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閃躲不開,被祁淮往邊上一拉。  清寧侯世子撲了個空,回頭看向祁淮,弱聲道:“國公爺……咱家是真冤枉啊,三娘她都嫁進宮中多少年,自她進宮,咱們一年頂多也就見她一麵,這與我們又有什麽關係啊國公爺!”  祁淮笑:“世子的意思是,此事與宮中有關?是皇宮教壞你家女兒?”  清寧侯世子一個激靈,立即搖頭:“不敢不敢!我不是這個意思!”  此時,裝體力不支的老清寧侯渾濁地咳嗽幾聲,被孫子扶起來,老眼落下幾行眼淚,也不求祁淮,對準祁知年就哀聲道:“年哥兒,看到你一切都好,外祖父就放心了。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可憐我什麽也不知道,你三姨她,哎!不說也罷!”  清寧侯世子也連連點頭:“就是!若不是三娘隱瞞,我與你外祖父早就將你們接回家中來!何必讓你們在外受苦!我們這些日子一直在找你們。”他也抹抹眼淚,“好在,如今你們娘倆又回到國公府,這是好事啊!”  邊說,父子倆邊打量祁知年,卻見這個往日裏最好哄的外孫(外甥)一臉冰雪。  他們倆心中一突。  最後還是清寧侯放下老臉,“哎喲”幾聲,再度“昏倒”在地,恰好就“昏”在祁知年腳邊。  清寧侯世子落淚:“年哥兒,你可一定要救救外祖父,咱們家要是沒了這個爵位,又如何與祖宗交代?到時你與你娘親臉上也無光啊!”  再求祁淮:“國公爺,我們確確實實半點不知情,請您去陛下麵前為我們說幾句好話吧!求求您了!”  又看祁知年:“家裏剛給你與你娘新建了個院子,就等著接你們倆回去住呢!這爵位若是沒了,宅子被回收,拾掇得好好的院子又該如何是好啊!這——”  他還要賣慘,祁知年突然開口:“如果你們真心擔憂我和我娘,早在我們被你們家人拒之門外時,就會提前來接我們。不過,我現在已能自己養活我和娘親,早就不稀罕你們的東西。我娘親是早就被逐出族譜的,我和我娘,與你薑家再沒有半點關係!再有那院子,我和我娘親不日就將離開京都,更不稀罕你們的院子!”  聽到這裏,祁淮的眉心一突,緊緊皺起。  他看向祁知年的側麵,他們果真要離開京都?  “話已至此,你們遭的罪,也是薑三娘害的,來找國公爺,來英國公府鬧,算是怎麽一回事!求我更沒有用,我如今不過一介平民!我們誰也幫不了你們!還請你們速速離去!”  祁知年說完,轉身就走。  清寧侯世子伸手去抓,祁淮看他一眼,他身上一冷,縮了回去。  祁知年走了幾步,老清寧侯不裝了,直起身子,怒道:“祁知年,你當真不顧親戚情分了?!”  祁知年回頭看他:“這十六年,因為我與娘親借住在國公府,你們討了多少好處?若是沒有這些好處,早在十六年前,你們就已將我娘親逐出族譜!人之所以為人,還請有些自知之明,有些自尊自愛。不是我不把你們當親戚,是你們早已將我們拒之門外!”  “你叫薑七娘出來!我是她爹!她焉敢不見我?!”  祁知年難得冷笑一聲,一字一句道:“我娘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由你們磋磨的小庶女,往後她有我保護!”  說完,祁知年頭也不回,大步走進門內。  他們倆還要往前撲,祁淮伸出手臂攔住他們倆,冷冷地看著他們,他們倆身子又矮了下去。  “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到時人還不走,我親自將你們捆起來送到宮中。”  “你!!”  祁淮轉身去追祁知年。  老清寧侯這次是真的昏倒在台階上。  祁知年疾走許久,那股氣才慢慢散去,腳步也放緩,察覺到身後那一直不遠不近跟著的影子,他停下腳步,回頭看祁淮,終於麵露赧色:“我剛剛是不是很難看,很沒有風度……”  祁淮卻誇他:“說得很好。”  祁知年才又笑了起來。  他本想向祁淮問明白這其中一串的事兒,明明昨天還隻是趙鎧他們的事,不過一夜,怎又變成薑三娘也出事了?清音居的人來尋他,說是薑七娘著急見他。  祁知年知道她是擔憂清寧侯府的事,與祁淮說了聲,便先去清音居。  祁知年將事情都告訴薑七娘,知道他並沒有聽清寧侯的,薑七娘鬆了口氣,祁知年還告訴她薑三娘已經被送到護國寺去。  薑七娘放空半晌,幽幽道:“使勁心思又有何用。”  祁知年常聽範嬤嬤說,是薑三娘陷害他娘的事,但是一直不敢跟薑七娘提。  此時他也是腦袋一熱,小聲問:“娘,我,我的親生父親是誰……您知道嗎?”  薑七娘沉默,不說話。  祁知年猜測她應該是知道的,隻是不想說。  祁知年幫她蓋好被子:“我不過問問,娘親不說也無礙,我從沒想過要去找他。”  薑七娘握住他的手:“年兒,我們走吧。”  “……啊?”祁知年看他。  “清寧侯府也快沒了,我們徹底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可、可是——”  “你不是也想去江南?先前早已準備得差不多,我們明日便走。”  祁知年懵了。  他是一直說著要走,也想著要離開,甚至的確早已準備得差不多,可是真到這一刻,不知為何,他又想要逃避,甚至他眼前再度閃過祁淮那含笑的眼睛。  “年兒,我們不能再住在此處,這是國公爺與長公主心善,我們卻不能不知好歹。”  “我知道的……可是——”  可是什麽呢?祁知年也不知道。  “當年是我做下錯事,能有如今境地已是老天開恩,年哥兒,國公爺心境開闊,還能如此照顧咱們娘兒倆,可他終究會娶妻生子的,我們不能留下來礙人眼。”  其實這才是薑七娘最擔心的。  長公主與國公爺願意放過他們,不代表將來的國公夫人與她身後的家族也願意放過他們,祁淮有了正經的孩子後,祁知年到時候隻會更尷尬,清寧侯府也沒了,他們身後徹底沒了依仗,她到時候如何保護她的孩子?  如果隻有她一個人,死也就死了,可如今她有孩子要照顧。  她渾渾噩噩地過了多年,這次也想要清醒一次,想要主動做一次決定。  祁知年本還在迷蒙,聽了這話,心迅速被冰水淋透。  是的,祁淮終究會娶妻生子的。  薑七娘再道:“我們明天便走。”  祁知年垂下眼眸,藏去眼中自己也不理解的憂傷,他用沉默應下此事。  走之前,肯定要與祁淮說一聲,祁知年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去找祁淮。  直到夜幕降臨,已經沒有幾個時辰,祁知年才磨磨蹭蹭地去前院找祁淮,祁淮剛要出門去長公主府,長公主那邊也還等著他的解釋。  在許多方麵,母親或許不如他。  但在“看心”這方麵,尤其看的是他祁淮的心,沒有誰比長公主更了解他,甚至是他自己。  自小到大,祁淮從未遇到過這麽難辦的事,小小的一個人,怎就那麽難?  偏偏也是這麽個小人,看不到了要想,看到了甚至還想永遠擁在懷中。  祁淮並不愚蠢,他意識到他或許遇到了和父親母親的感情一樣的情。  但——  他這樣的人,有這樣的資格嗎?  祁知年確實依賴他,其中到底又能有幾分是親情之外的感情?  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時,他都不舍得傷害祁知年,又何況是此時。  如何與母親言明這其中的複雜,反而是更為複雜的一件事。  就在這時,祁知年找了過來。  他書房的窗外種有幾株海棠,春夜裏花朵也開得熱鬧,祁淮正要從遊廊出來,祁知年走來,小聲道:“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說……”  祁淮看他,已經猜出其意,恐怕是來道別。  祁淮道了聲“好”,引他直接坐到遊廊的長凳上,身邊就是一株海棠。  兩人肩並肩坐下,海棠的花影靜靜落在他們的肩膀。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1-25 20:29:17~2021-11-26 21:43: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422779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篡閣。墨若軒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46章 追妻  兩人各自沉默,祁知年低頭看地麵上他們倆的影子。  是祁知年先開口,他小聲道:“對不起,先前我不是故意騙您的……我隻是不敢說,我怕您知道我是誰之後,會討厭我……我更怕你厭惡我……我從小生活在英國公府,雖然我娘告訴過我,這不是我家,您也並不是我的父親。  “可是我又總聽到他們背著我說,您就是我的父親,他們以為我還小,以為我不懂……久而久之,我也不知我到底是什麽身份……每個人又都那麽愛提起您,好奇便逐天地占據我的心,您又是那樣優秀,不知不覺間,我的好奇就漸漸變成孺慕……”  說到這裏,祁知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盡管我從來沒有見過您……我就每天都在想您到底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您又真的會是我的父親嗎?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我慢慢長大,我還是從來沒有見過您……  “我不愛出去玩兒,不愛交朋友,就愛悶在家裏讀書。先生告訴我,您的學問有多好,家裏的嬤嬤也說您有多聰明,我又會想,我什麽時候也能像您那樣……等到我也像您那麽優秀的時候,您是不是就會願意來看看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騙您的……我隻怕您知道我是誰,就會立刻不理我,我隻是想要多和您說說話,多與您相處哪怕多片刻……”  說到這裏,祁知年心中的酸澀再次上湧,似乎又想起成長過程中那些崇拜與憧憬祁淮的日日夜夜。  祁淮長歎一聲。  虧他自以為祁知年對他或許也有一點情意。  終究是他自大了。  這麽小的孩子,那樣純白一張紙,又如何懂得情?  原來他在祁知年的眼中,確實不過隻是一位值得信任的長輩而已。  祁淮苦笑,口中泛苦。  祁知年被自己給心酸得差點要哭了,他仰起頭,笑了聲,再低頭,看向祁淮道:“我不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求您的原諒,我隻是想感謝您願意給我和我娘這樣一個避風港,感謝您願意庇護我們這麽多年……”  “接下來的路,我們,就要自己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逐出家門後,我又被娶了回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裳小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裳小檸並收藏逐出家門後,我又被娶了回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