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仔細的想了又想,終究想不起來。隻得搖頭道:“看著都淳樸勤快,實在不知道哪個黑了心腸。”


    “你再想一想!”


    葉氏還是搖頭。


    “西池村的阿翠我看著有些不好。”楊翠遲疑片刻後,還是堅決道:“我有一次撞見她往泡菜水裏倒藥粉,抓到後又發現她倒的是八角粉。她當時的說辭是八角粉更出味兒,我當時就沒往心裏去。如今看來,卻有些蹊蹺。我們配好的八角,她沒事磨成粉做什麽,往裏麵撒也是偷偷摸摸的樣子。”


    “你確定是八角?”


    楊翠點頭:“我嚐了,當真是八角。後頭又抓住過她兩回,可她撒的確是香料粉,我便就沒說什麽,隻告訴她再不許了。”


    “除了她呢,還有……”


    楊桃話還沒說完,一群衙役凶神惡煞的沖了進來。他們出示了逮捕文書,而後便一股腦將葉氏和楊翠從床上扯了下來,帶上手鐐就往外推。


    或許是知道掙紮無用,葉氏和楊翠都隻由著衙役動作,甚至都沒呼喊一句。


    楊桃眼看著阿娘和阿姐被帶上手鐐,就像被人兜頭倒下了一桶千年寒冰,冷得她僵立在原地,骨頭fèng都歘歘往外冒著冷氣。


    她分明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那些衙役卻沒人敢直視楊桃的眼睛。不,不僅僅是眼睛,他們連楊桃的衣角都不敢看。隻看一眼,身子就冷得發抖,心裏更會散發出莫名的恐慌。


    就好像,惹上了一座冰山,她若一怒,傾倒的雪山便能輕易將他們掩埋。


    押著葉氏和楊翠走到院中,衙役卻出不去門。


    楊畔為首的幾個堂兄弟拿著鋤頭、鐵鎬封了院門,一副要和衙役同歸於盡的架勢。


    “你們這是要造反?”衙役嗬斥,氣勢卻明顯不足。


    楊畔扯到極致的你牛皮筋一鬆,埋在裏頭的鐵蛋子就正中那衙役腦門:“要是拿不出她們下毒的證據,你們想將人帶走,先問問我手裏的彈弓答不答應。”


    那衙役吃痛,伸手一抹滿手都是血。他氣得拔了腰間刀要往前沖,領頭的衙役一把按住了他。而後又對楊畔道:“我們隻管拿人,審訊是縣太爺的事。哥兒們想聽審訊,升堂的時候去看就是。”


    楊畔又往牛皮筋裏麵裹了鐵蛋子,而後將皮筋拉到極致:“小爺我不聽什麽審訊,總之你拿不出證據,這倆人你們今天就帶不走。有能耐,你們現在就滅了我楊家滿門。”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領頭的也來了氣,伸手就要拔刀:“我原本想息事寧人,可既然你們不識抬舉,也被他怪我們心狠。”


    楊畔手上一鬆,鐵蛋子自己打了那人的嘴。


    那人氣得不行,舉了刀就要朝楊畔砍,嚇得葉氏和楊翠驚叫連連隻求著楊畔快讓開。


    “住手!”楊桃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聲音算不得高,卻硬是鎮住了全場的人。


    “讓他們走!”楊桃沖楊畔喊道:“讓開,讓他們走!”


    楊畔梗著脖子不讓,醒過神來的衙役不肯吃虧,想趁自己占著理狠狠的給楊畔兩刀。他舉起刀,飛快的砍下去,嚇得大夥兒連呼吸都頓住了。


    “你敢落下,我讓你死無全屍。”楊桃突然喊出來,雖說聲音不大,震懾力卻是十足。


    那衙役愣神的一剎那,楊畔已經一個打滾滾到了一邊。同時,衙役手裏的刀也瞄準了楊畔要再次砍下。


    “你們區區幾人,我楊家院裏有多少人?要砍殺了你們,想來不是難事。”


    “你們敢!”


    楊桃順手操起窗台上的鐮刀,看都沒看就朝那衙役腦門上扔去:“沒心情和你們瞎扯,要麽現在就滾,要麽咱們同歸於盡。”


    女子本弱,被逼則剛。


    到了這個地步,楊桃豁出性命的一怒,實在也很是駭人。


    那衙役吞了吞口水,硬是將刀插回刀鞘。而後惡狠狠帶著葉氏和楊翠要走。


    “我阿娘有心疾,我阿姐有身孕。到了大牢裏頭且不論,若是在路上出了事……”楊桃雙目通紅,冰封的臉上寒霜密布:“楊家都這樣了,你們縣令還沒下令抓我,顧忌的是啥,忌憚的是啥,你們自己去想。”


    衙役們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個個都收起了兇惡,夾著尾巴道:“我們都是奉命行事,楊大夫……?”


    “所以,執行好你們縣太爺的命令就好了。冤有頭債有主,別給我找你們清算的理由。”


    衙役強忍這怒火朝楊桃作揖,然後押著葉氏和楊桃要走。


    “讓開!”楊桃緊握了拳頭,強忍下多少衝動和憤怒,才對固執著不肯讓的楊畔再次喊道:“讓開!”


    楊畔梗著脖子不福氣,彈弓始終瞄著為首的衙役:“我楊家……”


    “五哥!”楊桃大喊一聲,淚珠兒倔強滾落。她沒有伸手去擦,隻堅定的看著楊畔,緩緩道:“縣太爺欠我們的公道,早晚得連本帶利的還。讓開!”


    “畔兒,聽話,三嬸謝過你了。”葉氏俯身給他行禮,這才逼得楊畔和兄弟們收了傢夥,站到一旁讓開了路。


    大夥兒眼睜睜看著葉氏和楊翠被帶走,楊畔追著衙役的背影喊:“你們敢亂動她們一根汗毛,我殺了你們全家。”


    等衙役走遠再看不見背影,楊畔衝到楊桃身邊劈頭就是一巴掌要扇,可手落到半空卻拐了彎扇在了自己臉上:“是我沒出息,護不住家人至親。”


    他說完就轉身跑了,沒有嘶吼沒有摔打,那憤怒和悲傷卻比任何時候都深刻……


    楊桃的拳頭再次握緊,指甲嵌進肉裏也不自知。


    二伯娘著急的從屋子裏衝出來,她一邊跑還一邊扔綁在身上的麻繩;緊接著二伯父也沖了出來,他身上的麻繩也還沒有解完。


    “楊畔……”二伯娘大喊一聲,瘋了般追出去。


    二伯父瞪了楊桃一眼,最終隻拍了拍楊桃的肩:“哪怕就隻為了我家畔兒,你也一定要堅強點。將事情查清楚,還我楊家一個公道。”


    第一百八十章:威脅


    家裏的人陸續出來,因為太過急切,身上的麻繩幾乎都還沒有解完。


    阿爺狠狠的杵著拐杖,咬牙切齒的罵:“這個孽障、孽障!”


    阿奶也是捶胸頓足:“我身活了六十年了,頭一次被孫兒綁。你們都能耐,一個個都能耐了?”


    先前還拿著鋤頭、鐵鎬要拚命的人全都慫了,一個個就地跪下,低了頭半句話都不敢接。


    “請家法!”


    一聽這話,大伯娘身上就軟了。她撲通一聲跪下來,磕頭哭道:“阿娘,孩子們都是為了他們嬸娘啊。若不是為了親人,誰能豁出性命和府衙做對?阿娘,情有可原。”


    楊桃也重重磕下一頭,再抬頭時,額上有血:“阿奶要罰,便罰我一人吧。事從三房起,也從三房結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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