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長輩們有的呷茶,有的吃點心,有的蹙眉呆坐,卻就是沒人發話。


    他們不關心喬康成和王嬸對楊桃是不是滿意,也不關心喬康成是不是在監牢中留下了心理創傷。他們關係的是喬康成在家中的地位。


    無論怎麽說,在整個喬家當中,最有出息的還數喬康成一家子。每年往族中上交的香火錢,上供的糧食,給族人接濟的藥材糧米都是族中之最,光他一家就貢獻了族中大半的收入。


    要是喬康成在家的地位不保,讓王嬸當了家?往後要東西還能那麽好要,拿銀錢還能那麽好拿?


    單看王嬸當眾又是捂喬康成嘴巴,又與兒子強行拖人回去的架勢,不殺殺她的威風,她都能爬到橋康成頭上作威作福。


    族長和長老們交換了眼色,而後將茶盞往桌麵上一頓,端著威嚴皮笑肉不笑的發難:“跪下!”


    王嬸有些懵,站在當場沒動,族長便又拍了桌子,厲聲喝道:“你打小是怎麽學的三從是德,你就是這樣以夫為天的?今天我不代表族裏行了家法,你往後還能將康成放在眼裏?”


    王嬸眉頭緊皺,可到底還是跪了下來。


    她試圖解釋,族長已經黑著臉往外走去:“跪足了一個時辰,好生反省明白了再起來。至於康成到底為何憋悶,我等自會去問個明白。倘若真是因為楊家女而悶悶不樂,那這門親,還是退了的好。”


    “族長……”


    族長並不給人說話的機會,抬步就走。王嬸企圖要追,留下來監視的人一把將她按了回去:“不敬丈夫,罰跪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你若再不識抬舉,便隻得開族親大會,叫你當著全族人的麵跪著抄寫《女訓》、《女戒》,真到了那個時候,你的臉麵不說,繡姐兒的親事隻怕要不好說。”


    是啊,當娘的都不懂規矩沒學好三從四德,那她教出來的女兒能好到哪裏去?


    王嬸心中一難,便耽擱了追出去的時間。再一晃神,族長帶著幾位長老已經一窩蜂擁進了喬康成的臥室。


    喬安坐在床邊伺候喬康成喝水,見得族長進來端正的行了禮,而後犀利發問:“我阿娘呢?”


    族長撿了椅子威武一坐,拿著菸鬥往椅子腿上一磕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和你爹好好說說。”


    “家父喝醉了酒,怕是沒法子……”


    “出去!”


    喬安看了喬康成一眼,而後退了出去。長輩就是長輩,族長就是族長。別說現在,就是往後成了一品宰相,明麵上依舊要給族中人臉麵,若是不然,等著自己的隻有舉步維艱。


    好在他先來一步,阿爹這裏該當不會再有問題。


    果然,族長便是如何問,喬康成也沒說出個道道來。便是醉了酒,提起楊桃他也隻有誇讚和滿意。可監獄和周縣令等卻是提不得的,一提便是兒子、孫子的滿嘴胡言亂語。


    事情發展成這樣,有點智力的都能推斷出喬康成在酒桌上是在罵誰。族長臉上有些掛不住,悻悻的往外走。


    喬安攔住他的去路,恭敬的行禮道:“當時的情況,不捂了阿爹的嘴也實在不行。大喜的日子,總不能由著他掀翻所有桌子,再指著大夥兒的鼻子發酒瘋。


    若真要那樣行事,丟了族中的臉。隻怕又是我阿娘的不是,誰讓她沒當好賢內助,看顧我阿爹呢?


    說起來,我阿爹阿娘向來恩愛……”


    喬安目光灼灼的看著族長,目光中恭敬有之,威逼亦是不缺。


    族長很有些下不來台,可對方是族中最有可能出息,說不定還會前途無量的喬安,他便是想發作顧著往後也強行按了下來:“康成家有事,大夥兒都各回各家,別在這裏添亂。”


    雖沒明說免了王嬸的罰,可監視的人都走了,誰還老老實實的跪?


    王嬸常常嘆氣,回屋看著喬康成的背影嘆:“你這又是何苦?都已經鬆口讓人進門了,就不能給彼此一個體麵?鬧鬧鬧,到最後不是將自己家鬧得雞犬不寧?”


    喬康成想著喬安剛才的作為,心寒得渾身發冷。他扯了扯滑到胸口的被子,眼淚默默的流了一臉。


    連唯一願意幫我出頭的族親都讓自己騙走了,往後我喬康成在這個家還有什麽地位?就因為一個楊桃,我往後還得受製於妻兒子女?


    楊桃?果然是有你沒我,不死不休的存在啊!


    第一百二十章:滾


    等將家裏亂糟糟的一團收拾利索,王嬸頗有些擔憂的看著喬安道:“村裏從來就不缺亂叫舌根子的人,咱家今天的事情鬧得大,還不知道外頭要傳成什麽樣子。


    楊家對親事原本就諸多不滿,要再傳出來不好聽的話。後頭的事情……”


    她擔憂的看著喬安,惆悵滿麵:“咱家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孽,怎麽偏偏就走到這麽無奈的地步?”


    夏娜正巧在一旁收拾杯盤,兩個杯子碰撞的聲音有些響,王嬸便轉頭看了她一眼。其實也沒有責備的意思,可因著心情不好,臉色有些不好看,傳過來的眼神便有些銳利。


    聯繫著先前的話,夏娜便侷促窘迫起來。


    如何到了這個地步?起因還不是安知遠要強納她為小妾,還不是得罪了權貴,讓喬家遭了難?


    再想起喬康成動不動就指桑罵槐罵她是禍害東西,夏娜的眼圈立馬紅了個透。她將匆匆將物件扔進盆裏,落荒而逃。


    王嬸愁著心事,也沒注意夏娜的情緒,喬安一個男子更不好盯著自家嫂子瞧,自然也沒發現什麽不妥。


    他此時隻顧著安慰王嬸:“楊叔是講理的人,定然能知道這隻是誤會。再不濟,還有楊桃呢。她最是通透明白,定然不會讓楊家在這事上為難咱們。


    再說了,往後都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遇到事情了,沒有互踩的道理。”


    說起楊桃,王嬸到底有了點笑:“那姑娘我自然放心,就是家事差了點,成天拋頭露麵滿村子的跑。若能是養在深閨的正經閨秀,你爹……”


    “嫂子固然好,楊桃卻也不差。出身由不得人選,可像楊桃那等出身,還能活成現在這般模樣的,也不多。你二兒媳婦,能幹!”


    王嬸被逗樂,笑著點喬安額頭:“不害臊!”


    又問他:“你和你爹說什麽了,他怎麽就肯配合?打從知道你偷偷給了楊家三十兩銀子,你爹氣得……”


    那一口血,可是實打實噴出來的啊。喬家不缺這點銀子,能將他氣成這樣,可見心中憋悶。


    喬安牽了阿娘的手,也是長長嘆了口氣:“時間緊迫,阿爹又是個倔脾氣。我沒有法子,隻看著他的眼睛問還要不要我這個兒子,旁的我都能依他,可若今天壞了好事,我便也沒有活頭了。不拘他看得怎麽嚴實,人要想死總還是不難的。”


    “你……”王嬸伸手打他的頭,急得眼睛都紅了:“可不敢有這個念頭,咱家好好的日子,我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的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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