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竺元風的聲音好似被一把掐住喉嚨,沒了,眼睛瞪得大大,胸口起伏,搖搖欲墜。  景王怔然,順帝則皺起眉頭。  “服毒自盡?”這話是秦海問的,“不是有人看著嗎,哪兒來的毒?誰給他吃的?”他大聲質問道。  “這……是咬破了嘴裏的毒囊,死了……”萬統領臉色很難看,人是在他手裏出事的,於是跪下來請罪,“皇上,卑職辦事不利,請您責罰!”  那麽這是死無對證了?  順帝一聲冷笑,陰森的目光在殿中一一掃過,最終落在地上的竺元風身上,後者喃喃道:“故意的,這是故意陷害奴才……皇上明察!”他猛地對著順帝磕頭,青石地磚,磕得砰砰直響,看起來好不可憐。  竺元風自從當上大監之後,再也沒有這麽狼狽過。  邊上的小七害怕的渾身發抖,他像是嚇傻了,什麽都記不起來。  順帝再不願多聽什麽,人證物證都在,直接一揮手,“帶下去。”  秦海心中一鬆,連忙給了萬統領一個眼神,後者連忙帶著侍衛將地上的竺元風和小七押下去。  景王老老實實地跪著,不敢多說一個字,心中依舊發顫,他不知道皇帝會怎麽發落他?  好歹是皇子,總不至於連命都沒有,可他就是害怕。  殿中落針可聞,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氣都憋著小聲小聲吐,終於順帝仿佛記起了地上的兒子,淡淡道:“琅兒。”  “兒,兒臣在。”  “既然那麽想出去,那就跟你的妻兒團聚吧。”  這話讓景王頓時抬起頭來,仿佛幻聽了一般,不敢相信,但是接下來,他深切的感受到何為帝王之怒,“擬旨,即日起,奪劉琅景王之封,圈禁府邸,不得進出。”  話畢,景王身體一軟,看皇帝的眼神都是茫然的。  他是被架出去的,沒有了封號,他便什麽都不是。  終於皇帝眼前清淨了。  秦海小心地陪在一旁,隻敢添水倒茶。  外頭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不知不覺,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哪怕順帝沒心,可被心腹這麽反水,疲倦和勞累也充斥著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四肢變得僵硬。  他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秦海,你說朕對他不好嗎?”  秦海心下幹笑一聲,心道難不成區區一個孌寵,皇帝真有感情了?麵上卻誠惶誠恐道:“皇上對竺公公的寵愛,處處替他考量,就是伴駕半輩子的奴才都看著嫉妒,是他不知足,辜負皇恩。”  這話讓順帝認同,他身邊來來去去的有太多人,沒一個像竺元風那樣聖寵不斷。  “那為什麽?”  “這……”秦海想了想道,“大概是太子殿下年輕吧。”  “哈哈……”順帝大笑起來,桌上新送來的那盞茶又砸在了地上,他胸口起伏,仿若老風箱,頓時岔氣,猛烈咳嗽起來,“咳咳……”  “皇上!”秦海正要端茶,卻發現茶盞砸了,隻能匆匆下去再端一盞進來,而此刻順帝已經咳得臉色泛紅,似乎要把肺管子都得咳出來。  好在秦海來的及時,一口茶下去,終於讓造反的喉嚨給順堂了,可是這也提醒他,就是再不服老,身體也已經行將就木。  “朕還是這大順的皇帝,不是劉珂!”  秦海將頭垂得低低的,沒敢接話。  今日大朝,時辰已經不早了,百官應該已經進入宮門,等在朝堂上,可秦海不確定皇帝這個樣子還能不能上朝,最終他輕聲問道:“皇上,是否免了今日早朝?”  順帝回過神,他吐出一口氣,“你去宣布一聲。”  “是。”秦海接著問,“奴才先扶您到床上歇息吧?”  順帝沒反對,他身體的確不爽利。  秦海看著順帝閉上眼睛,躺下,這才揚了一把浮塵,緩緩走出內殿,嘴角的笑揚起來,在大成宮被帝王陰霾所遮蔽的時候,他的心情卻如殿外的晴朗日空一樣極好。  然而卻不知道的是,等他一走,一個更為不起眼的小太監走進殿內,悄聲道:“皇上。”  順帝聞言睜開眼睛,沒有起身,隻是吩咐道:“你去看看,今日早朝,太子來了嗎?”  小太監也不問:“是。”  “此事讓慎刑司好好地給朕查一查,這大成宮裏,所有的內侍宮人,都不要放過。”  “是。”而這次小太監又猶豫了一下,“皇上,秦公公呢?”  “查。”  “是。”  順帝說完,閉上眼睛,安心睡下。  而小太監端著茶水悄聲離去。  雖然出事的是竺元風,沒有秦海什麽官司,但是順帝生性多疑,卻也不肯相信他,非得查出個水落石出來。第181章 請罪  劉珂自從當上太子,掌了政,便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其中一樣便是上朝,就是難得有個休沐日,都是大事小事不斷。  說來還是尚瑾淩這從六品翰林院編纂好,不用上朝,隻需去點卯,而太子府還離官署近,優哉遊哉過去一點也不慌。  聽著外頭小團子小聲的叫起聲,劉珂睜開眼睛心中一歎,一天的做牛做馬又要開始了。  不過他才剛動,懷裏的尚瑾淩就摟住了他的腰,迷迷糊糊道,“別上朝……”那聲音又軟又糯,帶著一股子的撒嬌味兒,酥的劉珂頭發絲都是軟的,恨不得閉上眼睛再抱著人睡個懶覺。  這是淩淩舍不得他呀!  劉珂心裏萬分舍不得,不過他意誌堅定,硬生生地靈魂脫離肉體,給這不爭氣的骨頭給拔起來,順便把那什起來的給按下去。  沒辦法,這朝廷內外都盯著他,太子不上朝,就得有借口,不是病了就是急事,前者就怕朝臣來探病,後者就怕皇帝找茬。  不過尚瑾淩摟在腰上的手有些麻煩,他生怕動了將人驚醒,不敢使勁掙開,隻能小心挪,隻是剛拎起一隻手,尚瑾淩就纏了上來,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嘴唇對著他的耳朵,似半睡半醒道:“今日不用去了,皇上不上朝。”  為啥不上朝?想想宮中鬧到後半夜,皇帝的精神有多萎靡。他又不是勤政明君,肯定是免早朝了。  想到這裏,劉珂側頭問:“不用去裝個樣子?”  “都是成精的狐狸,各有算計,不必裝腔作勢。”  劉珂不去,也不告假,便是表明了早就知道皇帝不上朝,幹脆懶得走一趟。這就意味著昨夜宮裏發生的一切這位太子殿下心知肚明,包括那份放在景王妃籃子裏被搜出來的信,一股算計的味道就被順帝給品出來了。  隻要藏了疑惑,不怕皇帝不細查。  劉珂聞弦知雅意,“那麽待會兒我派人去接觸一下慎刑司?那地方可是比天牢還要可怕。”  慎刑司掌宮內邢獄,劉珂很清楚,宮內再囂張的妃嬪奴才,提起來都得變個臉色,誰都知道進去那地方,不脫層皮出不來,可謂九死一生。  尚瑾淩原本來抱著人,這會兒立刻坐起身,神情頓時清醒,他臉色有些發白,忙著催著劉珂道:“那你快去,別的別問,就問問裏頭竺公公的情況,皇上會怎麽發落,還有沒有重新得寵的可能?若問起來,就說受過恩惠,心裏記掛。”  原本不上朝的,劉珂還想睡一會兒,膩歪一下,可尚瑾淩著急竺元風,他隻能一同起來,一邊穿戴一邊同小團子吩咐下去。  小團子聽了連連點頭,不過咂摸了一下,不禁納悶道:“殿下,這若是查到我們頭上,不是坐實了竺公公與太子殿下有來往嗎?”  “笨,若是孤不聞不問,才要他的命。”  小團子似懂非懂,劉珂便道:“待會兒孤一封請罪折子遞上去,好好懺悔一下,替六哥和竺公公求求情,估摸著就成了。”  小團子看向尚瑾淩,“後者點了點頭。”  皇帝跟太子麵和心不合,彼此心照不宣,朝中機靈點的大概也知道怎麽回事,不過隻要沒有大把柄,誰都不會撕破臉皮,無他,太子還有用。  這封請罪折子就是上了,皇帝也不會真的重罰,最多不輕不重地斥責幾句就完了,所有的罪過都在那一日風雲突變之時算清。  對劉珂沒什麽影響,但是對竺元風就不一樣了。  小團子沒有猶豫,立刻下去安排。  *  景王寫給劉珂的信,那是順帝心底最難以啟齒的陰暗,勾起了那個晚上的噩夢。  光影交錯中,他又依稀記起了那個人,喚了一聲……“姐夫”。  刹那間,他睜開眼睛。  天光徹底大亮,他側過頭,秦海不在,倒是那小太監默默地站在一旁,順帝心知肚明,便道:“說。”  “太子殿下今日未上朝。”  “病了?”  “不知。”  順帝心中頓時有了異樣,眯起眼睛,“沒來打聽?”  那小太監低聲說:“今日一早,慎刑司便有宮人暗中詢問竺公公的消息。”  “誰的人?”  “原承恩殿舊人,說是受過竺公公的恩惠。”  承恩殿便是皇後原本居住之處,劉珂母親平反之後,封塵的宮殿重新打開,掛上了皇後的畫像,擺上牌位,成了祭祀的地方。  順帝特地命那些被分配其他地方的宮人回來,替皇後看守屋子。  當然雖是舊人,不過是些無關緊要之人,也不知道當初什麽消息,否則也活不到現在,如今被劉珂拿來當槍使正好不過,這些人順帝殺都懶得殺。  “說了什麽?”  小太監道:“打探竺公公的死活。”  “哦?”  “皇上會如何發落。”  順帝聽此,低低笑起來,“朕也好奇,元兒怎麽樣了?”  小太監頓了頓,他是慎刑司掌司太監的徒弟,被派到皇帝身邊,不屬於竺元風一派,也不跟秦海親近,就是充當皇帝的眼睛,那張臉看起來都比常人憨厚,屬於秦海都懶得搭理的那種。  但即使是他也估摸不準皇帝對竺元風的心思,便斟酌著道:“吃了點苦頭。”  進了慎刑司,一點苦頭也夠人受的了,皇帝沉默片刻,說:“招了什麽?”  “什麽都沒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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