯我們已經幫你盛好了。”


    林舒看了看餐廳和客廳,擺了三桌,還有空餘的位置,“二嫂,弟妹,小妹,你們怎麽在廚房吃飯,外麵的還有位置。”


    顧二嫂把一碗飯塞進林舒的手裏:“外麵男人喝酒吃肉,我們女人去湊什麽熱鬧?女人做完飯就在廚房吃兩口填飽肚子就行了,等會還要燒水先把開水備好,等他們吃完了就要收拾碗筷,哪有時間上桌慢慢吃?”


    林舒低頭望著手裏的飯碗傻了,誰規定女人不能上桌吃飯的?


    林家從來沒有這種規定,到了顧家也沒有這規定,一時林舒倒是忘了,這個時代很多家庭,在有客人的情況下都不允許家庭主婦上桌。


    “二嫂,在顧家女人是可以上桌吃飯的。”


    說完,林舒也不想聽顧二嫂長篇大論,端起飯碗就去了主桌,那兒有顧久幫她留好的位置。


    二房老四媳婦抱著孩子,羨慕的望著林舒坐下,“媽,小叔對小嬸真好,吃飯還給她留位置。剛才小嬸既然說顧家沒有這種規定,不如我們也去坐桌?”


    顧二嫂回頭瞪了眼兒媳婦,“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趁著他們男人現在還沒有喝完酒,趕緊吃飯。等會吃完飯你去旁邊站著,看到他們誰要盛飯,你就去幫忙盛飯。”


    林舒一邊注意著坐在嬰兒車上的孩子,一邊細嚼慢咽,慢慢品味中午忙碌一個小時的美食。


    直到看到男人喝完酒,老四媳婦站在旁邊如丫鬟一樣侍候著,幫大家盛飯。


    她這才驚覺,顧二哥的規矩真大,女人在他家的地位很低,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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