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泱泱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對比連學堂都要乘車過去的尚瑾淩,的確是強多了。  “行軍打仗,耐力為上,跑是最基本的,看來你娘還算滿意,這麽快就放你出來了。”  尚初晴夫妻平常駐沙門關,尚泱泱便是跟著西陵侯練武,夫妻倆若是回來,第二日必要驗收女兒的武學成果,這要求可比讀書習字嚴苛的多。沒辦法,這是尚家人的宿命,泱泱若是不出意外,將來也是得上戰場的。  “泱泱沒偷懶,娘看得出來,對了,小舅舅怎麽在這兒?”  “我跟祖父學拳法。”尚瑾淩道。  “真的呀。”  “沒錯,從明日開始,泱泱,太爺爺給你個任務,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叫你小舅舅起床,讓他來這兒。”西陵侯一說完,甥舅倆不禁麵麵相覷。  尚瑾淩震驚:“不會吧,祖父,我自己能過來。”  西陵侯看了他一眼,不客氣道:“當老夫不知道?整個侯府就你起的最晚,難不成要老夫親自去叫你?”  “我其實可以跟娘學的。”  “容容寵你,你若撒嬌賴床,她定然不舍得。”西陵侯不信。  您可真是了解你女兒,尚瑾淩默然。  “好耶,我來我來!”尚泱泱突然間想明白了自己的任務,頓時高興起來,“太爺爺,您放心,我一定不讓小舅舅偷懶!”  想想在學堂裏被尚瑾淩壓著讀書默寫測試,苦不堪言的日子,泱泱實在太樂意了。  “小舅舅,不要賴床喲,泱泱一定準時叫你起床,我們一起努力,嗯!”大大的眼睛寫滿了壞笑,雙手一握拳,撒開了丫子,“就這麽說定了,我去跑圈嘍!”  “這小丫頭……”尚瑾淩看著泱泱蹦跳的身影,忍不住搖頭失笑。  西陵侯看著他,見尚瑾淩沒有抵觸的不高興,不禁放下心來,“來,陪祖父用早飯,順便說說你的事。”  尚瑾淩一愣,抬眼望著他。  西陵侯拍了拍他的腦袋,“今日起個大早來尋老夫,莫不是真來學拳的?”  尚瑾淩笑了笑,“祖父英明。”  祖孫倆簡單用了早飯,然後去了書房,尚瑾淩將劉珂的信遞了過去。  厚厚的一疊,西陵侯想要看完需要不少時間,他隻是粗粗一翻,就已經驚訝不已,“淩兒,寧王殿下竟如此信任你?”  他與尚輕容不同,並不知曉劉珂那不為人知的心思,見此隻會驚奇堂堂寧王對一個毫無功名的十五歲孩子,將封地之事事無巨細地告知,這若不是當作了心腹,如何解釋?  “因為我來自西陵侯府,祖父,您看信的最末尾,我當如何回信?”  尚瑾淩的話讓王西陵侯一眼看到了關鍵,“玉華關……”他頓時眯起眼睛,“寧王難道沒有動玉華關守將?”  尚瑾淩輕輕頷首,“這不急,他在等您的答複。”  “老夫的答複?”西陵侯反問一句,他若有所思,接著銳利的眼神直望向尚瑾淩,“淩兒,你這話中有其他的意思,不妨直言。”  尚瑾淩笑了笑,說:“那孫兒就不客氣了,祖父,西陵侯府的出路您想到了嗎?”  如此單刀直入,西陵侯立刻明白了其意,“你是說退於玉華關。”  尚瑾淩點頭,“孫兒見識有限,思來想去,若皇上執意調換沙門關守將,收回您的兵權,玉華關卻是最好的選擇。”  西陵侯看著這三個字,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西北的輿圖,玉華關是離沙門關最近的關卡,若是急行軍,無需五日就能到達,若是沙門關新來的守將無法抵擋匈奴,他隨時能夠接應,不至於讓尚家軍毀於一旦。  西陵侯想到這裏,不禁緩緩地點頭,“好地方。”  尚瑾淩眼睛一彎,勾起唇角,他就知道西陵侯會心動。  但問題來了。  “距離太近了,皇上不一定會同意。”尚家軍是西陵侯一手建立,不管是將領還是士兵隊西陵侯有極深的感情,這是君王大忌。  尚瑾淩道:“可是祖父,隻要有匈奴在,皇上就不會賭上兩個關卡。”  此言一出,西陵侯頓時目光一淩。  順帝雖然不是什麽明主,但也並非昏聵無能的亡國之君,玉華關的守將放任胡人將糧運出關去,往嚴重了說,就是一個通敵賣國,一旦論罪,將領從上到下地更換。  玉華關多年無戰事,就五萬兵馬,換了也就換了,不打緊,可是皇帝若同時要動沙門關大將,奪西陵侯的兵權,那問題就大了。  能夠將匈奴打退,駐守大西北的軍隊和將領能有幾個,萬一匈奴和西域聯手,兩個關卡不穩,軍心浮動,就會一起淪陷……  “更何況腹地正在推行新政,一條加一條不帶喘地頒布,百姓若怨聲載道,那這個順朝可就……”  尚瑾淩頓住,沒有說下去,但是西陵侯聽得出來,於是他口吻一換道,“可若是將尚家調入玉華關,這就不一樣了。您就算再有威望,畢竟不再是沙門關的大將軍,是無權調動沙門關的任何一兵一卒。除非……”  他又頓了頓,給了一個“您懂”的眼神。  “祖父,皇上若是不想成為那什麽之君,他要麽不動西陵侯府,要麽隻能將您安在玉華關,限權,又隨時準備重用。”尚瑾淩篤定道。  西陵侯:“……”他臉龐微微有些扭曲,滿身的不自在,看著尚瑾淩的目光充滿了詫異。  尚瑾淩疑惑不解:“怎麽了?”  西陵侯歎道:“淩兒啊,以後說話得注意忌諱。”  三句話,每次繞回的終點不是亡國,就是造反,尚瑾淩嘴上不說,可眼裏是一點敬畏都沒有,西陵侯都驚訝他的大膽。  尚瑾淩一聽,頓時笑起來,眨眨眼睛道:“也就在您這兒說說,難道不對嗎?”  “對,很有道理。但是這樣一來,我們西陵侯府就跟寧王徹底綁在一條船上了。”西陵侯仿若洞察一切的目光看著尚瑾淩。  不管什麽時候,西陵侯府隻忠於君主,從來沒有傾向於誰過。  “不好嗎?”尚瑾淩反問道,“大姐姐說,年前您派她們去京城,除了將我和娘帶回來,更是為了給尚家找條出路。”  西陵侯點頭,“但是這條出路卻難找。”  如今朝廷烏煙瘴氣,兩位實權皇子為了新政的利益打得不可開交,皇上多疑,心胸狹隘,西陵侯真不知道在保持中立的同時還能怎麽辦?  “如今想動西陵侯府的是皇上。”  西陵侯眼神暗了下來,忠臣最可悲的是不得帝王信任,而究其原因則是,“我老了。”  一聲感慨,道盡了心酸。  這時,尚瑾淩說,“沒錯,您已經老了,退居二線,頤養天年,說來還是皇上的恩典,並不可惜。”  西陵侯目光一淩,自有一股無形的威懾籠罩著麵前出言不遜的少年。  然而尚瑾淩巋然無懼,言辭犀利起來,“可惜就可惜在世人愚昧,對性別抱有偏見。我一路而來,聽到最多的便是惋惜您膝下無兒無孫,無人承衣缽,可歎明明有七個不遜色於任何男子的孫女,本該引以為傲,延續西陵侯府輝煌,卻被人生生忽視。您的出路不該給您自己,而是給她們的,一個無需偏袒,隻需公平對待的機會。”  西陵侯震驚地看著麵前的少年,明明脆弱不堪,需小心保護,卻能擲地有聲地說出這樣一番話,實在令他動容。  “淩兒,你姐姐們真是沒白疼你。”  尚瑾淩笑了笑,“我都記在心裏,一路患難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們就此埋沒,歸於平庸。”  “難道你認為寧王會給她們這個機會嗎?”西陵侯問。  尚瑾淩斬釘截鐵道:“會。”  “為什麽?”  這個問題尚瑾淩沒有立刻回答,他想到的是流民那天,劉珂當機立斷地舍了羅雲,將指揮交給了尚初晴,給予最大的權力,還有那句……  他說:“若是尚家因為無子丟了兵權,匈奴會笑,大順百姓會哭的。這是他說的話,其中真偽,幾位姐姐因為最有話語權。”  跟尚初晴一樣,聽到這句話,西陵侯微微一怔,神色見緩,“淩兒,看來你是來給他當說客的。”  “是,我看好他,接下來我想做的任何一件事,包括新政都基於寧王才能開展,所以希望您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西陵侯思忖道:“然而皇上並不待見他,相比較於兩位年長的皇子,他什麽都沒有,還被貶到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雍涼,拿什麽爭,他又能給西陵侯府什麽機會?”  尚瑾淩聞言並未有任何遲疑,“可是祖父,就是因為他什麽都沒有,才有可能讓皇上安心地將西陵侯府放在玉華關;就是因為什麽都沒有,才能讓他淡出京城的視線之外,得到一個平穩安定的環境成長;就是因為什麽都沒有,一起努力的成果才更加珍惜可貴,讓人心甘情願地給予機會,不是嗎?”  三個什麽都沒有,卻是什麽都有了。  自古投誠越早越好,從龍之功才會最大。  如今的時代,沒什麽公平可言,西陵侯府在所有人的眼裏都是注定沒落的存在,想要機會,隻有爭取,隻有選擇。  少年的話一字一句地落在西陵侯的心中,砸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西陵侯端起茶,仰頭一口飲下,他需要時間好好細想一下。  “老夫得跟你姐姐們商量一下。”  “自然,這是她們的路。”尚瑾淩回答,“那孫兒就先告辭了。”  西陵侯長吐出一口氣,揮了揮手。  他讓女兒將尚瑾淩帶回侯府本是為了給予庇護,沒想到反而讓這個孩子一路推著往前走,到了這岔路之上。  西陵侯很清楚,以如今的朝廷不會給他第二條路,他若是給尚初晴求冊封,那麽等待他的隻有更快的調離,兵權的流失。  他不知道什麽成語,然而牝雞司晨,卻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裏。  “我老了。”他對著空蕩蕩書房道,就這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或許寧王的確是西陵侯府唯一的選擇。第98章 剖析  尚瑾淩剛回到院子,紫晶便迎上來道:“少爺,二小姐和二姑爺來了,等您許久。”  尚稀雲和高學禮一起來?  尚瑾淩微微一愣,走進屋子,看到高學禮正在桌邊喝茶,周圍看了看,問道:“二姐呢?”  “你不在,她去姑姑那兒。”高學禮不方便去,便留在這裏等尚瑾淩,看著他剛回來,不禁麵露詢問。  “我去找了祖父。”尚瑾淩道。  “新政?”  尚瑾淩搖了搖頭,“西陵侯府的出路。”他將與西陵侯關於退居玉華關一事告訴了高學禮。  聞言,高學禮驚愕地望著他,似乎難以置信。  尚瑾淩輕輕一笑,問:“姐夫覺得怎麽樣?”  “你都敢跟祖父提了,難道沒有把握嗎?”高學禮麵色複雜,最終道,“祖父會同意的。”  尚瑾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自負道:“我也這麽覺得,對了,姐夫和姐姐這個時候來,所為何事?”  提及此,高學禮臉上露出猶豫來,還有一絲難以啟齒的尷尬。  作為再正經不過的儒生,端方人士,讓他提及這種事實在有些強人所難,然而他又不得不來,因為麵前的是他的妻弟,也是他如今最重視的學生,高學禮不能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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