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金說:“底下鋪子掌櫃曾說過,雍涼增加不少新麵孔和新商隊,貨物品質提升許多,價格卻反而下降了,為此還影響到我們錢家前往西域收貨的商隊。看來胡商已經聽到風聲,沒有長老席盤剝,就重新走商起來。寧王殿下把這毒瘤給鏟除,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我看接下來大順各地的商人也會聞訊趕來。雍涼這地方,還能再繁華一個台階,是不是,淩淩?” 錢多金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是往尚瑾淩那頭看的,後者微笑喝水,“那不是一件好事?天下的財富隻有流通起來才會越來越多。”說到這裏,他看向西陵公,“祖父,之前玉華關與這些長老席勾結,也在克扣胡商,甚至暗中消息往來,以此劫掠。” 西陵公放下茶盞,“那今後玉華關在老夫手下,這種陋習,就不會再延順了。” “所以說到底,這最終的大贏家還是寧王。”尚無冰說完,所有的目光都紛紛望向了尚瑾淩,包括尚輕容,眼神深深。 真是好好吃飯都會蔓延到自己身上來,簡直是無妄之災,尚瑾淩眨眨眼睛,略微無辜道:“今日家宴,咱們能不能不談不相幹的人?” 一句不相幹,除了西陵公和尚泱泱,所有人都舒服了,麵帶欣慰。 泱泱抬起頭納悶地問:“那說什麽呢?” “今年過年,我們尚家應當能一起過了。”西陵公說。 “太爺爺,還有我爹爹呢?”泱泱問。 “陳渡能抽空回來的,他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重任在身。”作為尚家的女婿,陸明會漸漸地將陳渡手上的權力架空,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尚初晴仰頭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隻有無知無覺的泱泱高興地一把抱住母親的胳膊道:“太好了!我可以跟爹娘一起過了!” 明日還有寧王的接風宴,是以說了一會兒話,喝點小酒微醺之後,西陵公便宣布散席。 幾個孫女已經成家,好不容易安頓下來,自有小話要說,至於其她三個,自個兒就能找樂子玩。 尚瑾淩從尚輕容的屋子裏出來,正看到雙胞胎和尚落雨湊上來問:“淩淩,我們打算去集市逛逛,你去不去?” “這麽晚了,姐姐還出去,不累嗎?” “累什麽,下午睡一會兒,早就精神了。既然到了雍涼,趁著還未去玉華關,怎麽著都得好好玩,晚上聽說更熱鬧呢。”尚落雨道。 雍涼是不宵禁的,因為來往客商多,集市不到後半夜不消停,姐妹三人下午安安分分地蹲在府裏休息,就是為了晚上出門精神抖擻逛街。她們身份在這裏,手上功夫又了得,也不怕遇到什麽壞人,所以毫無顧忌。 尚瑾淩想了想問:“三姐她們呢?” “她們?”尚落雨古怪地一笑,然後意有所指地說,“肯定跟姐夫早早睡下了呀,就我們四個,去不去?” 尚瑾淩聞言眼珠子微微一轉,擺手道:“那姐姐們去吧,我有點累,想早點歇息,就不湊熱鬧了。” “這樣呀,那你好好休息,下次再一起去玩。”知道尚瑾淩的身體不好,雙胞胎也不堅持,三姐妹湊一堆,嬉嬉笑笑地走了。 本以為尚瑾淩隻是托詞,可紫晶替他去了頭冠,更換寢衣後,看見他直接上床就寢,不禁納悶道:“少爺是下午沒睡好嗎?” 時辰尚早,平時這個時候尚瑾淩都會看會兒書,練會兒字,才會歇下,沒想到竟已經閉上眼睛了。 尚瑾淩說:“晚點得起身,先提早睡起來。” 紫晶睜大眼睛,“啊?” 尚瑾淩從被裏伸出一根手指頭湊到嘴邊噓了一聲,“我睡了,有人來再叫我起來。” “少爺指的是誰啊?” 尚瑾淩彎了彎唇,心說還能有誰? * 夜晚,小團子裹緊了厚衣,打著燈籠跟著前頭大步流星的劉珂,內心一陣陣無力。 這次,他聰明地沒再問目的地,而是熟練地跟著一拐又一拐,然後不出意外地到了一處大宅子的後麵。今天白日裏,這處宅子已經不單單隻有高學禮一個人住,尚家上下都回來了,車輛馬匹,親兵下人,熱熱鬧鬧的,自然也包括了那位小少爺。 小團子看著劉珂望著這處後牆,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殿下,不是奴才潑您冷水,今日不僅七位尚小姐在,就連西陵公也在,萬一被發現……這剛上了船的西陵公怕是得將船砸出個窟窿來。” 劉珂聽著回頭反問:“誰說爺要爬牆了?” 小團子一聽頗為意外,“不爬呀?” “廢話,我堂堂寧王,爬什麽牆?”劉珂白了他一眼,接著理直氣壯道,“再說,這麽高的牆我也翻不過去。”這大西北的建築沒別的特點,就是高,擋風。 小團子:“……”感情是功夫不到家。 “去吧。”劉珂揮了揮手。 小團子疑惑問:“去哪兒?” “笨呐,去敲門。” “哦……不是,您還去啊!”小團子驚訝極了,然後做了一個驅趕的手勢,“不怕尚小姐們將您打出來?” 劉珂笑了笑,子信道:“西陵公在怕什麽,真被發現了,我就說有要事跟淩淩相商唄。” 小團子還是不解:“為啥那麽著急,明日接風宴上不是能見到嗎?” “接風宴上那麽多人,能說啥,都是些客套話,沒意思。” “萬一小少爺睡了,不是得跟您生氣?” 劉珂摸了摸下巴,“不會吧,我跟他提前說過,晚點帶他去看馬戲。”說著,他對著猶猶豫豫的小團子催促道,“磨蹭什麽,動作快點,告訴門房,別驚動旁人。” 小團子無法,隻得道:“是。” “哎,回來,若是淩淩不願意,那就算了。”身後劉珂想了想提醒了一句。 小團子狐疑回頭,“您不是跟小少爺說好了嗎?” “是說好了,萬一他改主意懶得去呢?”深秋其實有點冷,劉珂自己內心火熱,一點也不覺得冷,可是保不定體弱的尚瑾淩不願起床,那……那他也沒轍是不是? 尚瑾淩睡到半夜被推醒了,隻見紫晶一臉無奈,“門房來稟,那位殿下來了。” 尚瑾淩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眉眼一彎,“快給我更衣,動作輕點。” “夫人那裏……” “噓,別驚動娘。” “少爺。”長空推門進來,看他的打扮是出門的模樣,“小的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走吧。” 尚瑾淩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一直是循規蹈矩,一是礙於身體所限,二是不想讓尚輕容擔心,不過上輩子擁有夜生活的大好青年,實在抵擋不住逛夜市的誘惑。 要不是早就跟劉珂約好了,三個姐姐來詢問的時候他就想一起去湊熱鬧。 夜晚悄悄,除了燈籠還亮著,府裏都安靜下來。 紫晶看著尚瑾淩隨著長空走向大門的背影,麵帶擔憂,但是一轉身很快又暗自笑起來,她家少爺身體好了,性子也活潑許多,雖然今晚離經叛道,不過依舊是個好事。 隻是尚瑾淩自覺半夜三更,輕手輕腳沒驚動人,但是卻忘了,這個府邸住著的可都是武將…… 小別勝新婚說的正是尚稀雲跟高學禮,夜晚獨處,情濃意濃,纏纏綿綿,彼此緩了氣息之後依偎溫存,說了點羞澀情話,然後高學禮道:“我去要水。” 尚稀雲低低應了一聲,“嗯。” 然而高學禮才剛下床,就聽見門口侍女稟告:“二小姐。” 高學禮回頭,隻見尚稀雲道:“知意,還是我去吧。” “那你披件衣裳,外頭有些冷。”高學禮沒堅持,在尚家他的妻子永遠比他忙碌,也不知道在雍涼了還有什麽要緊的事。他將床角的外裳遞了過去,尚稀雲笑著接過隨手一披,攏了攏披散的長發,走出屋子。 高學禮等了沒多久,尚稀雲就回來了,臉上還帶著一份古怪。 “怎麽了?” “淩淩出門去了。” 高學禮聞言驚訝道:“這個時候,淩淩?沒看錯?” 尚稀雲看著他,眼神篤定,“錯不了。”此聲頗有深意。 高學禮想了想,問:“姑姑呢?” “姑姑睡下了,祖父也睡下了。”隻有他們才剛完事,沒有睡意。 兩人彼此互看一會兒,然後高學禮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 “作為姐姐,我得好好看著這小子,去幹了什麽壞事。”眼神一眯,殺機頓顯,這顯然是衝著另一個人去的,不用想也知道,會帶壞他們乖巧弟弟的隻有那個紈絝! 高學禮暗自歎一聲罪過,起身洗漱更衣。然而他跟尚稀雲整理完到了門口,驚訝地發現尚未雪和尚無冰居然也在,包括兩位連襟。 錢多金雙眼放光,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搓著手道:“好個小淩淩,骨子裏充滿了叛逆,半夜私會,有膽!” “一定是寧王攛掇的!”尚未雪磨了磨牙,臉色有些臭。 尚無冰道:“人到齊了嗎,走,咱們追上去!”說著拉起丈夫一馬當先衝進夜色。 一二三四跟了一串,那模樣跟去現場抓奸沒啥兩樣。第121章 馬戲 這裏是另一處集市,有別於玉石集的大宗商品買賣,這裏則是雍涼的特色一條街,凡是新奇好玩的東西,包括燈紅酒綠的秦樓楚館,都在這條街上。 隨著胡商和順商湧來,這個熱鬧得持續到後半夜。 “淩淩,到了。” 劉珂跳下馬車,回手扶著尚瑾淩下來。 “殿下說的馬戲在這兒?”尚瑾淩望著各式各樣的燈火,明明沒有電燈,卻也印染著一條街亮堂堂的,人來人往,如同過節,一時間他還真有種回到上輩子逛夜市的時候。 “對,在最裏麵,都說了帶你來看馬戲,哥不會食言,我們走。” 說著,劉珂一把拉起尚瑾淩的手,然而一握上,才發現不合適回頭看向尚瑾淩,後者疑惑道,“怎麽了?” 劉珂心跳快了兩下,搖頭,“人多,我怕把你弄丟了,你別介意。” 尚瑾淩微微一笑,毫無扭捏,“我不介意呀。” 不介意……劉珂心中一歎,不過還是高高興興地拉著人走進長街。 西北民風開放,男女大防並不嚴重,再加上來雍涼的胡人多,那就更加自由,如今深夜還能看到不少男男女女結伴出來,買點小東西,吃點街邊小食,一個個臉上都帶著笑。 尚瑾淩有些不解,“為什麽人忽然會這麽多?” 劉珂回答:“也是這兩個月剛興起,胡人的商隊一個接一個來,再加上即將入冬,胡商們來跑今年最後一趟,所以商品各式各樣,價格也是全年最低,這段時間城門進進出出,連帶著逐利的順商也蜂擁而來,雍涼城裏大大小小的客棧都住滿了,人能不多嗎?” 說到這裏,劉珂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笑,感慨道:“淩淩,我從不知道鏟除一個區區胡人長老席,居然有那麽大的作用。” 尚瑾淩笑道:“西域資源匱乏,可不像大順物產豐富,能夠自給自足,他們還是很依賴大順的茶鹽布匹,既然邊境開放,且無戰事,那麽商隊就應該絡繹不絕。” 在海上貿易還沒有那麽方便的時候,這座邊貿必經的城市隻要好好打理,就能成為西北一顆璀璨的繁華之星才對。 “那胡人長老席能叫胡人們不敢來,可見做的有多過分。”說到這裏,尚瑾淩忽然一問,“抄家出多少資產,相比張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