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的是暗一,這個暗衛楊晏清也算是很熟悉了,之前見到暗一他就知道這次蕭景赫應當是帶了不少暗衛出來,於是十分心安理得的拒絕了狼崖想要讓錦衣衛跟上的提議。 “說吧,甘大夫把你這個小耳報神塞進來做什麽?”楊晏清看向坐在一旁正悄悄偷瞄蕭允的桑念齊。 桑念齊聞言頓時端坐正,挺起胸脯道:“師父說了,那方子不全,所以現在先生的病隻能一步步試著來,要我一定看好先生,按時服藥!” 喝藥不是重點,看好先生才是第一。 楊晏清:“……” “先生,那安平郡主……”欲言又止了好一陣子的蕭允終於還是開了口。 前幾日,鳴冤擊鼓狀告李賢的言氏女看在其母為皇室血脈兼之告發有功被蕭允封了郡主,本來是要賜府居住以待之後選賢賜婚,結果那言氏女麵見蕭允之後長跪不起,直言懇求陛下收回郡主之位願意終身不嫁,隻求能入鎮撫司錦衣衛。 這事蕭允的確是可以下旨,但是問題就在於,鎮撫司是楊晏清的鎮撫司,錦衣衛——也是楊晏清的錦衣衛。 但是在這件事上,蕭允始終沒有等到楊晏清的示意,那言氏女在殿門外長跪不起堅定決絕,因其是忠臣之後又身有功勞,蕭允最後隻得越過楊晏清下旨允了,但仍舊封了她為安平郡主,名義上隻是說暫住鎮撫司學習。 但楊晏清這邊不僅十分爽快的接了旨,還在當日便請旨以身負舊傷為由罷免原錦衣衛副指揮史淮舟的官職,將原本地位十分尷尬的安平郡主直接架到了鎮撫司第三把交椅的位置上。 這是蕭允第一次越過楊晏清直接下旨,第一次就對著鎮撫司下了手,不說接到消息的朝臣暗自議論紛紛,就連錦衣衛內部也不禁有些躁動。 蕭允因為這件事連著好幾晚輾轉反側,但偏偏封筆休朝之後天氣越來越冷,楊晏清也基本不怎麽往宮裏跑。 他本來想著等雪停了大不了豁出去來靖北王府找先生解釋,結果方才他剛回寢殿還沒來得及洗漱,就被冒著風雪拿著一支殘箭而來的先生打包帶出了皇宮。 “安平郡主比淮舟更適合那個位置,公子不必憂心。”楊晏清將糕點盤子遞到蕭允和桑念齊麵前,“來一點?” 桑念齊卻是一個激靈,看到那盤子中間臥著的白兔子,遲疑問:“這是王府廚娘做的還是……?” 楊晏清將盤子轉了轉,拿走了中間的那隻胖兔子。一口咬下去怪異又特殊的殷紅色餡料露出來大半。 王爺做點心的手藝最終止步於豆沙兔子,隻不過廚娘做的是豆沙,他偏要往豆沙裏麵摻紅梅,搞得餡料紅得發沉,一口咬下去看見這類似血液凝固的顏色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 桑念齊這才放心下來,取了一塊開始吃,他出門之前被甘大夫抓住絮絮叨叨了好幾個時辰,晚膳都沒來得及吃,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 蕭允也拿了一個桂花糕小口小口的啃:“那日她來找我的時候穿著男裝,嚇了我一跳。” 和當日勤政殿上楚楚可憐孤苦無依又堅韌決絕的弱女子簡直判若兩人。 “安平郡主的父親自幼便教導獨女習武,當年她落下懸崖被人所救,救她的人將她送去了臨近的鶴棲山莊。這些年安平郡主想必不僅在查案,功夫也沒有落下,去錦衣衛辦差,子承父業倒也稱得上佳話。”楊晏清翻了四個茶杯出來,用熱茶一一燙過,倒上了茶水,對車外揚聲道,“王爺可要進來喝些茶水暖暖身子?” 沒過一會兒,蕭景赫拎著馬鞭進來,隨手拍了拍鬥篷上的積雪。 “外麵又下起來了?”楊晏清示意蕭景赫索性將鬥篷解開放在一邊,遞了茶杯過去。 蕭景赫接了茶仰頭灌了進去,呼出一口霧氣道:“嗯,下大了,今晚我們繞路過去不遠處的別莊借宿一宿,等雪停一些再上路。” …… 然而,等楊晏清下了馬車看到一行人將要借宿的別莊後,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蕭允也抬頭看著那別莊的牌匾,表情有些狐疑地看向楊晏清。 這字跡……怎麽看著和先生這般相像? “怎麽?先生認識此處別莊的主人?”蕭景赫的注意力幾乎有多一半的時間都放在楊晏清的身上,楊晏清那一瞬間的古怪表情被他抓了個正著。 楊晏清沉默半晌,然後在暗一上前叫門時終於幽幽開口:“這是鶴棲山莊名下的別莊,鶴棲山莊的莊主當年很喜歡冬天的時候來這處莊子過冬。”然後抬手指向那莊子的牌匾:“這字,乃是當初山莊落成之時我的贈禮。” 就在說話間時,別莊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梳著包包頭一身絳紅色的少年探出腦袋,原本好奇的表情因為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楊晏清而瞬間喜上眉梢:“莊——哎呦!” 腦袋被身後伸過來的拳頭砸了一下的少年跺著腳轉身,委屈道:“你平白無故打我|幹嘛?!” “莊主的貴客上門,你還在這裏磨蹭什麽?”麵容姣好身段修長的少女給少年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去收拾收拾?” “啊?哦……”少年戀戀不舍地看了眼楊晏清,雖然疑惑卻也乖乖地抱著腦袋跑走了。 少女連忙將大門打開,不好意思道:“諸位請進,家弟年幼性子跳脫,還請貴客見諒。”然後對著楊晏清行了個禮,“許久不見,先生的氣色紅潤了許多,想必身子已經大好了吧?” “是好了不少。”楊晏清對自家機靈聰敏的姑娘微微一笑,回禮道,“絳壁姑娘,我們一行人路遇此處,風雪太大無法趕路,今晚恐怕需要借宿一宿。” 絳壁讓開身子:“先生這是說的哪裏話?莊主可是吩咐過的,隻要是先生來,那便是別莊的主子。還請先生同幾位貴客裏麵請,外麵風雪這樣大,先到正廳暖暖身子才是!” 蕭景赫看著這兩人一來二往聽上去並沒有什麽問題的寒暄,總感覺好像哪裏……不太對。 鶴棲山莊的莊主? 蕭景赫很快便從記憶裏翻出這個人的存在——他在楊晏清提到此人之後曾經調查過,鶴棲山莊算是江湖勢力,打探起來並不容易。這位山莊的莊主十分神秘,並沒有畫像流出,但喜好顏色尤其偏愛男色這點,確實與楊晏清之前所說相符。 思及此,蕭景赫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見其他人已經進了門,吩咐暗一:“去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的莊子。” “回王爺,此處別莊因為從山上引了溫泉活水下來,所以……”暗衛經常往返於京城與青州兩地,對這條路上的情況十分熟稔,猶豫了一下回答,“方圓十幾裏,都沒有別的莊子了。” 蕭景赫:“……” 咬著牙板著臉一甩袖子大步跨進情敵的大門,他倒要看看,這個所謂的莊主究竟是個什麽牛鬼蛇神! *** 別莊的招待極為妥帖有分寸,不僅很快為幾人準備了廂房,還特意備了些熱騰騰的好克化的素粥讓一行人好暖暖身子。 蕭允和桑念齊吃飽了之後便去睡了,蕭景赫卻是站在院門口生悶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廂房和楊晏清的院子幾乎隔了大半個別莊,橫穿走過來哪怕用上輕功都得好幾息的時間。 楊晏清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蕭景赫的身後,看出了男人臉上的鬱結,忍笑道:“王爺?別生氣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怎麽樣?” “那本王今晚要去先生院子裏住。”蕭景赫抿唇,宣誓主權的意味十分明顯。 楊晏清沒忍住輕咳了一聲壓了笑意:“行,今晚王爺還來給我壓被角。” 蕭景赫想到之前甘大夫特意對他說的楊晏清如今還在用藥禁忌房|事,臉不禁一黑:“分廂房。” 然後轉移話題問道:“去哪?” “王爺知道為什麽鶴棲山莊會耗資在這處山腳建了別莊,又圈了附近的地界不讓別的鄉紳貴人建宅麽?”楊晏清的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蕭景赫想起方才暗一的話:“……溫泉活水?” 楊晏清一拍手:“冬日小雪,溫泉活水,這可是最極致的享受!王爺難道不想試試看?” 蕭景赫沒入京前,楊晏清的在每年冬天都是窩在別莊過的,這處莊子下麵都被溫泉貫穿,地磚都透著溫熱氣。 比起京城的寒冷,在別莊裏甚至都不需要炭盆和湯婆子。當年尚未入仕的楊晏清在遊曆到此處時對這塊地一見鍾情,耗費了不少錢財人脈才盤了下來。 和先生一起泡溫泉…… 蕭景赫在腦子裏思量了一番,沉默良久,道:“今晚本王還是宿在此處吧。” 隻能看不能吃,還不如不看。 先生向來隻管撩火不管滅火,這溫泉,泡了傷身。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別莊的妙處還不隻是溫泉……楊大人可是十分會享受的。 這莊子裏,楊大人喜歡的它都有(狗頭)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客至、酒. 5瓶; 貼貼!順便推推古耽預收《國師不想為後》,指路專欄~麽麽啾!第44章 醉酒【二合一】 然後, 說著要回去睡覺的蕭景赫板著臉一聲不吭地跟著楊晏清坐在了溫泉池子裏。 溫泉池並不大,卻愣是被蕭景赫泡出了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感。 楊晏清慵懶地挑動眉梢,將池邊放著的托盤拉進溫泉水裏, 取了盤子上的梅子酒倒了兩杯,手指抵著托盤邊緣往前一送, 木質的托盤像是小船一樣晃晃悠悠朝著池子另一邊的蕭景赫漂去。 ——走到半路就開始原地打轉。 蕭景赫頓了頓,伸手向前走了幾步將酒杯拿起, 就聽見池子另一邊的書生清清淡淡含著笑意的聲音:“王爺都走到一半了, 這最後的幾步路, 也沒有那般難罷?” 蕭景赫沒說話。 怎麽不難,太難了。 此時的楊晏清將平日裏半披散的長發都束在了腦後, 發尾點在水波裏, 絲絲縷縷蜿蜒在書生潔白如玉的肌膚上, 額前的發絲還帶著潮氣, 貼著書生的麵部輪廓倔強地在發尾彎起小勾子。 直勾進了蕭景赫的眼裏心坎裏。 “王爺要是不過來, 我可要叫小廝來了。”楊晏清像是沒骨頭一樣轉過去趴在鑲嵌在溫泉池裏的暖玉上,“坐了一天的馬車, 顛得骨頭都疼。” 蕭景赫的喉結動了動,仰頭將那杯青梅酒喝下,酒杯放回托盤上將木盤推遠, 俊朗高大的身形劈開蒸騰著熱氣的溫泉水來到楊晏清身邊。 “叫小廝來幹什麽?”蕭景赫的聲音很啞,也幸好溫泉水中霧氣蒸騰,水質醇然,看不清水下的風光旖旎。 但這卻讓楊晏清整個人更像是一塊無暇的美玉,染著氤氳的胭脂紅。 “當然是捏一捏, 婢女的手勁不夠, 不舒服。”楊晏清閉著眼, 腦袋枕在濕漉漉的臂彎間,一隻手裏還握著剩了半杯清釀的玉杯。 蕭景赫的手放在了楊晏清的肩膀上,嗓音低沉喑啞:“本王比小廝更有力氣。” …… 等到蕭景赫反應過來的時候,池子邊上原本擺著的六七瓶梅子酒都被這人喝了個幹淨,瓷質的酒瓶被孩子氣地推倒七零八落散了一片。 要知道因為養病,楊晏清已經被甘大夫勒令禁酒足足三個多月,這一次可算是讓這人逮到機會喝了個痛快。 梅子酒雖然不醉人,但是一次喝了這麽多,還泡在本就讓人血氣活絡的溫泉池裏,蕭景赫幾乎不用問就能從此時楊晏清那泛著紅暈的臉頰看出這人多少是醉了。 蕭景赫深呼吸克製了好一陣子,才拿過池子邊衣架上的棉巾比這樣將這人大致擦了一遍,從來沒有伺候過人穿衣的一品親王將麵前這個還算配合,讓抬手就抬手讓抬腳就抬腳的書生裹進了衣服裏,最後將大氅蓋在這人身上的時候,蕭景赫身上披著的褻衣已經被汗浸濕了一片。 轉頭打理了自己一番,就在蕭景赫係衣帶的時候,後背一暖溫熱的觸感頓時傳遍四肢百骸。 楊晏清趴在蕭景赫的背上,將手伸伸到蕭景赫的身前,嘟囔道:“你方才給我穿,我也要給你穿。” 蕭景赫:“……” 醉酒的楊晏清手勁竟然比平時大了不少,饒是蕭景赫也沒能從自己的衣帶上將這人的手掰開,再撕扯下去他今日怕是要衣衫不整出去,蕭景赫長歎了口氣,張開雙臂無奈放任楊晏清和他的衣帶較勁。 眼睜睜看著衣帶被這人打了個死結,蕭景赫卻是舒了口氣,結果這口氣還沒出來,背後的人身子靈活的一轉整個人擠進他的懷裏,理直氣壯的伸手:“別想騙我,腰封呢?” 表情麻木地拿過旁邊架子上的腰封塞進楊晏清的手裏,蕭景赫覺得與其讓他承受這種美人鈍刀子割肉的銷魂蝕骨,還不如把他丟去邊關的沙場殺個七進七出。 蕭景赫不由自主地低頭看著籠罩在自己陰影下的楊晏清,這般近的距離,他再一次看到這人耳垂上的那點小痣,隨著這人的動作在眼前晃啊晃,讓人隻想一口咬住在唇舌間細細品味。 楊晏清埋在蕭景赫的懷裏給這人扣緊了腰封,修長的侵染著粉色的手指卻好奇般的順著蕭景赫的腰窩一點點順著脊柱上移,輕而纏綿地描摹著蕭景赫的腰身,輕笑道:“緊實修長,好身段!你是哪家的兒郎,竟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