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赫看了眼前麵的小皇帝和笑得和氣中透露著幾分膩歪的誠郡王,思索了一瞬間。 “溜。” 話音未落,蕭景赫攬著楊晏清的腰抱著人直接竄上了誠郡王府的房簷,在眾護衛都沒來得及反應之時消失不見。 聽到動靜回頭的蕭允:“……!!” 同樣一頭霧水回過頭的誠郡王:“……??” 旁邊的護衛掛著有些恍惚的表情上前道:“回稟王爺,剛才那位楊大人似乎留了一句話……” “快說!”誠郡王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不按常理,直接當著皇帝的麵在他這個郡王麵前踩著郡王府的房頂就跑的一品大臣!!!! “他說,讓您務必在落鑰宵禁前將小公子送回去。” 誠郡王緩緩扭頭看向旁邊一臉不敢置信的小皇帝,後知後覺地發現。 那兩人不光踩了自家的房頂,還把小皇帝這麽個燙手山芋留下了…… *** 挑了個地兒將懷裏的人放下,蕭景赫盤腿坐在屋脊上,笑得張揚肆意:“我早就想這麽幹一回了!就是可惜了隻是個郡王府,要是皇宮那才叫爽快!” 楊晏清衝著蕭景赫比了個拇指,也在蕭景赫身邊坐下來,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從高處望去,那些忙碌著生活的百姓的確與奏本書籍中的文字一般沒有真實感。 “是啊,趕明兒王爺自己派人去誠郡王府解釋,我可不攬這個活。” 踩人房頂跟踩人臉麵差不離,更別提還是當麵踩。 “不解釋,解釋什麽?”蕭景赫的手搭在膝蓋上一晃一晃心情頗好的樣子,“他還能來本王府上要解釋不成?” “那倒是不會,但是之後上朝,誠郡王的位置隻怕會在顏閣老之後,正好一抬眼就能看得見您。”楊晏清設想了一下誠郡王如今那樣憨厚的臉幽怨對著蕭景赫後背的情景,忍不住笑出聲來,“今日王爺之舉恐怕不到半日便能傳進諸位大臣府中了。” 蕭景赫:“……他上什麽朝?” “王爺這重點倒是抓的準。”楊晏清有些意外於蕭景赫的敏銳,但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解釋道,“誠郡王不待見我是因為當年內廷禍亂,我為了永除後患下手狠絕了些。誠郡王當年豁出麵子想要留幾位皇子一條血脈,我雖是允了,但也從這位郡王身上扒下來了一層皮,事後還讓陛下明旨除了那些稚子的皇室玉牒,改姓貶為庶人,徹底絕了那些不該有的念想。” “但也就是那次讓我抓到了這位平日裏不顯山不漏水的誠郡王的尾巴。”楊晏清托著下巴側首看向蕭景赫,“如果是王爺,在手中沒有軍權朝中沒有話語權的情況下,敢和當時手握禁軍禦林軍的挾天子以清君側的佞權之臣談條件嗎?” 蕭景赫眯起眼不說話,隻是手指動了動。 楊晏清像是猜到了蕭景赫的意思,無奈補充了句:“誠郡王可沒有千軍萬馬之中取我項上人頭的本事。” “本王也不能。” 蕭景赫忽然轉頭,身子前傾,與此時側著腦袋的楊晏清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彼此呼出的曖昧氣息:“他是沒本事,本王是不舍得。” 楊晏清眉眼漾開笑意,湊上去輕輕啄吻了一下蕭景赫挺翹的鼻尖,柔軟的唇瓣逡巡到蕭景赫的唇角,幾乎是保持著似觸未及的距離低聲呢喃:“那……我會很高興王爺的舍不得。” 隨後用一根手指將眼神陡然暗沉的男人推開些距離,楊晏清繼續道:“誠郡王在先帝在位時期雖不拔尖,但也並不平庸,且他對各路事的情報掌握得都極為迅速到位,就連當初我在昭獄將要下手的事情都能提前得到消息,本來這件事一直都是我的心頭一患,直到在咱們府上,我見到了王爺的暗衛。” “若是我沒有猜錯,王爺的暗衛乃是靖北王一脈遺留?” 蕭景赫不滿與楊晏清拉開的距離,伸手過去攥住了書生修長玉白的手指在手裏揉捏解饞,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楊晏清也深諳要給頭狼一點甜頭的道理,手指曲起在蕭景赫的掌心勾了勾,衝他笑道:“那既然當年遠在邊境的靖北王尚有暗衛留存找上王爺,先帝也是當年明旨下令冊封繼位的儲君,真的就沒有任何暗衛勢力繼承到他的手上?如果有,那麽部分皇家培養的暗衛,現在又落到了誰的手上?” * 作者有話要說: 卸貨跑路,二人世界,哎嘿! 蕭允:終究是朕多餘了 ———— 今天沒有第二更啦!要收拾收拾準備上班搬磚了嗚嗚嗚 對了,小可愛們想看柳美人和呆頭鵝蔣青的支線嘛!很香的!如果想看我就開一章單獨嘮一嘮,不想看的話我就正文提一筆帶過啦~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婚禮司儀 9瓶; 挨個貼貼麽麽啾!第39章 燈會交心 “所以你就讓小皇帝去釣誠郡王到內閣當靶子?”蕭景赫語調懶懶地總結, “那誠郡王用來平衡世家倒是好用。” 楊晏清因為蕭景赫的精準用詞頓了一下,改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看向蕭景赫:“王爺這是被釣得很有經驗?” 蕭景赫的靴底碾著屋頂的瓦片,捏著手裏微涼的手指試圖把這個人捂熱點, 輕輕歎息:“本王不僅被釣得很有經驗,還時常被騙。這美人計不愧是自古以來最不見血的刀, 有些人啊,長得好看也就罷了, 腦子還好使, 騙起人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有被指桑罵槐之疑的楊晏清將手從蕭景赫手裏抽出來揣回到自己袖子裏, 抬眼看向外城內隨著夜幕降臨一點點被燈籠點亮的街道。 今晚的燈會其實並非什麽節日,每年不定時在年節前十幾天舉辦。若是有在遊燈會時有心儀的公子, 小姐們一般會派遣丫鬟婢女或者別的法子將簪花送到公子手中, 被贈花者若有意, 便會回一盞燈籠。這便就是默認了兩人會在年節後的除夕煙火會上結伴同遊, 共度佳節。 “置氣了?”蕭景赫朝著楊晏清挪了挪, 輕笑問。 “這種時候我才懶得和王爺置氣。”楊晏清撐著頭仍舊看著下麵自街道蔓延至天際的橙紅色燭光綢帶,修長的手指輕點:“喏, 好看嗎?” “我小時候其實很喜歡這樣熱鬧的燈會或是趕集。因為這樣的盛會前,那些大戶人家的仆役會提前趕走街邊的小叫花,讓他們不要打擾了貴人們看燈的興致。”楊晏清的唇角微勾, 黑色的瞳孔裏倒映著人間的喧鬧情意,“那時候,小乞丐們就能得到一些小點心,有善心的小姐會吩咐發一些更能填肚子的饅頭,很多小乞丐都會將饅頭偷偷藏起來過冬。但我從來都不這樣幹, 因為吃了硬饅頭就需要喝水, 而冬日裏冰涼的河水才有可能是要命的東西。” “比起死, 餓肚子其實也並不是件忍不得的事。”楊晏清揚了揚下巴,用一種炫耀的語氣對蕭景赫道:“所以說,王爺,我小時候就是很聰明的。” 才不是長大了讀了些書才來欺負你腦子不靈活。 蕭景赫注視著楊晏清,就像他曾經說沈向柳時的“哪有人一開始便流落青樓”,那麽眼前這個書生,在沒有家族沒有師門的情況下,又是從哪裏拚命汲取養分長成了如今這般耀眼奪目的模樣? 這人啊,哪怕是小乞丐,也一定是人群裏眼睛最亮的那一個。 “本王從小就不是個聰明的小孩子,若是那個時候遇上一個眼睛好看模樣倔強的小乞丐,也一定將小乞丐帶回王府然後被他日日欺負。”蕭景赫的身子往下滑了一截,也不嫌棄房頂硌得慌,就這麽仰躺下來,兩隻手枕在腦袋下麵,“那時候,本王一定能護住不讓其他人欺負你,聰明又堅強的小乞丐也一定能在本王縮在櫃子裏哭的時候把櫃子打開把本王拽出來。” “王爺小時候哭起來可愛嗎?”楊晏清伸手戳了戳蕭景赫的臉頰,眼角帶笑,眼睛裏卻落進了夜幕裏的星辰,“不可愛的話,我可是會嫌棄小鼻涕的。” 蕭景赫沉思了一陣好似在回憶,末了,用一種不太確定的語氣道:“那會兒有個奶娘說本王像個糯米團子,這麽推測的話,大抵算得上可愛罷?” “好吧,那就心疼王爺一下。”楊晏清的手搭在蕭景赫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另一隻手仍舊支著腦袋側頭看著身邊的男人,“王爺恨她嗎?” “本王是曾經真的信了那時管家說的,她隻是因為等不到父王心情不好,其實她很愛護本王,所以每天她送來的糕點燉湯,本王都有一點不剩的全部吃完,想用乖巧聽話換她能走出那個本王進不去的院子。”蕭景赫閉著眼,感受著夜晚溫柔微涼的風吹拂發間,感受著身邊隱約飄過來的屬於那個書生獨有的香氣,“直到奶娘死前攥著本王的手告訴我,不要相信王府的任何人,不要再吃她送過來的東西。” “或許是本就沒什麽接觸,她更能狠得下心,本王在得知真相後也並沒有太多的失望。後來想想,倒是能算得上是她對本王最後一絲心軟。” 亦或者,他這位血親上的母親,是真的厭惡到連觸碰她都會忍不住想要掐死他這個孽種。 蕭景赫的母妃隻是因為被靖北王多看了一眼,便被父親顏閣老強硬退了已經走過議親的婚事,在已有心上人的情況下改去姓名家譜嫁進了靖北王府。 目的隻有一個,讓靖北王府真正落入內閣的控製之中。 隻可惜,靖北王的確對這個女人有那麽一絲柔情,但他的心裏仍舊裝著邊關蒼涼的風嘶鳴的馬,而這個在王府裏日日夜夜煎熬的女人在聽到心上人另娶他人後徹底恨上了靖北王。 對一個內宅女人而言,再沒有比毀了靖北王唯一的血脈更能報複這個如同鋼刀一般冷硬堅毅的男人的方法了。 年幼的蕭景赫從小便吃著混入了藥粉以及鹿血虎鞭鱉肉這等大補之物的糕點燉湯,如若不是自小喂養的奶娘心生惻隱偷偷倒掉不少,蕭景赫甚至根本活不到成年——而就在奶娘的行為被發現後,這位母親再也無法容忍這個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孽障”,對自己年僅十一歲的親生兒子下藥,吩咐四五名嬌豔動人又極其會來事的女子進房…… 年幼的蕭景赫在藥物作用下起了反應卻又被眼前的一幕惡心到嘔吐不止,奮力掙脫那些女子後逃出房門在秋季冰冷的池水中毫無聲息的躺了一夜,然後等來了恰好回京見此情景勃然大怒的靖北王。 蕭景赫的命保了下來,卻永遠落下了不能與人接觸過密的怪癖,而那些大補之物陰差陽錯讓他獲得了比常人更加驍勇的體魄,卻也奪走了作為一個武將元帥更為重要的冷靜理智。 “先生這是什麽表情?”蕭景赫的眼睛睜開一條縫,見方才還笑意在唇的楊晏清麵色沉沉,翻身而起將人攬在懷裏狠狠吸了一口,“好了,本王知道先生是個小乞丐,先生也知道本王是個小傻子,扯平。” “我說那些又不是想要知道你……”楊晏清難得真正乖巧地沒有掙紮,眼簾微垂。 蕭景赫精瘦有力的腰肢一用力,抱著楊晏清站起身,朗笑道:“在屋頂看什麽人間?走,本王帶先生下去挑一盞最大最亮最好看的!” …… “確定要這個?”楊晏清指著那個白兔子花燈,一臉的無語。 蕭景赫十分肯定地點頭,並且主動從花燈裏麵掏出字謎展開來遞到了楊晏清的眼前。 好吧。 楊晏清略微掃了一眼便解出字謎,在攤主喜笑顏開地恭喜聲中接過了那盞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兔子燈籠。 “這兔子……怎的一點都不可愛?”楊晏清上下打量提在手裏的燈籠,沒忍住問旁邊同樣握著燈籠竹竿的蕭景赫,“王爺喜歡它什麽?” “喜歡他又凶又漂亮,看上去牙口還不錯。”蕭景赫貼著大兔子的手握著小兔子花燈,一臉滿足的笑意。 饒是楊晏清聰明的腦袋也想不通蕭景赫此時轉著的心思,隻得環視四周想著趕緊找個人少些的河畔將這醜兔子放河裏算了。 …… 蔣青隔著人山人海大老遠就看見那邊兩個同執一盞花燈正站在一處花樓前的兩人,牽著旁邊一臉驚愕的沈向柳就想往那邊竄,結果被十分會看臉色的沈向柳硬是反手拽了回來。 “呆子,你看看清楚,這個時候是你該過去的嗎?” “不都是逛燈會?咱們碰到了也該去打個招呼吧?”蔣青撓著後腦勺,訕笑,“我又差點做錯事啦?” 沈向柳一臉的不敢置信,他真的懷疑這人是怎麽長這麽大還沒被打死的?哦對,聽說那靖北王打光棍打了二十多年? 那沒事了。 把蔣青的臉掰過來,一身織銀紅衣的沈向柳揚眉,姿色明豔逼人:“死皮賴臉約我出來逛燈會,居然還有心思看別人?難道我不比楊晏清那個寡淡的家夥好看?” …… “我剛才好像看到蔣青和……” 楊晏清轉頭正要和身邊的人說什麽,話才剛說了一半,下巴被人輕輕抬起,冷冽溫暖的氣息朝著他罩過來,被男人舉起來擋住兩人麵容的兔子花燈搖曳著燭光偷看唇齒交接的兩人,害羞地閉上了眼睛。 花樓上半開的窗戶砰得一聲關上,一朵淡粉色的簪花晃悠悠朝著兩人所在的地方飄落下來,被男人狀似無意的動作打落到一邊躺在人來人往的街道邊,小女兒的心思不一會兒便被來往的人群踢踏去了看不見的地方。 這個吻來的急切,卻又溫柔得隻是一觸即分。 楊晏清回過神來,眼睫微動:“燈會人多眼雜,王爺就這麽肯定不會有人認出我們?” 蕭景赫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眼關的嚴嚴實實的花樓窗戶,心中輕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燈籠放下來,聞言神色認真地對楊晏清道:“不想被人知道我們關係的從來都是先生,不是本王。” 楊晏清不置可否地笑笑,沒再說什麽。 【戌時到——】 打更唱和的聲音一層一層傳到每一條街道小巷,戌時之後便是放燈祈願,街道上朝著他們這邊湧過來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不耐煩與那些人擠在一起的蕭景赫挾持了楊晏清將那想去湊熱鬧的書生掠到了旁邊昏暗的小巷裏,楊晏清靠在巷子牆壁上,手裏還提著那隻沒放出去的白兔子花燈,似笑非笑道:“王爺這是想幹什麽壞事情?” “名雖正言不順,想幹什麽先生也不允。”蕭景赫的手從兔子花燈的竹竿移到楊晏清的手腕處緩緩收緊,傾身與書生相貼,低聲道,“一直以來先生都在與本王換東西,如今本王有件極其想要的東西,想問問先生,用什麽才能換得?” 兩人間隻有兔子花燈微弱的光芒,昏暗的光搖曳著,楊晏清隻看到蕭景赫的眼睛很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